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敏感了孩子爸 第 42 章
車子唰的一聲,穩穩停在盛家。
門口一隻狗,看見他們立馬蹦了起來:“喂喂喂,老盛你們終於回來了,老子快熱死了。”
綠蔭旁邊放了一個大型行李箱,大概是鐘文豪放暑假了。
“你怎麼蹲在這裡,爸媽他們呢?”
盛家出來是一片院子,這片院子是當初買房子送的,樓上的住戶一般從後門進。和盛家一樣住在第一排,都是做生意的,通常會在門口擺幾張桌子,他們家的桌子和地麵焊在一起,就算是晚上,桌子依舊擺在外麵。
從門口的佈置,就能看出盛媽是個熱愛生活的人,空地上掛了一排遮陽簾,風一刮,便如水的波紋晃蕩起來,水藍色的遮陽簾閃著斑斑點點的白光,旁邊一米高的木質圍欄,種滿了盆栽。
院子距離人行道還有一段距離,人行道旁邊綠野匆匆,恰好給院子蓋上一片陰影。
行李箱被推來推去,鐘文豪推過來,盛未堂踢回去。
“剛剛給阿公他們打電話,說馬上就到了,他媽老子都在這蹲了兩個小時了,一個鬼影都沒看見!舅你應該有鑰匙吧?”
“沒有。怎不回你自己家,又過來蹭吃蹭喝。”
盛未堂盯著他一頭亮晶晶的金毛,忍不住皺眉:“醜死了,怎麼把頭發染成這樣,跟頭金毛獅王似的。”
鐘文豪賤兮兮掏著耳朵,趁他舅不注意,往他身上彈。
“艸,你有病吧。”盛未堂往後蹦開,罵罵咧咧掏出鑰匙開門。
他們家基因不差,鐘文豪長得很帥,淺色的金毛,反而給他增添幾絲痞氣,笑起來嘴邊有個淺淺的梨窩。就是趕著放假,鐘文豪才這麼染的。9月份這廝就要升學了,盛婉婉早早給他選好,鐘文豪到時是去警校,警校不允許染頭發,大不了,入學時把頭發剃成光頭。
直到中午,盛爸盛媽才遲遲趕到,後備箱放了很多東西,全是在批發場運過來的夏季水果。他們家買水果都是一箱一箱進,這邊有專門的水果批發市場,去批發市場買更實惠,更新鮮。
雨欣他們下午要過來,往年暑假他們一過來,幾天就能消滅一箱芒果。
鐘文豪注意到盛媽手裡的小北鼻,滿臉懵逼:“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盛媽橫了他一眼:“他也不認識你,還不過去搬水果。”
“怎麼買那麼多芒果,討厭死了,咦!一堆屎。”
鐘文豪跳上皮卡車卸貨,不知眼睛長在了屁股,還是頭頂,一筐芒果就那樣直接甩下來,站在下方接的盛未堂,險些被砸中腳。
“臭小子一分鐘不找揍,你會死!”
盛爸見狀把鐘文豪從車上趕下來:“走開走開,照你這麼搬,不用明天這些都得壞。”
某人頭頂被捱了幾巴掌,灰頭土臉地滾下來。除了芒果,鐘文豪對哈密瓜和西瓜兄,還是很溫柔的。
這廝平常什麼東西都吃,能遇到一樣他討厭的水果,也是難得。之所以那麼討厭芒果,來源於這廝小時候,把芒果和另外一種相衝的食物,混在一起吃了,那味道讓他今生難忘,從此以後他再也沒有碰過芒果,看見芒果就說是屎,可能那滋味,跟翔差不多吧。
卸完貨,一家人圍在外麵的桌子吃飯,今天來不及做飯,隻能在旁邊點了幾盤小炒。
“滋”了一聲,可樂氣泡從玻璃瓶溢位來,盛未堂趁手勁還在,把旁邊幾瓶也一起掀了,開瓶器重新掛回釘子上,發出金屬聲響。
“我去,舅舅舅,這有兩瓶中獎了。”鐘文豪把所有瓶蓋翻過來。
這種玻璃瓶裝飲料,依舊保留著“再來一瓶”的福利。
小鬼孤單地坐在一旁,眼巴巴看著,嬰兒座椅很高,能很清楚看到桌子上各種各樣的美味佳肴。
周舒邊吃飯邊給他兒子擦口水,早在大人們吃午飯前,小鬼就已經喝過奶粉。
“要不把他挪遠點,彆靠桌子太近。”另一個爸麵癱著一張臉,無情道。36度的嘴,怎麼能說出那麼冰冷的話?
