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真的是民兵? 第61章 不知道多少年的炸彈
地下倉庫的木板在腳下發出「咯吱」聲,像不堪重負的老人在呻吟。林霄用軍刺撬開最後一個木箱,裡麵的東西讓他瞳孔驟縮——不是罐頭或電台,而是疊泛黃的作戰地圖,上麵用紅鉛筆圈著黑鬆嶺主峰的位置,旁邊寫著「敵特藏匿點」。
「這是1962年的剿匪地圖。」馬翔的手指撫過地圖上的紅圈,「和我們發現遺骸的位置完全吻合。」他突然抽出地圖下的油紙包,裡麵裹著三枚鏽跡斑斑的卵形物體,頂端的引信已經鏽蝕,但彈體上的「手榴彈」字樣依然清晰。
「是木柄手榴彈的改進型,60年代初的試製品,引信不穩定。」馬翔用軍刺輕輕撥開鏽跡,「這種彈藥屬於未銷毀的遺留爆炸物,遇震動可能引爆。」他將油紙包重新裹緊,塞進木箱底層,「彆碰,等出去後通知排爆部隊。」
倉庫外突然傳來樹枝斷裂的脆響。趙猛立刻捂住老周的嘴——這老頭正想打噴嚏。眾人屏住呼吸,聽著腳步聲從倉庫門口經過,藍軍士兵的對話聲隱約傳來:「特彆行動組的紅外掃描器顯示這裡有熱源反應,仔細搜!」
「躲進裡間!」林霄拽著眾人鑽進倉庫內側的隔間,那裡堆放著廢棄的麻袋,散發著穀物腐爛的氣味。周洋迅速關掉夜視儀,黑暗瞬間吞噬了一切,隻剩下彼此急促的呼吸和心臟的跳動聲。
掃描器的紅光透過門縫掃進來,在麻袋上投下晃動的光斑。林霄貼著冰冷的牆壁,感覺後背的冷汗浸濕了迷彩服。他突然想起馬翔教的電磁遮蔽知識,用麻袋將自己裹緊——麻纖維能吸收部分電磁波,或許能降低紅外特征。
幸運的是,藍軍士兵沒發現隔間,腳步聲漸漸遠去。眾人剛鬆口氣,老周突然「哎喲」一聲——他的腳踝又碰到了麻袋堆裡的硬物,疼得差點跳起來。
「你就不能安生點?」金雪壓低聲音,卻還是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腳踝。老周委屈地嘟囔:「誰知道麻袋裡有石頭……」
隊伍在淩晨三點撤離倉庫。為了避開藍軍的夜間巡邏,他們選擇走最難走的崖壁小路。林霄走在最前麵,用軍刺在岩壁上鑿出落腳點,趙猛殿後,時不時托一把體力不支的老張。
天快亮時,眾人終於抵達一處平緩的山脊。老週一屁股坐在地上,剛想喘口氣,突然想起什麼,猛地抬腳朝地上的石子踢去——這是他發泄不滿的老毛病,結果「嗷」的一聲慘叫,整個人抱著腳在地上打滾。
「又怎麼了?」趙猛沒好氣地問,卻還是湊過去看。隻見老周踢中的不是普通石子,而是塊半埋在土裡的金屬片,邊緣鋒利,上麵還刻著奇怪的符號。
林霄的目光立刻被吸引過去。他沒去扶老周,反而從周洋手裡奪過工兵鏟,對著金屬片周圍的泥土猛挖起來。「你瘋了?」金雪想阻止他,卻被馬翔攔住:「他發現了什麼。」
工兵鏟很快刨出更多金屬碎片。這些碎片拚接起來,竟形成了半截彈體,鏽跡斑斑的表麵隱約能辨認出「82迫擊炮彈」的字樣,而老周踢中的金屬片,是炮彈的尾翼,上麵的符號是生產編號和年份:1958。
「臥倒!」馬翔突然大吼,一把將身邊的林霄按在地上。眾人不明所以,紛紛趴下,隻有老張盯著尾翼上的符號,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那……那是延期引信的標識!」老張終於擠出一句話,聲音抖得不成調,「我爹是抗美援朝的老兵,他說過1958年生產的迫擊炮彈有設計缺陷,延期引信會因為鏽蝕失效,變成一碰就炸的瞬發彈!」
這話像塊巨石砸進人群,所有人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林霄看著近在咫尺的炮彈殘骸,突然想起剛才挖掘時的震動,後背的冷汗瞬間浸透了衣服。他猛地將工兵鏟扔出去,生怕金屬碰撞產生的火花引爆這枚沉睡了六十多年的炸彈。
「誰都彆動!」馬翔趴在地上,緩慢地調整姿勢,從揹包裡掏出折疊鏟——這是塑料手柄的,不會產生火花,「周洋,你的工具箱裡有沒有絕緣膠帶?」
周洋顫抖著遞過膠帶。馬翔用折疊鏟小心翼翼地清理炮彈周圍的泥土,動作精準得像在拆彈:「這種炮彈的裝藥是tnt和硝石的混合物,雖然受潮,但威力依然能炸穿半米厚的混凝土。」他用膠帶將炮彈殘骸固定在木板上,「我們得把它移到空曠處,遠離人群和水源。」
搬運炮彈的過程像在走鋼絲。四個人趴在地上,用木板托著炮彈,以厘米為單位緩慢移動,連呼吸都放輕了。老周忘了腳疼,趴在地上充當警戒,嘴裡卻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將炮彈安全轉移到百米外的空地上時,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馬翔用石頭在炮彈周圍畫了個圈,又用軍刺在地上刻下「危險」的字樣:「等出去後聯係排爆部隊,現在我們得趕緊離開。」
