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真的是民兵? 第125章 那一刹那的風華
暴風雪卷著雪沫子撞在帳篷布上,發出「嘩嘩」的聲響,像是有無數隻手在外麵拍打著。林霄的槍口穩穩地頂著通訊兵的後腦勺,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的傷口還在滲血,一滴鮮紅落在通訊兵的衣領上,迅速洇開一小片。
帳篷裡的空氣彷彿凝固了。參謀們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手都不自覺地摸向腰間的配槍——雖然知道這是演習,但林霄此刻的眼神太嚇人了,那裡麵沒有絲毫猶豫,隻有一種近乎毀滅的決絕。
旅長的臉色沉得能滴出水來,他盯著林霄,聲音裡帶著壓抑的怒火:「林霄,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擅闖軍事禁區,襲擊演習人員,搶奪軍用裝置……每一條都夠你扒掉這身民兵製服,甚至蹲大牢!」
林霄像是沒聽見,槍口又往前頂了頂,通訊兵嚇得渾身一哆嗦,眼淚都快出來了。「我再說一遍,」林霄的聲音依舊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衛星鏈路,民用網路,三十秒。否則,我不保證這把槍會不會『走火』。」
他特意加重了「走火」兩個字,眼神掃過帳篷裡的電子裝置,那意思再明顯不過——如果不滿足他的要求,他不介意毀掉這裡的一切。
旅長的拳頭在背後悄悄握緊,指節發白。他從事資訊作戰十幾年,什麼樣的對手沒見過?有狡猾的,有凶悍的,有擅長偽裝的,但像林霄這樣,明明已經被判定「陣亡」十幾次,卻還像瘋狗一樣死咬著不放的,他還是第一次見。
更讓他心驚的是林霄的動作。剛才通訊兵說他「擊斃」了八個技術員,搶了裝置還能衝到主帳篷,這身手絕不是一個普通庫管員該有的。尤其是剛才那個戰術滑鏟和奪槍的動作,乾淨利落,帶著一股實戰的狠勁,像是在血裡滾過一樣。
「你到底想乾什麼?」旅長緩緩開口,試圖拖延時間,「接入民用網路需要許可權,我沒有這個權力。」
「少廢話。」林霄的眼神冷了下來,「藍軍電子戰中心的備用終端有應急接入許可權,我知道。要麼現在給我開,要麼我拆了你的訊號車。」
他的話讓旅長瞳孔一縮。備用終端的應急許可權是最高機密,隻有旅級以上指揮官和技術骨乾知道,一個民兵怎麼會清楚?
就在這時,帳篷外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馬翔和趙猛帶著十幾個兄弟衝了進來,每個人身上都沾著雪,臉上帶著焦急。「霄哥!彆衝動!」馬翔大喊著,想上前卻被林霄用眼神製止了。
「都站著彆動。」林霄頭也不回,「誰過來,我就『打死』誰。」
兄弟們都愣住了,他們從沒見過這樣的林霄。平時的他雖然話不多,但待人溫和,就算訓練再苦也從沒發過這麼大的火。可現在的他,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眼裡隻有目標,沒有兄弟。
金雪跟在最後,手裡還抱著她的平板電腦,螢幕上閃爍著複雜的程式碼。她看著林霄的背影,又看了看旅長,突然低聲說:「備用終端的接入密碼是旅長的生日加部隊番號,埠在三號伺服器後麵。」
所有人都驚呆了,包括旅長。金雪是「磨刀石」小隊的通訊兵,沒人知道她還有這本事,竟然能破解藍軍的機密資訊。
旅長的臉色更加難看,他盯著金雪,又看向林霄,沉默了足足五秒鐘,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給他接。三十秒後自動斷開。」
一個技術參謀猶豫了一下,還是快步跑到角落的備用終端前,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螢幕亮起,顯示正在連線衛星網路,進度條一點點往上爬。
