你們真的是民兵? 第114章 破綻
趙猛咳出的血沫濺在蕨類葉片上,像滴進清水裡的紅墨水,迅速暈開。金雪撕開最後一包消毒棉,剛按在他滲血的嘴角,就被死死攥住手腕——趙猛的瞳孔渙散,卻死死盯著她工裝口袋,那裡露出半截玻璃罐,罐底沉著層灰綠色的黴渣。
「藥要」他喉結滾動著,指甲幾乎掐進金雪的皮肉。
「快好了,還差最後一步沉澱。」金雪另一隻手緊攥著根玻璃滴管,這是她從實驗室偷拿的精密器材,此刻正懸在玻璃罐上方,管尖凝聚著滴淡黃色液體。那是用發黴山荊子提煉的粗製青黴素,沉澱了整整四十分鐘,雜質像車間濾油器裡的鐵屑般沉在罐底。
突然,西北方傳來震耳的爆炸聲,緊接著是藍軍士兵的慘叫,像被砂紙磨過的鋼管在嘶鳴。林霄扒開蕨類植物探頭望去,隻見百米外的榛子樹叢炸開團褐黃色煙塵,斷枝間飛竄著幾個藍軍身影,跑在最後的士兵突然栽倒,右腿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著,褲管瞬間被血浸透。
「是拌發雷,」林霄盯著那片翻滾的煙塵,「引信綁在榛子樹的枝條上,人一碰就炸——跟咱物流中心的自動分揀機似的,觸發點藏在最顯眼的通道上。」
老周突然打了個冷顫,下意識摸向自己的後頸。那裡的麵板像貼了塊燒紅的鐵板,癢得鑽心。「我好像也中招了,」他扯開衣領,露出片淡紅色的皮疹,和趙猛鎖骨處的一模一樣,「這破病傳得比車間的流感還快。」
金雪騰出隻手按住老周的後頸,指尖能摸到皮下的淋巴結在發燙:「是間日瘧,比惡性瘧緩和點,但照樣能讓人脫水休克——就像沒加潤滑油的軸承,轉著轉著就卡死了。」她突然想起什麼,從揹包裡掏出個密封袋,裡麵裝著幾片曬乾的青蒿葉,「這是我出發前摘的,當時覺得好看,沒想到真能用上——嚼碎了含著,汁液能抑製瘧原蟲。」
老周剛把青蒿葉塞進嘴裡,南邊又傳來「哢噠」聲輕響,比剛才的爆炸更讓人頭皮發麻。林霄立刻按住他的肩膀,示意彆動——那是鬆發雷的保險栓彈開的聲音,像車間裡老式衝床的離合器歸位聲。
果然,二十米外的藍軍搜尋隊突然停住腳步,走在最前的士兵僵在原地,腳邊的腐葉下鼓起個淺包,露出半截黑色的雷體。「媽的,是『菊花雷』,」他罵了句,聲音發顫,「鬆發式的,抬腳就炸——跟咱工地的混凝土壓力閥一個德性,卸力就崩。」
另一個藍軍士兵剛要上前,就被隊長喝住:「彆動!這附近肯定有伴發雷!」
林霄的目光掃過那片區域,在離鬆發雷三米遠的地方,看到株被踩斷的牛筋草,斷口處纏著根透明魚線,線頭隱沒在落葉裡——那是紅軍的「雙保險」,鬆發雷是誘餌,真正致命的是旁邊的拌發雷,就像車間裡的聯動開關,按一個炸一片。
「他們在玩螳螂捕蟬,」金雪突然拽了拽林霄的衣角,平板螢幕上跳動著藍軍的通訊頻率,「紅軍故意讓藍軍發現鬆發雷,等他們排雷時觸發伴發雷——就像咱倉庫的連環防盜鈴,碰一個響一片。」
趙猛突然劇烈抽搐起來,牙關咬得咯咯響,嘴角溢位的血沫裡混著白色的唾沫。金雪急忙將玻璃滴管湊到他嘴邊,那滴淡黃色液體剛碰到嘴唇,他突然像被燙到般瑟縮了下,隨即猛地吞嚥起來。
「起效了!」金雪眼睛發亮,「他的喉結在動,說明吞嚥反射恢複了——跟咱給卡殼的機床滴潤滑油一個道理,關鍵處通了就活了。」
就在這時,那名踩雷的藍軍士兵突然尖叫著抬起腳,伴隨著震耳的爆炸聲,他整個人被掀飛起來,落下時砸在旁邊的伴發雷引線上。第二聲爆炸更猛烈,褐黃色的煙塵裡混著碎骨和布料,像台失控的粉碎機在吞吐廢料。
「快走!」林霄拽起趙猛,「藍軍肯定會往這邊搜,他們的紅外儀能穿透灌木叢——就像咱質檢科的x光機,藏不住的。」
四人剛鑽進更深的密林,就聽到身後傳來藍軍的怒吼:「往東南方向追!他們肯定在那邊!」
林霄突然停住腳步,盯著地麵上串新鮮的腳印。那是藍軍的作戰靴踩出來的,鞋跟處有塊磨損的橡膠,和紅a-017哨兵的特征一模一樣——不對,紅a-017是紅軍,這說明藍軍裡混著紅軍的臥底,或者說,這片林子的雷陣是雙方共用的,就像兩個車間共用一條廢料處理通道。
「這地方比咱廠的流水線還亂,」老周喘著氣,扶著棵歪脖子樹乾嘔起來,「紅軍埋的雷炸藍軍,藍軍踩了雷又引來紅軍這是要把咱們夾在中間碾成鐵屑啊。」
