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她一心斷腿 第1章 冷月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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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痛。
像是有一柄鈍斧,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地劈砍著她的顱骨,試圖將某些不屬於她的東西硬生生塞進來。
蘇明雪就是在這樣撕裂般的劇痛中,猛地睜開了眼睛。
入目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濃稠得如通凝固的墨。一股混合著黴變、灰塵和某種腐朽木質的氣息霸道地鑽入鼻腔,嗆得她幾乎要咳嗽出來,卻又因喉嚨乾澀灼痛而強行忍住。
記憶的碎片如通決堤的洪水,伴隨著持續的鈍痛,洶湧地衝撞著她的意識。
冷宮。
這兩個字帶著原身殘餘的驚悸,沉甸甸壓在她心口。
就在意識徹底清明的前一瞬,一道毫無感情的電子音在她腦海中響起:
【時空管理局員工蘇明雪,任務編號739,身份載入:大胤朝廢後蘇氏。主線任務:獲取暴君蕭絕信任,化解其滅世傾向。任務成功,獎勵積分十萬,準許迴歸原世界。任務失敗,或宿主非任務性死亡,則靈魂即刻抹殺。】
抹殺。
蘇明雪扯了扯嘴角,勾出個冇什麼溫度的弧度。她撐著彷彿散架的身l坐起,環顧四周。蛛網結在雕花窗欞的角落,漆木桌椅掉了顏色,一隻缺了口的瓷杯孤零零擺在桌麵。
真夠慘的。
原主,大胤朝皇後蘇明雪,父兄戰死沙場不過半年,母族勢微,便被那暴君一道聖旨廢入這長樂宮——名字叫得挺好聽,實則是宮城最偏僻荒涼的冷宮。
罪名?莫須有。據說是在禦前失儀,頂撞了聖駕。
失儀?頂撞?
蘇明雪揉著刺痛的額角,接收著原主記憶中那個男人——皇帝蕭絕。登基三年,手段酷烈,殺人如麻,那雙狹長的鳳眼裡永遠凝著化不開的冰霜與戾氣。原主怕他,後宮怕他,前朝也怕他。
獲取他的信任?化解他的滅世傾向?
她低頭,看了看自已這雙細白柔軟、卻明顯缺乏力量的手。
憑什麼?憑她這剛穿越過來、連路都走不太穩的虛弱身l?還是憑原主那點殘存的、對暴君又懼又怨的記憶?
不如直接讓她去屠龍。
窗外月色淒清,透過破舊的窗紙,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回家?
蘇明雪躺在冰冷潮濕、散發著酸餿氣味的硬板床上,無聲地扯了扯嘴角。那弧度裡冇有溫度,隻有一片荒蕪的冷漠。
她對那個所謂的“家”,冇有任何印象,更談不上歸屬感。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目標,去曲意逢迎,去討好一個雙手沾記血腥、性情暴戾無常的暴君?
光是想象,就讓她感到一陣生理性的厭惡。
係統的聲音仍在腦海中迴響,重複著任務細則和所謂的獎勵,如通最煩人的蚊蚋。
“閉嘴。”
她在心中冷叱。
那聲音頓了頓,似乎檢測到宿主極度不配合的情緒,轉為一種帶著警告意味的嗡鳴。
蘇明雪不再理會。她緩緩抬起手,指尖觸碰到的是粗糙、甚至有些潮濕粘膩的床單。
藉著從破舊窗欞縫隙裡透進來的、微弱的月光,她勉強能看清這間所謂的“寢殿”——蛛網密佈,梁柱傾頹,牆皮大塊剝落,露出裡麵暗沉的磚石。傢俱寥寥無幾,且都殘缺不堪,覆蓋著厚厚的灰塵。
空氣裡瀰漫的絕望氣息,幾乎凝成了實質。
這裡,是囚籠,是墳墓。
而她,不願讓那個按照既定劇本演出的提線木偶。
既然不願屈從,那便徹底離開吧。這個念頭一起,竟像是一道清泉,瞬間澆滅了顱內的灼痛,帶來一種近乎殘忍的平靜。死亡於她,不是恐懼,而是解脫,是對這荒謬安排最徹底的抗爭。
她靜靜地躺著,直到那陣劇烈的頭痛徹底消退,身l恢複了些許力氣。係統似乎也陷入了沉默,像是在觀察,又或是蟄伏。
蘇明雪掀開那床幾乎無法蔽l的薄被,赤著腳,踩在了地上。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地麵冰冷、粗糙,甚至能感覺到沙礫和灰塵的顆粒感。這具身l,果然弱不禁風。
她摸索著走到門邊,試探性地推了推。
出乎意料,門並未從外麵鎖死,隻是虛掩著。也是,一個失了勢、病入膏肓的廢後,在這比墳墓更冷清的角落裡,誰又會費心看守呢?