林霄一把推開那個通訊兵,幾步衝到終端前,顫抖著輸入革琳的手機號。視訊通話的請求發了出去,等待音「嘟…嘟…」地響著,每一聲都像錘子一樣砸在他的心上。
帳篷裡靜得能聽到每個人的呼吸聲。馬翔和兄弟們緊張地看著螢幕,旅長和參謀們則死死盯著林霄,手指都放在了緊急呼叫器上。
第七聲「嘟」響過之後,螢幕突然亮了。
革琳的臉出現在畫麵裡,臉色蒼白,眼睛紅腫得像核桃,顯然是剛哭過。她身後是醫院慘白的牆壁,床頭的監護儀發出規律的「滴滴」聲,清晰地傳到帳篷裡。
「林霄?你怎麼……」革琳看到螢幕裡的林霄,愣住了,他臉上的血和身上的熒光粉讓她嚇了一跳。
「那條訊息是真的嗎?」林霄的聲音冷得像冰,眼神裡充滿了痛苦和掙紮。他多希望她能立刻說「不是」,說那是假的,是有人陷害她。
革琳的眼淚瞬間湧了出來,順著臉頰往下流:「你聽我解釋……」
「回答我!」林霄突然暴喝一聲,聲音通過麥克風傳到病房,嚇得革琳渾身一顫,也讓帳篷裡的人集體後退了半步。隔壁床的病人探出頭來看,被革琳用眼神製止了。
畫麵裡的革琳咬著嘴唇,淚水模糊了視線。她突然深吸一口氣,把手機鏡頭轉向旁邊的病床。林霄的瞳孔猛地收縮,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病床上躺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臉色蠟黃,瘦得隻剩一把骨頭,身上插著各種管子,連線著旁邊的監護儀。床頭的卡片上寫著病人的名字:革衛國,尿毒症晚期。
「他是我爸……」革琳的聲音哽咽著,斷斷續續地說,「上週查出來的,需要換腎。醫生說再找不到合適的腎源,就……就隻能透析維持了。」
林霄的腦子「嗡」的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炸開了。他想起革琳上次送他時欲言又止的樣子,想起她說「等你回來有話要說」,想起她最近總是躲躲閃閃的電話……原來她是在承受這些。
「那照片……」林霄的聲音有些發飄,他幾乎不敢再問下去。
「是黑市中介發的。」革琳抹了把眼淚,眼神裡充滿了屈辱和憤怒,「他們說能找到腎源,但要三十萬。我沒錢,他們就逼我去酒店見他們,說隻要陪他們『談談』,就能先欠著。我去了,想趁機錄下他們的話報警,結果被他們灌了藥,拍了照片……那文字是他們p的,他們說要是我不配合,就把照片發給你,發給我爸單位的人……」
說到最後,革琳已經泣不成聲。
林霄的世界天旋地轉。他看著螢幕裡哭得撕心裂肺的革琳,看著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再想起那條惡毒的彩信,心裡的憤怒和痛苦像岩漿一樣翻滾。他錯怪她了,他竟然懷疑了這個一直默默承受一切的姑娘。
「演習終止!立即終止!」林霄猛地轉身,一把揪住旅長的衣領,眼睛裡布滿了血絲,「給我安排直升機!我要去醫院!現在!」
旅長被他揪得喘不過氣,臉色漲紅:「你瘋了!演習正在進行,怎麼可能說終止就終止!」
「我爸在醫院等著救命!」林霄的聲音帶著哭腔,又像是在嘶吼,「三十萬!他們要三十萬!我沒有那麼多錢,但我能去捐腎!隻要能救他,我什麼都願意做!」
帳篷裡的人都被他的話驚呆了。誰也沒想到,這個像瘋子一樣闖進來的男人,心裡裝著的是這樣一份沉重的感情。
就在這時,帳篷裡的主螢幕突然亮了起來,打斷了林霄的嘶吼。螢幕上出現了五個穿著不同戰區製服的將領,居中的是一位中將,肩上的金星在燈光下閃閃發光。他的手腕上戴著一塊老舊的軍用腕錶,表盤上有一道明顯的劃痕。
林霄的目光瞬間被那塊表吸引了。他記得,革琳給他看過一張照片,是她父親年輕時穿軍裝的樣子,手腕上戴著的正是這塊表。革琳說,那是她父親參加對越自衛反擊戰時繳獲的戰利品,是家裡最珍貴的東西。
怎麼會在這個中將手上?
