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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緣結苦果 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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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知賢回歸家庭後,我在網上看到一則匿名投票:

【男人出軌後,覺得更對不起妻子還是情人?】

情人得票率高達
99%。

我轉頭,問陳知賢:

「你也這麼覺得嗎?」

陳知賢放下書,看我的眼神淡漠中透著一層難言的疲憊。

「李筱,我已經回來了。」

「你還想怎麼樣呢?」

1

陳知賢沉眉起身,去陽台抽煙。

我望過去。

燈火通明的背景中,他高瘦的身影融在淡淡煙霧中,顯得落寞,蒼涼。

半個小時後,他走進來,露出一個隱忍求全的笑容。

「這次公司家屬日活動,你跟我一起去吧。正好週末我沒工作,陪你去商場買幾件衣服。」

陳知賢的公司不定期會舉辦家屬日活動,以往他從不帶我去,我偶爾感興趣問,他皺著眉頭,滿臉不耐煩。

「那都是給基層員工安排的福利活動,名額有限,我一個高層得顧忌點,沒必要跟他們搶。」

此時此刻,我很想問他。

「難道這次就不用顧忌了嗎?」

但我沒問。

自從陳知賢搬回來,我們之間就縈繞著一種難言的沉重和黏膩感。

對,黏膩感。

就像喉嚨裡堵著一團黏黏糊糊的東西,上不來下不去,卻時時刻刻提醒你它的存在。

「好啊。」我說。

他笑了笑,彷彿是高興的樣子。

卻在轉身時笑容落下,幾不可聞地歎了聲。

晚上,我關燈準備入睡,門突然推開,陳知賢走進來。

「睡了嗎?」

我們現在分房睡,他睡書房。

選擇回歸家庭那天,他拖著行李箱,站在門邊對我說:

「李筱,我們彼此都需要時間和空間平複一下,暫時先不同房吧。」

我當時整個人仍充斥著各種極端情緒。

被最親密人背叛的創傷痛苦、撕破臉皮後對那些瘋狂之舉的自我不認同、占據道德製高點的居高臨下……

所有的動作表情,都變得扭曲、放大。

我揚起下巴朝他冷笑。

「陳知賢,你想什麼呢!你覺得我讓你回家就是為了和你乾那種事?你是不是覺得彆人腦子裡都像你一樣齷齪不堪?」

「那就如你所願。」

他並不反駁,淡淡說了句,托著行李箱走進書房。

此時,他站在床邊靜靜看了一會。

窸窣躺下,手從我腰間緩緩探入衣內。

「李筱,我們始終是夫妻。」

他聲音有些潮濕。

很奇怪,明明簡單一句話,明明看不見他的表情,我卻分明感受到他話語中透出的委曲求全,歎息隱忍。

彷彿,他主動向我求歡。

是不得已終於選擇向命運低頭。

是對仍然存在的夫妻關係的投誠。

是對我這個十年發妻的一種恩賜。

窗外明月疲倦冷漠地俯瞰人間大地。

我還是沒忍住,說出了這三個月來決口不提的名字。

「那東方伊呢?」

「她不纔是你內心深處唯一的妻麼?」

空氣驟然凝固。

身後的男人在黑暗中暴怒出聲,嗓音尖銳。

「為什麼提她?為什麼提她?」

「我已經回來了!我和她該受的懲罰都受了!你想要的結果都得到了!」

「李筱,你究竟還想怎麼樣?!」

2

我不想怎麼樣。

我就是忍不住,就是覺得委屈。

就是想狠狠撕破籠罩在我生活裡這層偽裝的皮。

我和陳知賢是大學同學。

我們在一次學校活動中相識、相戀,畢業第二年結婚,轉年生下了女兒秋秋。

一切順理成章,水到渠成。

我偏外向,活潑愛笑,喜歡與人打交道。

他偏內向,研究能力是業內頂尖水平,但因不擅社交,事業上始終沒有太大起色。

我覺得他實在屈才,就發揮自己公關本領,通過自己領導認識了他研究所的大領導。

那段時間,我天天早起做烘焙甜點,跨越半個城區去送給愛吃甜點的領導母親。

我做這些事時,陳知賢是很不屑的。

「我的能力有目共睹,犯得著去做這種不上台麵的事嗎?到時候竹籃打水一場空,倒讓我裡外不是人!」

我小心翼翼維護他學者的驕傲,誠懇承認自己行為莽撞,又笑著說:「失敗了也沒關係啊,就當尊老愛幼,我能認識這樣的領導,對我自己的事業也有幫助的。」

大領導很欣賞我做事的韌性,再加上陳知賢的確業務能力出色,在一次關鍵競聘時主動為他背書,在研究所沉寂五年的陳知賢終於迎來了他職業生涯中該有的提拔。

他的工資獎金水漲船高,但因為一手抓研究一手抓管理,工作也變得日益忙碌。

家裡無人照顧,秋秋正處在成長關鍵期。

我們倆經過商討,決定由我從主要崗位上退下來,擔任閒職,從而有更多時間照顧家庭和女兒,也能全力支援他的事業發展。

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幸運的。

去幼兒園接秋秋時,媽媽們湊在一塊聊天,她們一致認為我家是當代幸福家庭模板:

初戀成功有感情基礎,丈夫事業有成,自己工作清閒,有一個活潑可愛的女兒。

我感到幸福又滿足。

雖然在單位看到當初不如自己的同事升職加薪偶有唏噓,但我對自己說,家庭是經濟和命運的共同體,雖然自己放棄了一些東西,但對於家庭是最優解。

這就夠了。

第一次看見「東方伊」這個名字,是在書桌的一份研究報告上。

落款兩個名字:陳知賢、東方伊。

我把熬好的養生茶遞給陳知賢,開玩笑說:

「你們兩個名字還挺搭,光看名字就能腦補一場纏綿悱惻的愛恨情仇。」

我那時被蒙在生活的謊言中恍不知覺,並沒有留意到他目光落在「東方伊」幾個字上時,一閃而過的溫柔。

「人家未婚女同事,彆亂開這種玩笑。」

他垂眼,移開了那份報告,淡聲警告我。

3

再一次看到「東方伊」的名字,是半年後。

我要給秋秋做小學代表演講
PPT,筆記本沒電,正好陳知賢因為部門聚餐還沒回家,就開啟了他書房的電腦。


WPS
裡找素材時,我無意中點開雲共享,看見雲端一個名為【摯愛】的資料夾。

陳知賢做事是一個極度條理的人。

資料夾裡按年月命名,整整齊齊排列著
27
個目錄。

人的直覺是個很奇妙的東西。

在看到這個資料夾之前,我從未想過陳知賢會背著我有什麼不該有的情況。

一絲一毫都沒有。

但那刻,當我將滑鼠移動到其中一個檔案準備點開時,我發現自己的手,竟然不自覺顫抖了起來。

我靜靜坐在那裡看了兩個小時。

【摯愛】資料夾裡,記載了一個男人與一個女人長達兩年零三個月,隱晦又熾熱的情路曆程。

他們原本是不同部門的同事,在一次研究專案中分到一個團隊,於是,無數個白天黑夜裡,他們暢快地進行精神探討,靈魂交流。

慢慢的,一個動了心,一個動了情。

他們深知這段感情不容於道德,不容於世俗。

彼此約定,隻談聖潔的,柏拉圖式的戀愛,絕不發生肉體關係,絕不臣服於人類低階**。

或許有了這層「道德責任」命名的虛偽外衣,他們在這片「伊甸園」中,儘情表露內心、儘情釋放愛意。

陳知賢稱呼東方伊,「此生唯一的妻」。

「你今天從我身邊走過,我聞到了獨屬於你的身體迷香,心猛地顫了一下。」

「這世間女人多染濁氣,唯有你,是我心中冰清玉潔的一片靈魂棲息地,感謝你淨化了我的生命。」

「我在無數個夜裡隻能想著你的臉,在內心一遍一遍重複你的名字。」

「我曾為自己虛度的三十三年悲憫哀傷,你如聖女降臨悄然出現,一切過往,都變成了值得。」

東方伊喊陳知賢,「哥哥。」

「哥哥!我的愛人!我的丈夫!」

「今晨我落了幾根長發,小心捧著放在你桌上,你我也算結發一場。」

「會議紀要裡,我們的名字正好上下對著,心中升起隱秘的小確幸,六個世間最美的字,似在彼此雀躍,相互糾纏。」

「哥哥,我昨晚做了難以啟齒的夢,夢裡我瘋狂喊哥哥,醒來唯餘淚兩行,濕了枕頭。」

「我整天整夜地想你,績效墊底,解聘的卻是高姐。哥哥,是你暗中幫我對麼?我又愧疚又慶幸,你讓我情何以堪。」

在這一行下麵,有陳知賢的暖心回應:

「愛妻勿怪,夫為妻徇私,心甘情願。夫看淡名利,唯有此刻,為手中握權大感慶幸!」

……

27
個資料夾,每個資料夾裡
30
篇文件,一共
810
篇。


810
個日日夜夜,他們在這個名為「摯愛」的伊甸園中,共享編輯,互吐衷腸。

剛過九月,夏末暑氣仍在大地徘徊不去。

我坐在書房中,通體發涼,如置冰窖。

4

我在一片混沌中衝出了門。

潛意識裡,我仍然不相信陳知賢會背叛我,覺得電腦裡的一切都是假的。

是有人彆有用心,是栽贓,是陷害!