隊伍繼續前進,氣氛卻比麵對藍軍追兵時還要凝重。沒人說話,隻有腳步聲在寂靜的山林裡回響,每個人的心裡都像壓著那枚未爆的炮彈,沉甸甸的。
與此同時,王家村正上演著一場荒誕劇。送走林霄等人後,村民們剛回到家,就看見一群穿藍軍製服的士兵敲鑼打鼓走來——這是特彆行動組臨時征用的鑼鼓,想以「慰問演出」的名義進村搜查。
「是島國人!」村口的王大爺突然喊道,他年輕時看過抗戰電影,把藍軍的迷彩服當成了日軍的軍裝,「大家抄家夥!」
這話一出,村民們瞬間炸了鍋。拿著鋤頭的、舉著扁擔的、甚至抱著柴火的,紛紛圍了上來,嘴裡喊著「打倒小日本」的口號。藍軍士兵被這陣仗嚇懵了,手裡的鑼鼓「哐當」掉在地上,解釋了半天「我們是解放軍」,卻沒人相信。
「解放軍哪有穿這種衣服的?」王大爺舉著鋤頭,瞪著眼睛,「我兒子在部隊當兵,穿的是綠軍裝!」
這場誤會直到村支書趕來才解開。當藍軍特彆行動組的組長亮出軍官證時,王大爺的臉漲得通紅,卻還是梗著脖子說:「誰讓你們穿得花裡胡哨的……」
藍軍士兵彆提多憋屈了,慰問演出沒演成,還差點被當成侵略者,隻能灰溜溜地離開王家村,搜查計劃徹底泡湯。
黑鬆嶺主峰的導演室裡,煙霧繚繞。五大軍區的首長們看著監控裡的鬨劇,臉上的表情哭笑不得。中部戰區1號首長掐滅煙頭,指著螢幕上林霄等人小心翼翼搬運炮彈的畫麵:「這群民兵,有點意思。」
「要不要終止演習?」東部戰區的參謀請示道,「特彆行動組已經三次失手,再這樣下去會影響部隊士氣。」
「不。」1號首長搖搖頭,目光落在螢幕上那枚未爆炮彈和遠處王家村的方向,「讓他們繼續。你沒發現嗎?這群民兵正在做我們該做的事——清理遺留彈藥,守護百姓安全。」他頓了頓,補充道,「通知後勤部隊,給王家村送點慰問品,就說是……補償剛才的誤會。」
參謀剛要離開,1號首長又喊道:「等等,讓排爆部隊待命,坐標是黑鬆嶺東經118°23',北緯34°16',那裡有枚1958年的迫擊炮彈需要處理。」
山林裡,林霄的隊伍終於抵達溪流邊。金雪用僅剩的電量開啟平板,定位到三公裡外有個廢棄的瞭望塔:「我們可以去那裡休整,視野開闊,能提前發現追兵。」
老周坐在石頭上,脫了鞋檢視腳踝,腫得更厲害了:「早知道不踢那破石子了……」話沒說完,就被金雪塞了片止痛藥。
林霄望著溪流裡自己的倒影,手掌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卻感覺心裡有種奇怪的踏實。從短路發電機到發現遺骸,從製作溫差發電裝置到處理未爆炮彈,他們這群民兵好像一直在做兩件事:對抗正規軍的演習,守護這片土地上被遺忘的故事。
「快看!」周洋突然指著天空,「是老周!」
隻見老周的身影出現在溪流對岸,正一瘸一拐地走來,手裡還揮舞著塊粉色的布條——那是金雪留下的標記。眾人剛想歡呼,卻看見老周身後跟著幾個藍軍士兵,顯然是被發現了。
「跑!」林霄拽起金雪就往瞭望塔跑。身後傳來藍軍的喊叫聲和槍聲(空包彈),子彈打在溪流裡,濺起一串串水花。
跑到瞭望塔下時,林霄突然停下腳步。他看著追來的藍軍士兵,又看了看身邊氣喘籲籲的同伴,突然對馬翔說:「用摩爾斯電碼,給導演室發訊號。」
「發什麼?」馬翔愣住了。
「發我們的位置,還有那枚未爆炮彈的坐標。」林霄的語氣異常平靜,「告訴他們,我們不是來搗亂的,是來幫忙的。」
馬翔看著他堅定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什麼。他迅速開啟短波電台,手指在按鍵上敲擊起來,「嘀嘀嗒嗒」的電碼聲在寂靜的山林裡響起,像一封穿越硝煙的信,寫給那些在演習場裡運籌帷幄的將軍們,也寫給這片土地上所有守護著什麼的人。
藍軍士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瞭望塔的木板在腳下發出呻吟。林霄靠在塔壁上,聽著摩爾斯電碼的節奏,突然笑了——或許從一開始,他們就不該逃跑。有些東西,比輸贏更重要,比規則更值得堅守,比如一個承諾,一份責任,還有一群普通人在絕境中迸發出的、連正規軍都無法理解的執拗與勇氣。
電碼聲還在繼續,像在訴說著什麼,又像在等待著什麼。遠處的演習爆炸聲漸漸平息,彷彿整個黑鬆嶺都在靜靜傾聽這串來自民兵的、不尋常的訊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