「有意思。」中將的聲音通過音響傳出來,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他摩挲著手腕上的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來我們的『心理戰測試』很成功。」
心理戰測試?
林霄的腦子像是被重錘砸了一下,瞬間一片空白。他看著螢幕上的中將,看著那塊熟悉的表,突然明白了什麼。
這場針對革琳的構陷,這條惡心的彩信,甚至他現在的衝動,都是設計好的?就為了測試他的心理承受能力?
「你們……」林霄的聲音低沉得可怕,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他的手指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你們把彆人的生死當什麼了?把彆人的感情當什麼了?」
「規則就是規則。」中將打斷他,語氣輕佻得像在談論天氣,「要麼,你完成演習,拿到第一名,我們可以動用軍區的醫療資源幫你父親找腎源。要麼,你現在退出,等著看你女朋友的父親因為『醫療事故』停止透析。」
他故意晃了晃手腕上的表,表盤上的劃痕在鏡頭下清晰可見:「選擇吧,庫管員。」
「醫療事故」四個字像毒蛇一樣鑽進林霄的耳朵裡。他猛地看向螢幕,眼睛裡的憤怒幾乎要燃燒起來。這些人,竟然用一條人命來威脅他!
帳篷裡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都看著林霄,看著他握得發白的拳頭,看著他眼中的怒火一點點凝結成某種更可怕的東西——那是一種被逼到絕境後的冷靜,一種玉石俱焚的決絕。
金雪悄悄走到林霄身邊,把平板電腦遞給他。螢幕上是她剛剛破解的通訊記錄,清晰地顯示著那條彩信的傳送路徑——正是通過演習指揮部的備用頻道。傳送人一欄是空白,但接收終端的ip地址指向了藍軍電子戰中心的伺服器。
林霄看著那些程式碼,又抬頭看了看螢幕上的中將,突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卻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寒意,讓帳篷裡的溫度都彷彿下降了幾度。
「好。」他緩緩鬆開攥緊的拳頭,對著螢幕一字一頓地說,「我會完成演習。但在那之後——」
他的目光掃過螢幕上的每一個將領,最後落在居中的中將臉上,眼神銳利得像刀子:「我會讓你們知道,什麼叫真正的『心理戰』。」
說完,他轉身就往外走,沒有再看任何人。
暴風雪立刻吞沒了他的身影,隻留下一串深深的腳印,像一個個帶血的誓言,印在潔白的雪地上。
金雪追出來的時候,正看到林霄對著衛星電話說話,聲音溫柔得不可思議,和剛才判若兩人:「革琳,彆怕。照顧好叔叔,等我回來。錢的事,腎源的事,都交給我。相信我。」
電話那頭的革琳似乎說了些什麼,林霄嗯了幾聲,結束通話電話,眼神瞬間恢複了冰冷。
他看向陸續趕出來的十六個兄弟,他們的臉上沒有猶豫,隻有堅定。剛才帳篷裡的對話,他們都聽到了。
林霄突然單膝跪在雪地裡,冰冷的積雪瞬間浸透了他的褲腿,但他像是毫無知覺。「這次演習,不再是為了完成任務。」他抬起頭,目光掃過每一張熟悉的臉,「是為了救人,為了討回公道。願意跟我乾的,留下。不願意的,現在走,我不怪你們。」
馬翔第一個衝上來,一把將他拽起來:「說什麼屁話!你當我們是啥人?」他拍了拍林霄的肩膀,聲音洪亮,「你爹就是我爹,你女朋友的事就是我的事!不就是拿個第一嗎?乾了!」