周舒聞言點頭,連人帶椅把他兒子搬到角落,跟監獄審判犯人一樣,配上手邊兩個玩具圈,更像了。小鬼在遠處看著他們吃飯,時不時喊叫兩聲,來表示自己的憤怒。
盛未堂說:“把他的椅子也轉過去,彆看我們吃飯。”
“好。”
周舒走的時候,還捏了兩下玩具車上的鴨子,示範給他兒子看,意思說:就這麼玩,你自己一個人玩吧。
他兒子徹底留下個孤單的背影。
鐘文豪看那小鬼實在可憐:“阿公那是誰家的小孩,怎麼還不領回去?”
刹那間,幾人鴉雀無聲,像被人捏住喉嚨,許久,盛爸才吞吞吐吐道:“你舅的小孩,吃飯,彆那麼多話。”
“哦。”鐘文豪低頭扒拉了兩口飯,差點被兩口飯嗆死過去。
盛婉婉就一個弟弟,他還有幾個舅?
一頓飯下來,鐘文豪看他舅八百遍,確認過眼神,那就是老盛的兒子。
鐘文豪已經不太認識這個世界了,他隻是去外省讀了幾年書,現在的世道,已經奇葩成這樣了嗎?
吃完飯,周舒哄小鬼睡覺,另外兩人準備過去接雨欣她們。
盛未堂開著盛媽的小三輪,鐘文豪隨後跨上來,表情像吃了粑粑,顯而這坨翔,始終咽不下去。
“靠,老盛那孩子你生的,還是他生的?”
盛未堂白了他一眼:“垃圾桶撿的。下車,去把你妹他們帶下來。”
雖然有點不實際,但鐘文豪腦子已經轉不過彎了,另一個太奇葩,他更願意接受“垃圾桶撿”這個說法。
鐘雨欣兄妹倆,早早便在小區保安室等著了,看見他們連忙跑了過來,兩個小學生背著半人高的書包。盛婉婉在不遠處揮著手,隨後進了小區。
“大哥!大哥!”兩個小學生蹦蹦跳跳,十分激動。
什麼叫做,距離產生美,鐘文豪跟龍鳳胎分開,也有小半年了。剛見麵像相親相愛的一家人,住過一段時間後,就開始互相嫌棄,覺得兄弟姐妹就是一坨狗屎。
鐘文豪下去幫兩人拎書包:“放什麼了,書包那麼重?”
“暑假作業,還有衣服。”鐘司嘉說。
梧桐上的蟬鳴一直哀嚎,太陽懸掛在頭頂中央,兩個小學生臉頰酡紅,像猴屁股一樣。
“我纔不信。”說著,鐘文豪就要去拉他的書包。
盛未堂見狀警告:“鐘文豪你的手彆太賤,要是他倆誰被你惹哭,你就自己走回去吧。”
鐘文豪根本不怕他舅,自顧自拉開小格子,往裡瞥一眼,又甩到車上:“切,一堆垃圾。”
開到半路,藍天白雲下,卻開始下起了太陽雨。幾人手忙腳亂找著雨傘,還是被淋成了落湯雞。
“廣東這塊天,女媧是忘記補上了嗎,老漏水!”鐘文豪看看車底就兩把雨傘:“艸,我真是服了!”