趙猛突然推開林霄的手,自己扶著樹乾站起來,腳步雖然虛浮,但眼神清明瞭許多。「那邊有水源。」他指著左前方,那裡的空氣濕度明顯更高,腐葉下滲出的水珠裡帶著絲甜味——是活水的氣息。
金雪的平板突然發出微弱的蜂鳴,是水質檢測儀的警報聲。她蹲下身,用滴管吸了滴草葉上的露水,滴在檢測試紙上。試紙瞬間變成暗紅色:「水被汙染了,含砷——跟咱電鍍車間的廢水池一個德性,喝了會溶血。」
林霄突然注意到趙猛的工裝褲膝蓋處沾著片黃色花瓣,不是本地植物。他撚起花瓣聞了聞,有股清苦的藥味:「是黃花蒿,」他眼睛一亮,「比普通青蒿的藥效強十倍——趙猛剛才肯定滾到過生長區!」
四人順著趙猛留下的痕跡往回找,在片背陰的山壁下發現了大片黃花蒿,葉片上還沾著趙猛的血漬。金雪立刻用匕首割下帶露水的嫩枝,塞進玻璃罐裡搗爛,綠色的汁液混著之前的青黴素溶液,泛起層細密的泡沫。
「這下發黴山荊子的毒效能中和了,」她攪動著混合液,「就像往過濃的電解液裡加水,濃度剛好才能用。」
突然,山壁上方傳來碎石滾落的聲音。林霄抬頭,隻見三個藍軍士兵正順著陡坡往下滑,領頭的手裡舉著槍,瞄準鏡的反光在林間閃爍,像車間鐳射校準儀的紅點。
「他們看到我們了!」老周拽起根手腕粗的樹枝,上麵還纏著圈野葡萄藤——這是他剛做的簡易鞭子,能纏住對方的腳踝。
林霄卻盯著藍軍腳下的地麵,那裡的泥土顏色比周圍深,像剛被翻過。「他們在踩雷區!」他突然大喊,「那片是紅軍的『真假雷陣』,三分之一是真的,三分之二是誘餌——但誘餌下麵藏著反排雷的詭雷!」
果然,跑在最前的藍軍士兵突然慘叫著摔倒,右腳被什麼東西纏住,往地下陷去。他剛想掙紮,就聽到「嗤」的聲輕響,地麵噴出道白色煙霧——是催淚瓦斯,紅軍在雷陣裡混埋了瓦斯罐,跟車間的滅火彈似的,炸不開就放煙。
另兩個藍軍士兵慌忙後退,卻沒注意身後的榛子樹在晃動。林霄看得清楚,那是拌發雷的引信被拉動的跡象,像根繃緊的鋼琴絃在震顫。
「趴下!」他猛地將金雪和趙猛按在地上。
震耳的爆炸聲接踵而至,藍軍士兵被掀飛的瞬間,林霄看到他們腰間的手雷保險栓被氣浪衝開,在空中劃出道弧線,正好落在他們剛才藏身的蕨類叢——那裡現在爬滿了追來的紅軍搜尋隊。
「這下熱鬨了,」老周趴在地上,看著紅藍雙方在雷陣裡炸成一團,「跟咱車間的流水線撞車似的,零件飛得到處都是。」
金雪抓緊玻璃罐,裡麵的混合液已經沉澱出清澈的淡黃色液體。她用滴管吸起液體,給趙猛和老周各滴了三滴,自己也含了一滴。苦澀的藥味瞬間在舌尖炸開,像吞了口車間的切削液,卻讓人莫名安心。
林霄突然拽起他們往山壁深處鑽,那裡有個被藤蔓掩蓋的洞口,洞口的岩石上刻著道模糊的劃痕——是他們園區的標記,老張他們肯定來過這裡。
「往洞裡躲!」他扯掉藤蔓,露出黑黢黢的洞口,「這雷陣炸完,他們肯定要用燃燒彈清場,跟咱廠的高溫消毒爐一個路數,躲在石頭後麵最安全。」
四人剛鑽進洞口,外麵就傳來呼嘯聲,緊接著是樹木燃燒的劈啪聲。林霄回頭望去,隻見燃燒彈拖著紅色尾焰劃過天空,落進雷區的瞬間,整片林子像被點燃的油庫,火舌順著藤蔓竄向山脊,將紅藍雙方的喊殺聲都吞沒在烈焰裡。
趙猛靠在洞壁上,呼吸漸漸平穩,皮疹的顏色淡了許多。金雪把剩下的青黴素溶液倒進軍用水壺,晃了晃:「夠咱們撐三天的,」她看著林霄,「但三天後要是找不到大部隊,就算沒被瘧疾放倒,也得被活活餓死——這洞裡連能吃的蟲子都沒有。」
林霄摸著洞壁的岩石,突然摸到塊鬆動的石板。他用力一推,石板滑開,露出後麵的通道,隱約能看到對麵透來的微光。「這洞是通的,」他眼睛發亮,「像咱廠的地下管道,能從車間通到倉庫——說不定能繞到紅軍和藍軍的包圍圈外麵去。」
老周突然笑了,從腰間解下根最長的扳手,在手裡掂了掂:「管他什麼雷陣瘧原蟲,咱十七根扳手還沒折損一根呢,」他率先鑽進通道,「走!讓他們看看,咱工業園的民兵,比他們正規軍的齒輪還耐磨!」
通道裡彌漫著潮濕的泥土味,前方的微光越來越亮,隱約能聽到流水聲。林霄知道,這隻是暫時的喘息,真正的圍獵還在後麵——五大戰區的軍演才剛剛開始,他們這十七個「扳手」,不過是闖進精密儀器裡的幾粒沙塵,要麼被碾碎,要麼就卡住整個齒輪組,在這場荒誕的較量裡,鬨出更大的動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