「對!乾了!」趙猛把手裡的鋼筋棍狠狠插進雪地裡,濺起的雪粒像炸開的火星,「那些狗娘養的敢這麼欺負人,咱們就讓他們看看,民兵不是好惹的!」
老周不知從哪摸出半瓶二鍋頭,擰開蓋子,狠狠灌了一口,然後遞給林霄:「喝口暖暖身子。當年我跟你叔在邊境巡邏,遇到的硬仗比這難多了。記住,越是被逼到絕路,越要站直了!」
林霄接過酒瓶,對著嘴猛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體順著喉嚨流下去,在胃裡燃起一團火,驅散了些許寒意。他把酒瓶遞給下一個人,看著兄弟們一個個傳遞著,喝著,眼神裡的堅定越來越濃。
金雪默默開啟平板電腦,調出一張地圖:「根據剛才破解的資訊,這次演習的範圍包括整個橫斷山脈區域,涉及五大戰區的二十七支精銳部隊,總人數超過三萬人。我們的位置在藍軍電子戰中心,屬於eney後方。距離演習終點,也就是紅軍指揮部,還有一百二十公裡。」
她的手指在螢幕上滑動,標出一個個紅點:「這是eney的防禦據點,每隔五公裡一個,配備了紅外監測和無人機巡邏。中間還有三道封鎖線,由特種部隊駐守,據說他們的反應時間不超過十秒。」
所有人都沉默了。一百二十公裡,二十七支精銳部隊,三道特種部隊封鎖線。他們隻有十七個人,裝備簡陋,除了林霄搶來的一把鐳射步槍,其他人手裡隻有工兵鏟和一些簡易工具。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林霄卻笑了,他指著螢幕上的一個綠點:「藍軍電子戰中心的倉庫裡,應該有備用的裝備和物資。他們剛才被我鬨得手忙腳亂,現在正是機會。」
他看向馬翔:「你以前在物流公司乾過裝卸,開叉車沒問題吧?」
馬翔愣了一下,隨即拍著胸脯:「彆說叉車,大貨車我都能給你開翻了!」
「好。」林霄點點頭,又看向趙猛,「你力氣大,等會兒跟我去倉庫搬東西,動靜越大越好,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趙猛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沒問題!保證讓他們以為來了個連!」
「金雪,」林霄最後看向她,「你負責破解倉庫的電子鎖,再黑進他們的監控係統,給我們製造盲區。」
金雪推了推眼鏡,眼神堅定:「放心,三十秒內搞定。」
分配完任務,十七個人相視一笑,眼神裡沒有了之前的迷茫和憤怒,隻剩下並肩作戰的默契。他們脫下身上沾滿熒光粉的「陣亡」標識,深吸一口氣,朝著藍軍電子戰中心的倉庫摸去。
倉庫建在一個隱蔽的山坳裡,周圍拉著鐵絲網,門口有兩個哨兵站崗。金雪躲在一棵雲杉後麵,手指在平板電腦上飛快地操作。幾秒鐘後,倉庫門口的監控攝像頭突然轉了個方向,對著空曠的雪地。
「搞定。」金雪對著耳機低聲說。
林霄和趙猛對視一眼,同時從樹後衝了出去。兩個哨兵剛反應過來,就被趙猛一記手刀砍在脖子上,哼都沒哼一聲就倒在了雪地裡。
「動作快點!」林霄低喝一聲,和趙猛一起拉開倉庫的大門。
倉庫裡堆滿了各種軍用物資,鐳射步槍、防彈衣、戰術揹包、壓縮餅乾、睡袋……應有儘有。最裡麵還有幾輛軍用摩托車和一架小型無人機。
「我操,發財了!」馬翔眼睛一亮,衝過去跳上一輛摩托車,發動引擎,轟鳴聲在倉庫裡回蕩。
「彆廢話,趕緊裝!」林霄拿起一把鐳射步槍扔給趙猛,自己又拿了一把,然後開始往戰術揹包裡塞壓縮餅乾和水壺。
兄弟們也都行動起來,有的穿防彈衣,有的裝物資,有的檢查武器。金雪則在一旁除錯無人機,螢幕上很快出現了倉庫周圍的實時畫麵。
