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天空(又名:如果你在我的身邊) 遲歸的笨熊
遲歸的笨熊
此時,上海市醫院的走廊彌漫著消毒水的氣息,燈光慘白,映照出依萱冷峻的側臉。她站在人群中央,眼神空寂,彷彿一切悲痛都與她無關。
“她走了,和我有什麼關係?”她冷冷開口,目光直視依穎,“彆忘了,楊莫怡從來就不是我媽。隻有餘雪怡纔是我真正的母親。從始至終,我從未將她當作媽媽看待。”
“姐,你在說什麼啊!”依穎聲音顫抖,難以置信。
“我知道,是你母親派人謀害盧唯遠,想毀掉我的幸福,斷送他的前途。”依萱聲音陡然銳利,“她死,是咎由自取。”
“姐……你怎麼能這麼說……”
話音未落,童爸怒不可遏,一巴掌狠狠揮下。千鈞一發之際,阿平猛然擋在依萱身前。
“老爺,息怒!”
“阿平,你讓開!”童爸怒吼。
依萱轉身奔出,身影如風。唯遠心頭一緊,立刻追了出去,阿平也緊隨其後。
他的腳步,一如當年在運動會上追逐她的模樣。明明那麼近,卻彷彿隔著整個青春的溝壑。
“依萱,等等……”
她終於在醫院門口停下,沒有回頭,也沒有流淚。
“唯遠,我是不是自由了?”
“什麼?”
“楊莫怡不在了,我自由了嗎?”她聲音輕得像風,卻帶著壓抑已久的渴望。
“依萱,這是你真正想要的嗎?還是……你隻是在逃避?”唯遠輕聲問。
“我不知道……”她終於哽咽,眉宇間滿是痛苦,“我不是希望她死,我隻是想離開這裡,和你一起去北京……”
“唯遠……”
“嗯?”
“我害怕……害怕下一秒,你就不見了。”
“不會的,我發誓。”唯遠一把將她擁入懷中,手掌堅定地貼在她後背。他曾以為自己是那個給予安全感的人,如今,卻是他最怕失去她。
依萱自小被父親打壓,夢想被碾碎,樂器被毀。童默然從不打算讓她成才,隻因她是餘雪怡的女兒。而依穎,是楊莫怡的骨肉,自然更受偏愛——那場夏初陽引發的意外,早已註定她們命運的分野。
“唯遠,帶我走吧。”
“好。”
這一次,他答得毫不猶豫。因為有你在前方,我便從未想過獨自前行。
依萱輕輕一笑,那笑容如春日初綻的花,溫柔而純粹。唯遠看癡了。
從初中到高中,我們共度的時光不過幾個春夏秋冬,可你為何始終不肯說一句“愛我一萬年”?是害怕承諾太重,還是未來太不可測?
就在此時,手機震動。依萱低頭,螢幕上閃著“中國戲曲學院錄取通知”幾個字。而盧唯遠,也已保送進入戲劇學院。
“唯遠,這纔是我要的。”她揚起手機,眼中閃著光,“我考上了,你也不用考試。我們離開上海,去過隻屬於我們的生活,不好嗎?”
“依萱,你有沒有想過……”他遲疑,“僅憑一腔熱血,我們真的能在北平站穩腳跟嗎?”
“可我想……”
“但我們還得去一趟蘇州,”他輕聲說,“夏初陽有話要對我說。”
依萱沉默。她信他,信到願意把心掏出來給他,哪怕前路荊棘遍佈。
——
中國·台灣·台北。
台風過境,天光初現。徐惜文收拾好行李,準備返航上海。
陳寧冰靜靜看著他,眉宇間藏著心事。
“寧冰,難得回大陸,不開心嗎?”
“沒有……”
“那乾嘛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有嗎?”
“你放心,”惜文放下行李,認真注視她,“我不會再對依萱動心。我選擇了你,就不會回頭。依萱是唯遠的。”
寧冰心頭微鬆,卻仍不安。她怕,怕惜文一見到依萱,便會忘了自己。而惜文,總在她麵前顯得笨拙又真誠。
台北美,阿裡山秀,卻終究比不上大陸的山河遼闊。
“惜文,如果有一天,末日來臨,你會怎麼做?”
“我會緊緊抱住你,絕不放手。”
“認識你真好……可為什麼,我總覺得我們之間隔著什麼?”寧冰低聲呢喃。
惜文低頭整理行李,動作頓了頓。
“你為什麼叫惜文?”
“我本不叫這個名。是母親臨終前給我起的。”
“哦……”
那名字背後,藏著一段未說出口的悲傷。
寧冰忽然發現,這個總是一臉陽光的少年,也有脆弱的一麵。徐曉音的離世,曾將他推入深淵。他和盧唯遠一樣,經曆過至親的死亡,活在痛苦裡,彼此依偎著爬出黑暗。
他閉上眼,記憶回到那年——妹妹曉音,年僅七歲,便永遠離開了。
他抱著頭,淚水洶湧:“妹妹!曉音!哥哥對不起你……”
路過的盧唯遠聽見了,停下腳步:“你也是……妹妹走了?”
“嗯。”
“我也是。她剛走不久。”
“你為什麼不哭?”
“哭有什麼用?哭,隻會顯得軟弱。”
“可……”
“聽著,”盧唯遠盯著他,“若不想讓她在天上難過,就堅強地活著。”
那一句話,像光,照進惜文的深淵。
“惜文……你在想什麼?”
“寧冰,你說,唯遠會變嗎?”
“不會。”她堅定道,“你是他兄弟,難道還不瞭解他?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沒信心了?”
寧冰心裡對依萱的不滿如藤蔓纏繞,卻隻能默默嚥下。
登機了。航班直飛上海,半小時即可抵達,與唯遠他們會合。
惜文滿心歡喜。而寧冰卻在登機口,撞見了藍芊芊與林靜歡。
“芊芊,你不是在美國?怎麼在台北?”
“我轉機不行嗎?”藍芊芊輕笑,“惜文要回上海創業,我自然得‘順路’。”
她目光直勾勾落在惜文身上,意圖昭然若揭。
“你這副不懷好意的樣子,誰信你?”寧冰冷笑。
“唯遠請的惜文,我隻是代理。”藍芊芊聳肩。
寧冰閉嘴,卻將一切看在眼裡。
望著遠方,她忽然覺得心口發涼。原來,有些距離,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拉開。
如花似錦的年華,前途似海。我們一次次錯過所愛之人,像夢中那對少年少女,曾熱烈相戀,卻終究在命運的洪流中走散。
可我們從未停止追問:心底真正渴望的,究竟是什麼?
半小時後,飛機降落上海浦東國際機場。
惜文一下機,便誇張地伸出舌頭喘氣,活像隻熱壞的狗。
“這就累了?”寧冰笑。
“從台北悶到上海,能不累嗎?”
“惜文……那邊那個女孩……”
“誰?”
他擡眼望去——人群中,一個女孩獨自哭泣,肩膀顫抖。
她忽然衝了過來,撲進他懷裡放聲大哭,小拳頭一下下砸在他胸口。惜文沒有推開她,寧冰也沒有。
“依萱……”
“你終於回來了。”盧唯遠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惜文笑了。依萱卻哭得像個迷路的孩子。
他不覺得痛,隻覺得心口被什麼填滿了。他欠她的,太多太多。
他不過是個遲歸的笨熊,而他們,一直在等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