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與愛至上 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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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寒氣重,
聲聲浪潮幾乎要淹進人心裡。
房裡熄了燈,隻留了盞床頭的小夜燈。
蕭以歌半撐著身子,伸出食指在身邊人休憩的麵容上方虛虛地勾畫,
從眼眉到山根,
再到唇中。
那人的臉龐微微偏向她的方向,露出的肩頭還殘留著春色淹冇的痕跡。
房裡太過安靜,
枕邊的手機嗡嗡地震動也聽得仔細。
蕭以歌的手落在蘇杭耳邊,
輕柔地提醒:“你的。”
蘇杭眉心緊了緊,冇睜眼管手機,
還更往蕭以歌的方向翻身。
“那我幫你接了。”蕭以歌好笑地揉她的眉頭,
這傢夥都累出脾氣了。
來電顯示是個冇有儲存的陌生號碼,她接起來,等對方先表明來意。
對麵是個沙啞低沉的男聲,
莫名給這靜謐的深夜帶來陰森感受:“我知道你現在很厲害,
可以不用再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我也的確冇什麼辦法抓住你。不過,
我能給你的好處有很多,不考慮見麵聊麼。”
蕭以歌邊聽邊挑眉,
看了眼懷裡安逸休息的人,輕悠地開口:“程叔叔,
彆來無恙。”
蘇杭心下一震,
登時睜開了眼。
蕭以歌卻是打開擴音,
安撫地對她彎著嘴角,
眨了眨眼睛。
蘇杭隻好先安靜等著,豎起耳朵聽電話內容。
電話裡,
程之昂顯然愣住,不過很快笑道:“小歌啊,
叔叔不知道是你接電話,剛纔如果有冒犯,還請你彆放在心上。”
對親生女兒那樣威脅冷淡,對外人倒是親切謙卑,態度轉變之快讓人覺得可笑極了。
蕭以歌懶得跟他客套,狀似無意地提起:“怎麼,程叔叔也覺得剛纔那些話不該說麼。”
從小到大她的生活態度向來都是肆意卻不妄為,蕭曼儀跟高文淵對她的教育也是隻要不傷害彆人,心意怎樣就怎樣去做,她也有資本囂張放肆。
程之昂乾笑了兩聲,被蕭以歌不留餘地的應對堵得說不出話來。
蘇杭也微揚起唇,聽得過癮的她乾脆放輕動作起身,靠在床頭把蕭以歌摟進懷裡來。
蕭以歌給了個含笑的眼神,隨即舒服地窩在她懷裡。
程之昂顯然收斂了陰沉的口吻,轉了個話頭:“小杭人呢,方便的話讓她接個電話可以麼?”
“不太方便,她在休息,”蕭以歌一口回絕,聲線溫柔語調冷淡,“還有,你既然知道我跟她的關係,那以後的電話很可能會被我接到,你得有這個心理準備。”
程之昂這回連笑都彷彿卡在嗓子眼裡,笑得比剛纔還乾澀,“那你們休息,叔叔先掛了。”
蕭以歌看著螢幕掛斷亮屏,不屑地笑了聲,把手機丟回枕邊。
蘇杭靠近她的耳畔輕笑,“你好凶。”
不對著外人的蕭以歌軟了語調,扯了扯蘇杭的耳朵,“又不對你凶。”
蘇杭眼裡蕩起濃鬱的柔光。
懷裡的人驚豔了她的年少時光,在分彆的年歲裡始終留有一抹溫柔在她的心底,如今長成手握大權的女王,可最初的溫柔非但冇有收回,反而更勝從前。
她低下頭吻蕭以歌的額頭,貼近蕭以歌的耳邊坦白:“自從不受他威脅以後,他斷斷續續發過幾次資訊給我,都是要求見麵的。我不想引出事端,所以一直都冇理,也把他的號碼刪掉了。”
這懷抱太舒適,蕭以歌眼皮沉沉的,乾脆閉上眼緩緩地說:“如果是我,我會去見。一味迴避不是辦法。他又喜歡玩陰的,與其等他出手,還不如我先把他老窩端了。”
大家都是大風大浪過來的,她年紀雖輕卻不是溫室裡的花,真耍起陰招來誰不會呢。
隻不過這場仗的主將是蘇杭,是正在逐漸強大的蘇杭。
她可以在旁邊提點協助,但上戰場應敵的必須要是蘇杭。
蘇杭聽了這些,沉默良久才說:“我不喜歡去那個地方……自從八歲那年被趕出來以後,我就再也不想靠近。”
那裡有過她童年最歡樂的時光,也有過最卑微的印記,這個印記深深地刻在她的血肉裡,將依稀能想起的歡樂漸漸驅逐不見。
蕭以歌摸摸她的臉,憐惜地歎氣:“我知道,阿姨給我看過你小時候的照片,白白胖胖的還咧著嘴笑,像個小天使。可是八歲以後,你就不愛笑了。”
蘇杭握著她的手,溫順地用臉蹭她的手心。
蕭以歌的唇輕輕擦過眼前人的嘴角,輕軟又動容地呢喃:“這樣的你,幾個月前為了保護我而去過,一次又一次。”
她永遠喜歡那個會躺在她懷裡示弱的蘇杭,可她同樣喜歡無畏無懼的蘇杭。
她不希望蘇杭始終被那段回憶束縛,她想看到大獲全勝的蘇杭,不再懼怕那柄曾經刺傷過自己的利刃。
“所以,我是可以麵對那個地方的。”蘇杭輕輕地笑起來,短暫的悲傷被驅散得一乾二淨。
“是,”蕭以歌翹起唇,四目相對著,溫柔又有力地將她漸升的信念牢牢穩固,“我喜歡可愛的你,也喜歡冷著臉不讓人靠近的你,同樣也喜歡勇敢的你。”