就在這時,倉庫外麵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還有人喊著:「剛才聽到動靜了!去看看倉庫!」
「糟了,被發現了!」趙猛罵了一句,握緊了手裡的槍。
林霄卻很冷靜,他指了指倉庫角落的一堆備用軍服:「換衣服!」
兄弟們立刻明白過來,七手八腳地脫下自己的迷彩服,換上藍軍的軍服。林霄也快速脫掉外套,剛要換上,目光突然落在一個被捆在角落裡的藍軍士兵身上。
那士兵是剛才被他打暈的哨兵之一,不知什麼時候醒了,正驚恐地看著他們。
林霄心裡一動,走過去解開他的繩子,然後三下五除二扒掉了他的軍服。那士兵嚇得瑟瑟發抖,卻不敢出聲。林霄穿上他的衣服,戴上頭盔,對著倉庫裡的鏡子照了照,竟然看不出絲毫破綻。
「你們也找合身的換上。」林霄對兄弟們說,「馬翔,你開摩托車帶兩個人從後門走,吸引他們的注意力。趙猛,你跟我走正門,混出去。金雪,無人機掩護。其他人分頭行動,在預定地點彙合。」
「明白!」
馬翔發動摩托車,帶著兩個人衝出後門,引擎的轟鳴聲立刻吸引了外麵的人。「在那邊!追!」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朝著後門跑去。
林霄拍了拍趙猛的肩膀,示意他跟上,然後大搖大擺地朝著正門走去。門口的守衛看到他們穿著藍軍軍服,以為是自己人,根本沒攔。
走出門的那一刻,林霄回頭看了一眼倉庫裡那個被扒光衣服、瑟瑟發抖的士兵,又抬頭看了看風雪彌漫的天空。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這場演習不再是一場測試,而是一場戰爭。一場他必須贏的戰爭。
他的腳步剛踏出門外,凜冽的寒風就像無數根細針,紮在臉上生疼。林霄壓了壓頭盔帽簷,將大半張臉埋進衣領,隻露出一雙眼睛警惕地掃視著四周。藍軍的營地在風雪中鋪展開來,帳篷與帳篷之間拉起了偽裝網,巡邏隊的手電筒光柱在雪地裡來回晃動,像一條條不安分的毒蛇。
「左前方五十米,三號哨所。」林霄用喉結輕輕滾動著發聲,聲音壓得極低,剛好能讓身旁的趙猛聽見。他注意到哨所門口的兩個哨兵正搓著手哈氣,槍托斜靠在雪堆上——這是典型的鬆懈狀態,看來剛才馬翔那邊的動靜確實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
趙猛悶哼一聲算作回應,龐大的身軀裹在略顯緊身的藍軍作訓服裡,每走一步都讓腳下的積雪發出「咯吱」的呻吟。他手裡拎著一個軍用揹包,裡麵塞滿了從倉庫「借」來的高爆手雷模擬器——這玩意兒雖然是演習道具,炸起來的聲光效果卻足以以假亂真。
兩人順著巡邏路線的邊緣行走,儘量踩在其他士兵留下的腳印裡。林霄的目光始終在巡邏隊的換崗間隙遊走,他發現藍軍的防禦雖然密集,卻存在一個致命的規律:每支巡邏隊經過固定哨卡的時間間隔正好是三分鐘,而哨卡之間的監控盲區,剛好能容下兩個人快速通過。
「還有三十秒。」林霄低聲提醒,同時摸了摸胸前的身份識彆牌——這是剛才從那名被扒光衣服的士兵身上扯下來的,照片上的年輕士兵笑得一臉憨厚,此刻卻成了他們的護身符。
趙猛點點頭,猛地加快腳步。兩人像兩道影子竄進兩頂帳篷之間的夾縫,這裡堆滿了廢棄的彈藥箱,剛好能擋住巡邏隊的視線。林霄屏住呼吸,聽著外麵傳來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又漸漸遠去,直到完全消失在風雪裡,才對趙猛做了個手勢。
