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天空(又名:如果你在我的身邊) 夕陽沒有餘暉
夕陽沒有餘暉
“哥哥,你在發什麼呆呀!”
那年,廬小玥才六歲,紮著兩個羊角辮,像隻小蝴蝶般撲到盧唯遠身邊。而唯遠,剛滿八歲,正坐在台階上,小小的身影被夕陽拉得老長。
“小玥?怎麼是你!”他回過神,有些慌亂地掩飾。
“哥哥,你剛纔在想什麼呀,眉頭都皺成一團了!”小玥仰著小臉,清澈的眼睛裡滿是好奇。
“沒什麼……”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妹妹的頭。
“你明明就有心事!”小玥固執地追問。
唯遠沉默了片刻,終於低聲道:“哥哥在愁,該不該去童家……這關係著我的將來。”
小玥的臉瞬間垮了下來,像隻被搶了糖果的小熊,委屈地沉默著。童家看中了唯遠的音樂天賦,想將他培養成才,與童依萱組成搭檔,共同出演。這看似光鮮的前途,卻像一道鴻溝,橫亙在他和妹妹之間。
而那些被掩蓋在時光塵埃下的真相——是誰讓顧靜弦毀容,是誰讓依萱意外失聰,又是誰一手促成了程可欣的星芭樂?在那一刻,隻有一個人知曉,或者說,隻有一個人是執行者——夏初陽。而這一切的幕後推手,是程空陽。他知道所有秘密,因為所有劇本,都由他親手撰寫。
“哥,你去了童家,是不是就不要小玥了?”小玥的聲音帶著哭腔,眼眶紅紅的。
“傻妹妹,”唯遠心疼地將她摟進懷裡,“哥哥怎麼會拋棄你呢!”
“那你……”小玥抽噎著。
“我……我會帶著你一起!”唯遠斬釘截鐵地說。
“哥……”那稚嫩而依賴的聲音,隨著時光的流逝,漸漸飄散在風裡,再也尋不到了。
唯遠後來才真正懂得了什麼是孤獨。他像一個溺水的人,拚命尋找可以抓住的浮木。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流著伊家的血,就成了父母眼中不堪的汙點,成了他們棄之如敝履的理由。父母的遺棄,妹妹的病逝,讓他孤獨地活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依萱,他一無所有。
他和徐惜文能成為摯友,正是因為彼此靈魂深處那份相同的荒涼。他們的父母需要他們,卻又視他們為恥辱。惜文在孤兒院度過了四年暗無天日的時光,那段歲月讓他變得敏感、怕生,對任何人都築起高牆。他們是彼此在這冰冷世界裡,唯一能互相取暖的人。
唯遠睜開眼,眼前的景象讓他觸景生情,心如刀絞。
他走了,獨自一人,背影是那樣孤獨無助,彷彿整個世界的重量都壓在他瘦弱的肩膀上。那種深入骨髓的恐懼與絕望,正是他內心真實的寫照。
“細細想想吧,唯遠,”一個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我知道你很痛苦,世上最值得你愛的妹妹離開了,這也不是你自己想要的,難道不是嗎?”
唯遠猛地轉身,在機場的人流中,看到了程可欣。
“程可欣?你為什麼在這裡?”他警惕地問。
“唯遠,你還不清醒嗎?”程可欣步步緊逼,“你以為當年靜弦離你而去是偶然?你以為依萱當年出事是偶然?世界上哪有那麼多巧合?”
“難道……不是嗎?”唯遠的心開始動搖。
“你不會動腦想想嗎?”程可欣冷笑,“那個為了得到你,不惜一切手段傷害彆人的人,除了夏初陽,還會有誰?當年靜弦毀容的大火,是我親眼所見她安排的。依萱失聰的那個舞台,也是她找人動了手腳!”