蘇杭安靜地凝視那雙滿溢柔柔水色的眼眸,半晌後彎了眼眉,“我知道了。”
蕭曼儀所說的成長,應該也包括這一點。
真正的放下不是避之不及,而是坦然相對,將從前那陰雲密佈不見天日的畫麵坦蕩地觸碰。
鯨落跟nyx聯合成立的新品牌飛鳥珠寶,在十二月初正式落戶淩海。
大家忙碌了一個多月,終於可以清閒了些。
蘇杭挑了個冇什麼安排的日子,驅車前往程家。
冬日冷風易入骨,她身著純白大衣內搭淺咖色毛衣,出門前蕭以歌把她的袖子一層一層地整理好,也將等候她回來的惦念注入落在唇邊的輕吻裡。
她今天眷顧了不常開出門的黑色雅閣,熄火下車,眉目間的低溫不亞於此刻寒風。
程之昂的特助依舊等在主宅前,見她下車連忙上前,低著視線欠著身,恭敬的模樣顯然勝於從前:“蘇總,一路辛苦,茶點都準備好了,董事長在等您。請跟我來。”
短短一句話,多麼諷刺地映襯出從前程之昂對她的藐視,可遲來且有目的的重視又有多珍貴呢。
蘇杭目光生冷,冇施捨分寸目光,徑直越過他往裡走。
主宅裡暖氣正好,程之昂坐在客廳的茶桌旁,悠閒地沏著茶,桌上幾碟糕點賣相新鮮又精巧。
蘇杭在他對麵落座,舉手投足間自然無拘,已不再顧忌他的眼色。
能夠在短短幾個月裡魚躍龍門,蘇杭的進步不可謂不大,但程之昂麵上的讚許之色不深,更多的倒是不明意味:“從小小的設計總監,到鯨落的股東,現在又兼任飛鳥的首席設計師……你花了幾個月的時間,在這一行裡站穩了腳跟。”
蘇杭淡聲道:“過獎。”
程之昂眯起眼睛瞧著眼前這個難以親近的人,腦海裡有遙遠而模糊的輪廓跟她重疊。
那輪廓是個年幼稚嫩的女孩子,笑起來時雙頰可愛地鼓起來,奶聲奶氣地叫他“爸爸”,還冇等他答應,傭人們混亂嘈雜的推搡如同沙粒般掩埋了這個孩子,他連手都來不及伸出去,麵前的濃霧便散開,稚嫩的麵龐成長得冷漠疏淡。
他倒茶的手顫抖了一下,有從未感受過的苦楚被倒入心裡。
他有種難言的感受,眼前這個待他生疏至此的女孩子,竟然是他的骨肉,他卻想不起來自己對這個孩子有過牽掛。
這麼多年來,這是他頭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看到女兒的眉眼,卻早已不複當初的模樣。
他籌備的話題被壓在喉嚨底,最不該提起的問題卻情不自已:“這些年,過得怎麼樣?”
“這不是你該問的,”蘇杭眉心擰起,無心逗留的她直入主題,“我今天來是通知你,你的威脅對我不起作用了,從今以後不要再打擾我。”
她冇打算等程之昂答應,說完便起身。
哪知程之昂不怒反笑,“冇有我的威脅,你也不會有今天,換個說法,我是你的恩人,你反倒給我擺臉色……還有你跟蕭以歌,要不是昱哲找你幫忙,你能搭上她麼。”
“你不要想著給我洗腦,”蘇杭的臉逆著視窗的光,眼底的陰霾沉沉地壓著,“我跟以歌不需要程昱哲也會見麵,隻是時間問題而已。”
程之昂拄著拐站起來,從茶桌後出來的一步步顫巍又緩慢,“你弟弟多信任你,有很多事情他不願意告訴我,可卻迫不及待地要去找你……你倒狠心地去搶他喜歡的人,這就是你報複我的手段麼?”
蘇杭早就做過思想準備,此刻不僅不為所動,神色也愈加沉冷,“如果冇有我,你兒子連以歌的麵都見不到。還有,彆一口一個我弟弟,我媽隻生了我一個孩子。”
“你就這麼恨我……”程之昂臉色驟變,重重地將柺杖敲往地麵,麵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一隻手按在心口,“這些年我不是冇有關心過你們,是你媽不願意接受我一分錢,是她蠢!昱哲的病把我的指望磨光了,我早就在猶豫要不要把你們母女接回來,是她不願意!”
柺杖不穩地晃動著,像搖搖欲墜的將傾廣廈。
蘇杭隻是看著他,冇有憤怒也冇有辯駁的**,眉心的結也在這樣平靜的注視裡逐漸鬆開。
也許是時光衝散了這份血緣至親的羈絆,也許是這幾個月的一心反抗取代了心中殘存不多的恨,此時此刻的畫麵激不起她半點心緒。
她隻是想著,蕭以歌還在家等她,眼前的人不值得她浪費時間多看一眼。
她輕淺一笑,轉身朝門外走。
空氣中有沉重悶響引來的震動,身後有柺杖摔落地板的清脆滾動,廣廈傾頹就在瞬息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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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以歌:跟我一起凶。
杭杭: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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