滾燙的路麵滋滋響,雨點如射下的子彈,殘忍把人們打得七零八散,有些抱著腦袋東奔西走,有些拉起外套開始鼠竄。
鐘雨欣這姑娘平時沒白疼,第一時間,站起來幫他舅撐傘。
“雨欣你坐回去。”
站起來太危險了,反正盛未堂已經全身都濕了,也就不怕淋。
早知道不開小三輪,本想圖個方便,反而變成了大麻煩。因為小三輪可以開小道,比大道近了不止一點半點。
這條路靠網女街,兩邊一排排小攤販。
電瓶車在後麵不耐煩按著喇叭,密密麻麻的人全擠到一塊去。
盛未堂“艸”了一聲,往後瞥,拐進另一條路。
四人到家,整整齊齊站在門口擰衣服,下一秒,便開始搶起廁所,人多雖然熱鬨,但有時也挺無奈的,明明在自己家,想洗個澡還得排隊。
晚上十點,小鬼準時被盛媽抱回房間睡覺。
周舒沒進二老的房間,隻在門口巴巴地望著,他身上穿了件淺色睡衣,應該也是剛洗完澡:“媽,要不把嬰兒床搬到我們房間吧?”
“不用,這床我和你爸當時好不容易裝起來的,拆掉重組太麻煩了。”
嬰兒床很大,房間門很窄,無論橫豎都無法搬出去,隻能把嬰兒床拆了重新組裝。
其實孩子爸也不用那麼擔心,他這個兒子除了清醒時煩人,睡覺還是很安分的,一鬨就睡,大多晚上餓了,假裝“哼唧”兩聲,彆人喂完奶,他便繼續睡。
幾個月的小孩,大部分的時間不是吃,就是在睡覺,現在才十點,小鬼就已經睡得很香了。盛媽扶著他的後背,輕輕把人放下去,小鬼猛地蹬了一下,腳一踢,臉上兩團肉隨著一抖。
盛媽擡眼,見他還站在那:“他睡了,進來看一眼吧。”
周舒腳步猶猶豫豫,男人身量很高,輕鬆就能碰到門頂。
周舒的身形均勻,屬於穿衣顯瘦,脫衣有料那一類,不像盛婉婉她老公,一身腱子肉,壯得跟頭熊似的,雖然性格也好,卻總讓人產生壓迫感。周舒的長相跟他的性子一致,偶爾還能從他身上,看到一點模糊的少年感。
姓周的嘴張了張,仍舊沒走進來。自從記事起,周舒就沒踏過董薇的房間,哪怕是很要緊的事,一般都是去找周爸,不過說完事,又會被他爸馬上趕出來。所以在他心裡,長輩的房間是不可以隨便進的。
盛媽低聲喊了他幾聲,應該是被吵煩了,小鬼一巴掌拍在自己臉上,蹙著眉“嘰歪”兩聲,好像有點不耐煩,奈何他這個爸太磨嘰。
盛媽再次招手。
鞋子在地毯蹭了幾下,確認鞋底不臟,周舒才慢慢走了進來,他太高了,墨黑的發頂刮過門框。
進到房間,他也沒有四處打量,眼睛始終黏在嬰兒床上。從他僵硬的動作,就可察覺出靈魂中的拘束,姓周的手掌虛虛撐在膝蓋,一直盯著橘燈下的小鬼,彆的地方一眼都不敢多瞧。
盛媽不知從哪翻出一本相簿,笑嘻嘻走過來,相簿封麵印著很古早的米老鼠圖案。
盛未堂小時候,拍了很多照片,從滿月到高中到大學,每個時間段的照片,盛媽一一幫他整理著。早期的相機質感沒有那麼好,拍出來的照片帶著一點灰濛濛的感覺,也有可能是光線的問題。
周舒頭靠近一點,愣愣地看著。
盛媽說:“是不是和小鬼很像。”
從照片背景能看出,是一樓的客廳,估摸一兩歲的樣子。沙發上倒扣著一個碗,米飯撒得到處都是,小孩頭發以及衣服,全是米粒,就那樣雙手撐著,舔著上麵的飯粒。
不知這種照片,怎麼能被留下來。