唯遠本是不信的,但當所有零散的碎片被串聯起來,便構成了千絲萬縷、無法辯駁的真相。那個他曾經以為溫柔善良的初陽,竟為了得到他,不惜用如此自私而恐怖的手段傷害他人。那張偽善的麵具之下,竟是如此猙獰的麵孔。
在這個世界上,依萱已成為他生存下去的唯一理由。父親早已去世(但他早已不認那對父母),母親和姓許的那對雙胞胎也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他除了依附童家,還能去哪裡?
“唯遠,你何苦執著於過去呢?”程可欣的語氣緩和了些。
“程可欣,你不會明白的,”唯遠的聲音沙啞而絕望,“總有一天,我相信惜文纔是最幸福的人。我呢?我連妹妹也沒有了,父母也拋棄了我,就因為這該死的、肮臟的血液……為什麼我還要活著?我明明就是個令人惡心的存在……”
“唯遠,並不是這樣的……你彆這樣折磨自己……”程可欣的聲音裡滿是不忍。
就在這時,顧靜弦剛下飛機,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唯遠被風吹拂的側臉,輪廓分明,卻寫滿了悲傷,映在了她的眼簾裡。
“唯遠,你在這裡乾什麼啊!”顧靜弦忍不住喊道,看著那個少年,彷彿看到了自己生命中曾經閃耀過的、獨一無二的光芒。
(回顧)
那年,顧靜弦剛轉學到櫻烙學院不久,便遭遇了最強勁的對手——夏初陽。
整個學院都知道,夏初陽纔是盧唯遠的青梅竹馬。而顧靜弦,不過是半路殺出的程咬金,占了本該屬於初陽的位置,這讓初陽如何能忍?於是,她開始想方設法地排擠、陷害她。
最終,化學室的那場大火,讓顧靜弦徹底毀了容。
住院的那幾年,她每天麵對的都是刺鼻的藥水和消毒水的味道,嗅覺一天天退化。她看著自己雙臂的傷疤,慶幸沒有更嚴重,可她卻不敢照鏡子。因為她知道,鏡子裡映出的,將是那個醜陋不堪的自己。
終於有一天,她再也無法忍受,將鏡子像投擲實心球一樣狠狠砸了出去。鏡子應聲碎裂,如同她的心,在那場大火後,便已支離破碎。
顧靜弦把自己蜷縮成一團,看著身上一圈又一圈的紗布,絕望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
門被推開,惜文走了進來,聲音裡滿是愧疚:“靜弦,我不該讓你來化學室幫忙的……”
“沒事的,真的……”她強撐著安慰他。
“可你……”
“這一點傷,不算什麼……”在爆炸發生的那一刻,是她把唯遠推了出去,而惜文沒來得及拉住她。硝酸鎂與磷的劇烈反應,吞噬了她的一切。
她從那場火中消失,一走就是三年。她隻告訴了惜文自己的住處,像一個幽靈般,在黑暗中獨自舔舐傷口。
夏初陽……她是多麼可怕啊!為了得到唯遠,不惜讓她毀容,讓依萱失聰……這一切,都源於她那深入骨髓的自私。
初陽雖然答應了林方菡,不再糾纏唯遠,但唯遠還會再信任她嗎?一個如此狠心的人,表麵上風平浪靜,相處久了,豈不是引狼入室?