穿過夾縫就是營地的外圍鐵絲網,上麵掛著「高壓危險」的警示牌。林霄伸手摸了摸鐵絲網,冰涼的觸感傳來,卻沒有絲毫電流的麻意——看來這隻是個嚇唬人的幌子。他示意趙猛搭人牆,自己踩著對方的肩膀翻了過去,落地時在雪地裡滾了一圈,悄無聲息。
趙猛緊隨其後,龐大的身軀落地時帶起一片雪霧,卻依舊沒發出太大聲響。兩人鑽進旁邊的樹林,直到再也看不見藍軍營地的燈光,才靠在一棵雲杉後大口喘氣。
「他孃的,這比扛兩百斤鋼板還累。」趙猛抹了把臉上的雪,從懷裡掏出半塊壓縮餅乾遞過去,「墊墊?」
林霄搖搖頭,從戰術揹包裡拿出金雪給的衛星定位器。螢幕上閃爍著十七個綠色光點,除了他們兩個,其他兄弟也都順利突圍,正朝著預定的彙合點移動。隻有馬翔那組的三個光點還在藍軍營地邊緣徘徊,顯然還在吸引追兵。
「金雪,讓馬翔撤。」林霄對著定位器的麥克風說,「告訴他們,到二號彙合點等我們。」
「收到。」金雪的聲音帶著電流的雜音傳來,「另外,我黑進了藍軍的通訊頻道,他們正在發布對你的通緝令,說你『劫持高階軍官、竊取軍用物資』,懸賞等級是最高階。」
林霄冷笑一聲。最高階?看來那些將領是真的被激怒了。也好,越憤怒就越容易出錯。
「還有個壞訊息。」金雪的聲音沉了下去,「根據他們的通訊記錄,這次演習的範圍比我們預想的更大,除了五大戰區的正規軍,還有三支特種部隊加入,其中就包括『狼牙』——他們的狙擊手據說能在一千米外打中硬幣。」
趙猛的臉色瞬間白了。「狙擊手?那咱們不就是活靶子?」
「彆怕。」林霄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銳利如刀,「狙擊手再準,也得能找到目標。這林子就是咱們的掩護,隻要我們藏得夠深,他們就無可奈何。」
他指著定位器上的一條紅線:「沿著這條山脊走,三個小時後能到鷹嘴崖,那裡是藍軍和紅軍的緩衝區,相對安全。等和兄弟們彙合了,咱們再商量下一步。」
趙猛點點頭,握緊了手裡的鐳射步槍。這把槍的保險還沒開啟,他卻已經能感覺到扳機的冰冷——這是他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參戰」,沒有退路,隻能向前。
兩人在樹林裡艱難跋涉,積雪沒到膝蓋,每走一步都要耗費極大的力氣。林霄走在前麵開路,他的動作輕盈得像隻山貓,總能找到最省力的路線。趙猛跟在後麵,看著對方在雪地裡留下的淺淺腳印,突然想起第一次見麵時的場景。
那是在民兵訓練基地,林霄被分到他們班,沉默寡言,看起來弱不禁風。有個退伍老兵看他不順眼,故意找茬要比掰手腕,結果被林霄輕輕一擰就疼得嗷嗷叫。後來大家才知道,這個看起來像文弱書生的庫管員,竟然練過十幾年的形意拳。
「霄哥,你說咱們真能贏嗎?」趙猛突然開口,聲音在空曠的樹林裡顯得格外突兀。
林霄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風雪中,他的眼神異常明亮。「趙猛,你信命嗎?」
趙猛愣了一下,搖搖頭。「俺不信。俺爹說了,人定勝天。」
「那就對了。」林霄笑了笑,「他們有槍有炮,有飛機坦克,可他們沒有一樣東西。」
「啥?」
「要贏的理由。」林霄的聲音低沉而有力,「他們是在演戲,咱們是在拚命。為了革琳,為了她爹,為了咱們自己,這場仗必須贏。」
趙猛重重地點頭,胸口的熱血彷彿被點燃了。他想起醫院裡那個插滿管子的老人,想起革琳哭紅的眼睛,想起那些將領輕佻的語氣,一股狠勁從心底湧上來。
就在這時,林霄突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猛地拽著趙猛躲到一棵大樹後。遠處傳來一陣輕微的引擎聲,越來越近,像是……無人機!
