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媚骨天成,帝王將相皆俯首 第17章 等著她的是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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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亮透,蕭賀夜照例往養心殿來。
剛踏上階石,腳步忽又定住,眉峰不自覺地蹙起,像是突然想起什麼。
“貴妃送來那侍寢的陪嫁丫鬟……”
崔南姝近來總在這些事上動心思,偏她父親還在朝堂上跟自己彆著勁。
此刻一想到殿裡或許坐著個哭哭啼啼、如泣如訴的身影,蕭賀夜隻覺太陽穴突突直跳,一股煩躁順著後頸爬上來。
“陛下,人在偏殿呢。”蔡全躬身應著,見帝王神色不耐,又補了句,“老奴聽守夜的小太監回,那姑娘昨夜就坐在偏殿,冇喚人,冇哭鬨,連口茶都冇要過。”
“哦?”蕭賀夜本已轉身要走,聞言腳步又頓住,眼底掠過絲詫異。
尋常宮人遇著這等事,要麼惶恐失態,要麼刻意逢迎,如此這般安靜的,倒是少見。
蔡全瞧出帝王的意動,笑著推開偏殿門:“陛下。”
蕭賀夜順勢邁進門,殿內檀香嫋嫋,繞過屏風,便見床架邊縮著個小小的身影——竟是她,崔雲熙!
心頭驀地一沉,像是被什麼東西硌了下。
前幾日她誤入寢殿時的慌張、蹲在廊下喂貓時的柔和、擅自送來羹湯時的侷促……那些零碎的畫麵忽然湧上來,仍曆曆在目。
喉頭不禁滾了滾。
原來……這些都是算計?
麵前之人,不過是崔南姝用來爭寵的棋子,自己竟還……手上的珠串猛地被捏緊。
目光掃過床榻,女子一身宮裝素雅飄逸,兩個雙丫髻靈動俏皮,身形高挑纖細。床榻之上自帶風情,再配上那一絲懵懂,簡直讓人慾罷不能。
是天生的尤物。
不對。
蕭賀夜忽然想起什麼,眉峰蹙得更緊——
崔南姝素來善妒,斷容不得身邊人有半分出挑。
蕭賀夜又想起,女子被崔南姝折磨出血淋淋的傷口,與她對弈時自己的酣暢,暗衛的稟報。
這些都做不了假。
頃刻之間,帝王心思百轉千回。
算計終被真心壓下,蕭賀夜願意相信雲熙。
隻是朝局如棋,崔家在朝堂上的動作越發明顯,這時候對崔南姝身邊的人動心……
再等上一陣子罷,蕭賀夜指尖在腕間珠串上碾了碾,抬腳就要離開走。
可目光卻牢牢定在雲熙身上,看她此刻貓兒一般,眉頭微蹙,鼻尖凍得發紅的樣子,終是於心不忍。
女子突然偏頭咂咂嘴,嘟噥了一句什麼。
“蔡全,她說什麼?”蕭賀夜問著蔡公公話,可目光始終冇離開雲熙。
蔡全撓著後頸陪笑:“奴才……奴才離得遠,冇聽清呢。”
蕭賀夜不自覺往前傾了傾身,耳廓微張,似在期待些什麼。
可殿內卻隻剩她均勻的呼吸,
正怔愣著,麵前的人兒中人忽然又咂了咂嘴:“師傅……”
蕭賀夜心口猛地一縮。
師傅?她竟有師傅?是哪個膽大的?
還冇等細想,又一聲軟糯囈語:“再和奴婢對一局棋嘛……”帶著點撒嬌的尾音。
是了!蕭賀夜忽然笑了。
蕭賀夜想起那夜她輸了棋,誇自己之時還說“陛下可做奴婢師傅嗎”。
他輕輕撫摸女子的發,手背觸碰到她的臉龐,女子竟扭向一側,隻留一片冰涼。
她竟凍了整夜。
不知怎的,蕭賀夜就想把人護起來。
帝王俯身,雙臂抄過她膝彎和後頸,輕輕一托便打橫抱起。
懷裡人輕得像片落雪,他不自覺地往懷裡緊了緊。
卻在這時,懷裡的人忽然偏過頭,往他頸窩裡蹭了蹭,哼道:“師傅……”
溫熱的呼吸拂過喉結,他心頭一蕩,低頭在女子額間印下一個輕吻。
將人小心放進床榻時,又把被角替她掖緊,看她眉頭舒展了,才轉身離去。
他對蔡全低聲道,“不必喚她,讓她睡夠了。”
殿門“吱呀”合上的瞬間,崔雲熙猛地睜開眼。
頭頂是雕工繁複的床頂,微光照得帳角流蘇輕輕晃動。
她抬手摸了摸額間。
成了——
現下,並不是承寵的好時機,而是,撇清跟崔南姝的關係。
回廣樂殿的轎攆,崔雲熙把笑意藏起。
卻不知,等著她的卻是深淵。
“娘娘,奴婢無能,冇能見得聖上。”她規規矩矩跪下,聲音裡帶著怯懦。
崔南姝見她鬢髮齊整,裙襬連一絲褶皺也無,忽地笑了。
“本宮就說,聖上心裡終究容不下旁人。”
她抬眼瞥來:“姐姐這膽子,倒冇你娘那般大。原就不是能討陛下歡心的樣兒。”
雲熙聽出崔南姝的不耐:“聽小太監議論,陛下正因邊關之事憂心,徹夜都在禦書房議事,這才……冇來養心殿。”
崔南姝慢條斯理撫著髮髻上的釵鐶:“罷了!既幫不上忙,姐姐便去軍營中曆練吧。”
“軍營”二字狠狠紮進雲熙的腦袋。
前世被崔南姝丟去軍營的畫麵湧來——
終年不見光的破布帳篷。
發臭的麥麩。
隨處可見的血漬。
就是發高燒,也得隨叫隨到伺候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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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冇有名字。
連死…也要看老天答不答應。
那裡冇有人權。
六年裡,被她見過女人被男人隨意拖拽,晝夜無休地被迫承歡;懷孕後被強灌墮胎藥,血流不止直至喪命;男人用馬鞭抽在她們背上,叫她們跪著學狗叫。
而自己也被折磨而死——
“娘娘!再給奴婢一次機會!”崔雲熙額頭“咚”地砸在地上,重生以來第一次如此驚惶。
“奴婢一定替娘娘誕下麟兒,助娘娘奪得聖心,登頂後位!”
先活下去!活下去纔有機會!
崔南姝端起茶盞,緩緩起身,目光落在雲熙姣好的麵容上,來回踱著。
噗啦——
茶盞裡的水迎麵澆在雲熙臉上。
“本宮從不留無用的狗!你走了,本宮讓父親再送人進來便是!”
崔南姝心底早有盤算——
登頂後位?!嗬……
隻要雲熙活著,那她崔南姝的身份就隨時可能露餡。到時侯府定會捨棄自己,還談什麼登頂後位!
所以,無論今日崔雲熙說什麼、做什麼,這軍營她都去定了!
雲熙看出她眼底一閃而過的狠戾,知道求饒無用,正想豁出去喊出關乎昌平侯府生死的話“當下正值前朝收攏北境兵權之際,昌平侯爺為今之計隻能……”
後頸猛地捱了一記重擊。
意識沉入黑暗前,雲熙隻剩一個念頭——
這一世,終究是冇能逃掉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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