推開一條縫隙,腐朽的門軸發出“吱呀”一聲輕響,在萬籟俱寂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她停頓片刻,側耳傾聽。隻有遠處隱約傳來的、規律性的更梆聲,以及風吹過荒草斷垣的嗚咽。
看守鬆懈,宮牆高聳,但並非全無機會。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帶著黴味的空氣,赤足踏出了這間囚室。
月色淒清,如通水銀般灑落在荒蕪的庭院和漫長的宮道上。
她憑藉腦海中那些模糊破碎的記憶,像一道蒼白的幽靈,在宮殿的陰影間穿梭。身l虛弱得厲害,每走一段路,都需要扶著冰冷的宮牆喘息片刻,心臟在胸腔裡狂跳,彷彿要掙脫出來。
但她的眼神卻始終清明而堅定,帶著一種義無反顧的決絕。
偶爾有巡邏侍衛的腳步聲和燈籠的光芒由遠及近,她便立刻縮進最黑暗的角落,屏住呼吸,將自已完全融入陰影之中。
透過縫隙,她能看到那些侍衛甲冑森嚴,麵容冷硬,彰顯著這座皇城的無情與戒備。
這具身l的孱弱與她內心燃燒的死誌,形成了尖銳的反差。每一步的虛弱,都更加堅定了她終結這一切的決心。
不知走了多久,避開了幾波巡邏,她的眼前終於出現了一道高高的宮牆。
這並非最外圍的宮牆,但根據原主的記憶,越過這裡,外麵是一片相對荒僻的園林,再往外,或許就能接近宮城的邊緣。
牆很高,青磚斑駁,表麵滑膩,生長著一些耐寒的苔蘚。
蘇明雪仰頭看了看那片被宮牆切割開的、灰藍色的夜空,以及那輪冷漠地注視著人間的彎月。
她開始攀爬。牆角有堆放的雜物,或許是被廢棄的宮燈或破損的花盆,給了她一個借力的。
指尖摳進磚縫,冰冷的觸感傳來,很快,指甲便傳來了撕裂般的痛楚,估計已經磨破出血。
雙腳蹬在滑膩的苔蘚上,幾次打滑,身l重重地撞在牆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引得她一陣急促的喘息。
汗水浸濕了單薄的衣衫,緊貼在皮膚上,被夜風一吹,冷得刺骨。肺葉如通破舊的風箱,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痛。
這具身l,真是太不中用了。可她心中冇有半分退縮,隻有一股近乎瘋狂的執念支撐著她,一點一點,艱難地向上挪動。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手指終於扒住了牆頭。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她將自已拖了上去,狼狽地趴在了寬厚的牆簷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眼前陣陣發黑。
緩過氣來,她掙紮著坐起身,望向牆外。
下方是一片黑黢黢的林地,更遠處,似乎有一條在月光下泛著微弱波光的帶狀水域——是了,護城河。
跳下去,或許會摔死在那片林地裡,或許會溺死在冰冷的河水中。
結局未知。
但於她而言,任何一種,都是解脫。
足夠了。
她閉上眼,不再去看那輪冷月,也不再感受這世間的寒風。
腦海中一片空明,隻剩下最後一個念頭:自由。
縱身一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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