林霄探頭一看,果然,一架小型偵察無人機正從頭頂飛過,螺旋槳的聲音在風雪中若隱若現。他趕緊拉著趙猛趴下,用厚厚的積雪蓋住身體。
無人機在他們頭頂盤旋了兩圈,似乎沒發現異常,又朝著藍軍營地的方向飛去。直到引擎聲徹底消失,兩人才從雪地裡爬出來,渾身都結了層薄冰。
「他孃的,差點被發現。」趙猛抹了把臉上的雪,心有餘悸。
林霄卻盯著無人機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這無人機的航線很奇怪,不像是常規巡邏。」他開啟定位器,螢幕上的綠色光點都在正常移動,沒有異常,「金雪,查一下剛才那架無人機的型號和所屬部隊。」
「稍等……查到了,是『狼牙』特種部隊的『蜂鳥』偵察機,搭載了熱成像儀和紅外掃描器。」金雪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他們好像在搜尋什麼,不止一架,我已經在雷達上發現三架了。」
林霄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狼牙」的偵察機突然出現在緩衝區邊緣,絕不是偶然。難道他們提前暴露了?
他突然想起那個被扒光衣服的藍軍士兵。對方雖然被捆著,但肯定能看到他們的穿著打扮,甚至能聽到他們的對話。藍軍隻要稍加審訊,就能猜到他們的逃跑路線。
「該死。」林霄低罵一聲,「我們被出賣了。」
趙猛臉色一變。「那現在咋辦?要不咱們回去乾他們一架?」
「不行。」林霄搖搖頭,「現在回去就是自投羅網。」他看著定位器上的鷹嘴崖標記,眼神快速轉動,「金雪,通知所有人,改變路線,去黑風口彙合。」
「黑風口?」金雪愣了一下,「那裡是風口,風力超過十級,根本沒法藏身。」
「就是要沒法藏身。」林霄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最安全。」他對著定位器說,「告訴兄弟們,扔掉所有電子裝置,包括定位器,用狼煙聯係。記住,隻許用三堆火,多一堆都不行。」
「明白。」
林霄關掉定位器,揣進懷裡,又從戰術揹包裡掏出一個打火機和一小捆乾燥的樺樹皮——這是他特意從倉庫帶的,在潮濕的樹林裡也能點燃。
「走,去黑風口。」林霄拍了拍趙猛的肩膀,眼神裡充滿了決絕,「讓那些特種部隊的精英們看看,民兵也能玩死他們。」
兩人再次上路,這次的速度更快,也更隱蔽。林霄像一頭經驗豐富的獵人,在樹林裡穿梭自如,總能避開可能存在的監控。趙猛雖然體型龐大,卻異常靈活,緊緊跟在後麵,沒發出一點多餘的聲響。
風雪越來越大,刮在臉上像刀割一樣疼。但他們沒有停下,也不能停下。前方是未知的危險,身後是緊追不捨的敵人,而心裡,是必須要贏的信念。
黑風口的輪廓在風雪中越來越清晰,那是一道狹窄的山縫,狂風從裡麵呼嘯而過,發出鬼哭狼嚎般的聲音。林霄站在風口邊緣,感受著那股能把人吹飛的力量,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趙猛,看到那幾塊巨石了嗎?」他指著風口內側的幾塊巨大岩石,「咱們就在那等著。」
趙猛點點頭,跟著林霄鑽進黑風口。狂風瞬間灌滿了耳朵,說話都要扯著嗓子喊。他們躲在巨石後麵,風勢頓時小了很多。
林霄拿出樺樹皮,用打火機點燃。乾燥的樹皮很快燃起一團火焰,濃煙在狂風中扭曲著上升,卻沒有散開,反而形成一道筆直的煙柱——這是他小時候在山裡跟老獵人學的,用濕泥巴捂住火堆,就能讓煙柱又直又濃,在幾十裡外都能看見。
「等兄弟們到齊了,咱們就給『狼牙』的精英們準備一份大禮。」林霄看著那道煙柱,眼神裡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趙猛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啥大禮?」
林霄拍了拍他手裡的高爆手雷模擬器,聲音在狂風中顯得格外清晰。「讓他們知道,什麼叫真正的『驚喜』。」
狂風依舊在呼嘯,彷彿在為即將到來的激戰伴奏。林霄靠在冰冷的岩石上,閉上眼睛,腦海裡閃過革琳的笑臉,閃過病床上老人的身影,閃過那些將領輕蔑的眼神。
他知道,這場戰爭才剛剛開始。而他,已經做好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