唯遠一直抱著懷疑的態度,但這一次,他必須保護好自己生命中最後的那一點微光。因為依萱,可能是他未來唯一的親人。他從未想過,走上絕路的會是自己,而她卻還能如此“快樂”地活著。他唯一希望的是,那一天不要那麼快到來……
“唯遠,你到底在乾什麼?”靜弦再次提高了聲音。
“沒,我要回去了。星芭樂似乎有事要做了,還有比賽呢!記得來看……”那個少年依舊傻傻地笑著,笑容裡卻滿是強撐的疲憊。
“唯遠,星芭樂暫時不用你回去,你先把心態調整好吧!畢竟你妹妹那件事……對你來說,打擊太大了。”程可欣勸道。
可唯遠還是走了。因為他比誰都清楚,他不值得任何人可憐,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
他的背影,沉重得如同壓著千斤巨石。
那個曾經在他生命中笑得最燦爛的妹妹,在他找到她時,她卻已失憶,認不出他。他以為還有時間,卻沒想到,最終還是永遠地失去了她。他唯一的心願,就是希望那一天能來得晚一些……
“她為什麼那麼傻?我就站在她麵前,她卻認不出來……我是她哥啊!”唯遠猛地一拳砸在牆上,鮮血順著指縫流下,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他恨自己的無能,為了所謂的前途,錯過了陪伴妹妹的最後時光。他後悔自己沒有儘到一個哥哥的責任……
那個曾經對他笑靨如花的妹妹,在一次分離後變得如此陌生。他後悔了,可一切都太晚了。人死不能複生……
他成功了,站在了舞台上,可妹妹卻再也看不到了。
“你乾什麼要打自己打得流血啊!唯遠你瘋了嗎?”靜弦早就料到會出事,急忙上前阻止。
“我就是要瘋!我要折磨自己!我要麻醉自己……”唯遠嘶吼著,眼中滿是血絲。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我……”唯遠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在他心裡,隻有無儘的後悔。他對妹妹的思念,足以將他整個人吞噬、毀滅。
思唸的儘頭,是否真的會有你愛的人?你是否會對他付出真情,將自己的心毫無保留地捧給他?
“唯遠,你冷靜點!誰都不想那種事發生,這種事……是聽天由命的!”靜弦努力地勸慰他。
“可……”
“沒有可是……”
“我覺得我好無能,我這樣的人,除了依萱,已經沒有活下去的理由了。”唯遠的聲音低沉而空洞。
“唯遠,星芭樂永遠是你的港灣。你妹妹的死,不是我們任何人有能力阻止的……”靜弦的話,讓唯遠緊繃的心絃,終於有了一絲鬆懈。
是啊,他又能做什麼呢?還不是一樣無能為力嗎?
隻要哥哥有出息就行……這曾是小玥對他最大的期望,也是他如今活下去的唯一動力。
世界從不由你選擇……你不過是一枚棋子,走一步,算一步罷了。
他的血與淚,在心中不斷交織、彙集。
誰都會後悔,隻是你曾經太天真、太無能,以為全世界都該圍著你轉。當你真正清醒時,才會明白,這一切都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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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雨彙成眼淚的源頭,
當心長出死的念頭,
當你失去前進的理由,
我就是你年少的夢,
我就是你年少的輕紗羽翼!”
一個女孩清冷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像一首遙遠的詩。
程可欣轉過頭,看見了一個陌生的女孩。
那雙藍色如湖水般的眼睛,純淨而深邃。
“你是誰?”
“我啊!”女孩微笑著,毫不怯場,“我是北君心的陳楚晴,剛從北京過來。看你們這麼熱鬨,是在拍電視劇嗎?主角是誰呀?”
“沒心情理你,比賽的事,賽場上見分曉吧!”程可欣沒好氣地說。
“這個少年,光看氣質,該不會就是傳說中聖安娜樂團的領導人吧!”陳楚晴的目光落在唯遠身上,帶著一絲探究和欣賞。
“你……”程可欣一驚。
“我們的對手居然是你,真是意外!”陳楚晴顯得有些興奮。
唯遠隻是淡淡地看了陳楚晴一眼,什麼也沒說,轉身準備離開。他的心太疲憊,太脆弱,已經無力再應付新的挑戰。
陳楚晴似乎也察覺到了他的低落,沒有再上前挽留。
“走吧!咱們會場見!”她揚了揚手,語氣中帶著自信。
“你……”唯遠拉了拉程可欣的衣袖。
程可欣這才閉上嘴,任由他離開。
讓他們先走一步。
唯遠想,如果夕陽沒有餘暉,那麼在天堂的你,一定會知道“永遠”在哪裡,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