果不其然,就聽盛媽說:“那時他自己把飯打翻的,我說以後再也不給他吃飯了,跟我鬨脾氣也沒用,後麵那臭小子估計是怕了,便灰溜溜把沙發上的飯撿回來吃。”
什麼叫記錄生活,這就是,雖然很多照片拿出來是黑曆史,也不美觀,拍照的人技術也不是很好,但這種傻傻呼呼又蠢蠢的瞬間,纔是生活的本色。相機停止的刹那,時間無可倒流,這些都成了不可複製的珍寶。
連眼前的兒子都不香了,周舒把相簿拿在手裡,白皙的指節一頁頁翻著,時而翻回來,再看一眼,忍不住輕笑。
相簿日期來到盛未堂讀幼稚園,全家送他去讀巴卡巴卡,背景牆一堆小孩在哭,而某人在那裡玩積木,桌上是啃到一半的麵包,感覺下一秒,就會拿上來繼續啃兩口。
後麵讀小學了,臉上不知怎麼就多了幾塊傷,右臉一塊,鼻梁一塊,貼著創可貼,眼睛腫成豬眼,不過另一隻眼依舊很凶,大概是在學校跟人打架,被人揍的,盛婉婉蹲在旁邊哈哈大笑。
這本相簿很厚很重,每一頁標注著相應的日期,周舒把相簿稍微擱在嬰兒床上。
漸漸地,翻到他們讀高二那一年。
周舒表情突然一愣,體內的靈魂,似乎被什麼東西給拽了一下。
沒想到,他還能在盛家的相簿看到自己。綠蔭下,兩個穿著藍底白邊校服的高中生,坐在盛家飯店外麵,正苦逼地埋頭寫作業。
陽光穿過樹葉縫隙,灑在數學教材上,灑在桌子上,最終灑在他們身上。
綠蔭給清晰的照片,渡上一層淺綠色,像那個炎熱的夏天。
照片裡的人物,彷彿動了起來。
坐姿端正那個低著頭,右手握著筆,汗濕的碎發虛虛貼在額頭,另一個百無聊賴,在旁邊撕起試卷邊角,眼睛不耐煩地看著鏡頭,看口型,似乎在說:“怎麼又在拍,我真的服了。”
大概那些黑曆史照片,就是這麼來的。
盛媽收回手機,在螢幕戳了幾下:“怎麼感覺你倆還挺般配呢?”
盛家這個當媽的,什麼玩笑都開。盛媽盯著周舒那張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見車爆胎的臉,越看越是喜歡,說:“小舒來我們家當兒媳婦怎麼樣,你要願意,我和老鄧現在就準備彩禮。”
盛媽不停積極推銷,雙手合十枕在臉邊,衝他眨眼睛:“你要進咱家門,不用擔心以後的婆媳關係,咋倆就是閨蜜。這小子要是敢凶你,老孃一巴掌拍死他,還有阿姨每天都給你做可可愛愛的小點心吃喲~”
“夫妻關係不重要,婆媳關係纔是最重要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盛媽隨口開的玩笑話,有些人卻當真了。
男生手指勾著課本,耳朵和脖頸一片緋紅,小心翼翼瞥向旁邊,試圖看另一個人的反應。
“能不能走開,本來抄試卷就夠煩了,還在這裡吵!這個筆也是不懂事,都兩歲了,就不能自己寫,還要人握著?爛泥扶不上牆!”
其實,最爛泥扶不上牆的人是他,旁邊明明坐著一尊神,哪怕對學習積極點,上進一點,也不至於數學考個十分就回來。
周舒腦海一直飄著“嫁進盛家當兒媳婦”,姓周的已經有點飄飄欲仙了,簡稱:在天上飛。
“我……我願意。”
盛媽噗嗤一聲,拍著桌子哈哈大笑:“小舒你真可愛。”
“願意個屁,這道題怎麼做?”周舒的耳朵被某人扯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