我打他電話,沒人接聽。

他說部門聚餐,我一家店一家店地找。

我固執地想要當場質問陳知賢。

問個明白。

在一家火鍋店裡看見陳知賢時,一桌人正在熱鬨地說話。

他坐在桌首,唇角微微含笑,是一貫溫文爾雅,瀟灑倜儻的成功男人模樣。

右邊坐了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長發女人。

她雙瞳剪水,麵露羞澀,溫婉又嬌豔。

我腳步突然凝住,竟遲遲不敢上前。

年輕人們開玩笑的聲音傳來:

「陳工,我們這群人對您哪都佩服,就是妻管嚴這件事上,我們隻能敬而遠之啦!」

「是啊陳工,您是雲淡風輕的高人做派,怎麼能聽嫂子這個外行的話,搞什麼嚴師出高徒呢?」

我遲鈍地想了想,才明白他們為什麼這麼說。

陳知賢本質上不是擅長管理的人。

他的管理方式是自己能做的一手包攬,說教彆人做太浪費時間,結果把自己累得苦不堪言,部門領導卻成了部門裡最忙最累的人,連陪女兒的時間都沒有了。

我曾提出建議,讓他回歸到管理角色上,該下屬做的一概嚴格審核,不然部門績效永遠墊底。

我不知道陳知賢後來是怎麼做怎麼說的,現在看來,這群年輕人把這筆賬確確實實算我頭上了。

此刻,我無暇理會這件事,目光定定看在長發女人身上。

她坐在人群中央,唇角始終彎著一抹淺笑,優雅隨和,在這熱鬨嘈雜的火鍋店裡,頗有種美人遺世獨立之感。

此時,她婉然一笑,柔聲道:「好了好了,你們不要欺負陳工,以後你們有什麼忙不過來的,我來幫著點就是了。」

年輕人們哈哈笑起來。

「要是嫂子是東方姐這樣的就好了,那我們部門的日子不要太舒服!可惜可惜啊!」

我的心緩緩下沉。

果然沒錯,長發女人就是東方伊。

那群人說笑著去敬東方伊的酒,她臉紅似桃花,遮擋杯口,笑意盈盈。

陳知賢忽然站起,從她手中拿過酒杯,一飲而儘。

「我們部門哪有讓女人喝酒的,你們彆欺負她,我來喝!」

東方伊赧顏抿唇,與他相視而笑,

年輕人起鬨著又斟滿。

他豪氣衝天,又是一杯乾掉。

我遠遠望著,身子激烈發抖。

陳知賢胃不好,一點刺激就發作胃疼。

這幾年,除了照顧秋秋,如何給他養胃是我生活中的頭等大事。

我四處找偏方,煮中藥,熬養生茶,冷的燙的辣的一概不入他的口。

嗜辣的我做菜從不放辣椒。

冰箱裡的西瓜我都估摸他下班時間提前拿出來放熱。

酒更是不可能讓他喝一滴。

我千辛萬苦,費儘心思幫他養好的胃。

此刻,他為博「摯愛」一笑,毫無顧忌地一杯一杯酒倒下去。

我突然就忍不住了。

原來人在極度憤怒的時刻,根本做不到什麼冷靜,什麼理性思考,什麼利弊權衡。

我在大腦轟鳴中,直直衝了過去。

一把奪過陳知賢手裡的杯子,狠狠砸在了地上。

「混蛋!」

我嘶吼出聲。

陳知賢震驚地看著我。

「啊——」

東方伊似受到驚嚇,急退兩步摔倒,手打翻旁邊餐車的滾燙鍋底,熱油濺在她臉上、額頭上。

她發出尖叫。

陳知賢一驚,失聲喊道:

「東方!」

大家都朝她圍攏。

我突然被一股凶猛的力道推搡肩膀。

身體失去平衡,踉蹌倒地,額頭磕在桌角,

其中一個年輕下屬惡狠狠注視著我:

「哪裡竄出來的瘋婆子!傷了人彆想跑!」

我捂著腦袋,感到一股溫熱的液體從頭上流下,糊住了眼睛。

血色中,我看見陳知賢驚慌地朝我衝過來。

我不管不顧,瘋狂大喊:

「我看見了!資料夾我都看見了!」

「你們一對狗男女!惡心透頂!」

5

後麵發生的事,我這三個月每每想起,都恍覺是一場夢。

一場噩夢。

猙獰可怖的夢。

我遭受刺激又撞到頭,激烈大吼後,一時氣急攻心昏了過去。

在醫院裡醒來時,看見陳知賢木然地坐在我旁邊,頭低低垂著。

我虛弱出聲。

「滾!」

「彆再我麵前,我惡心!」

陳知賢身體一顫,抬著鬍子拉渣的臉看向我,啞聲開口:

「李筱,你彆激動,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伸手拿起桌上的保溫杯砸向他。

他不閃不避,下頜硬生生捱了一下。

保溫杯掉在地上,發出「咚」一聲響。

他閉了閉眼,彎腰撿起放好,長歎一聲說:

「你要打要罵都可以,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為自己辯解,我隻想說一句,我和她,絕對沒有越雷池一步!」

我瞪著他,咬牙切齒:

「所以呢?我要讚揚你們品行高潔有道德?感激你們沒有發生惡心的肉體糾纏?」

陳知賢看著我,露出難過的表情。

「你非要說得那麼難聽嗎?」

我把被子裡的手緊緊按在床墊上,控製不自覺的發抖。

「我說得惡心,能有你們做得惡心?」

「我一想到你們兩個寫的那些話就就想吐!裝什麼癡男怨女!什麼狗屁柏拉圖!就是男盜女娼!就是狗男賤女!」

以往我看小說或電視劇,看到女主人公σσψ遭遇丈夫出軌就歇斯底裡又哭又鬨,心中頗不以為然,覺得她們被情緒主宰大腦,太不冷靜,太不體麵。

心想男人而已,臟了那不要好了。

可如今,真發生在自己身上,我發現,根本控製不住自己。

我整個人被憤怒和背叛感充斥,胸口彷彿要爆炸,隻恨不得把一切最惡毒,最卑劣的詞都用在他們身上,狠不得拉著他和那個女人一起毀滅!

我突然間,就從樂觀愛笑,熱情友善的李筱,變成了一個尖酸刻薄,粗魯暴虐的瘋子。

陳知賢此刻看著我,就像在看一個瘋子。

我愈加憤怒,又拿起枕頭朝他臉砸了過去。

「滾!」

陳知賢慢慢順了順被弄亂的頭發,起身站起,聲音已然平靜了下來。

「你現在太激動,沒辦法心平氣和地溝通,我還是先離開。」

「小高推倒你的事,他主動跟我倒了歉,這事怪不得人家,他不認識你,你突然衝出來把東方嚇得受傷,他就是為了幫她出頭。」

「東方額頭被燙傷留了疤,不過她並不打算追究你的責任,你不用擔心。」

「總之這件事並沒有你想的那麼不堪,你先好好冷靜一下,如果你實在過不去這個坎,無論你想怎麼懲罰,我沒有一句怨言。」

他彎腰,把枕頭撿起放在床上,轉身走出了病房。

6

我在醫院躺了三天,腦子渾渾噩噩,時時昏睡又驚醒,每次醒來要想幾秒,才能分清現實和夢境。

我媽來了,說陳知賢給她打電話詳細說了事情經過,擔心我沒人照顧,讓她來醫院幫忙照看。

她摸著我的臉,歎氣說:

「他很誠懇地承認了自己的錯誤,發誓說和那個女人絕對沒有發生什麼。笑笑,你記得你以前追星嗎?也是寫了一大本表白的話,你就當他也是這樣好了。」

我搖頭,「不一樣。」

「可為了這點事氣壞自己的身體,也不值當。你不為自己想,也要為秋秋想啊!」

婆婆和小姑子來了。

她們一左一右,坐在我床邊。

婆婆笑著說:「這事按說是阿賢不對,不過阿賢從小就長得有女人緣,現在事業又成功,難免被外麵野女人盯上,這事發生了也好,沒到無可挽回的地步,就算給你提了個醒。」

小姑子喝著冰美式,「嫂子,不是我幫我哥說話啊,我哥是個講究點情懷的人,人格絕對沒問題,我都懷疑他可能被人下套了。話說回來,這其實算不上出軌,大不了就是撩騷!甚至連撩騷都談不上,他纔不會說那種虎狼之詞呢!」

婆婆走時,看著我語重心長。

「這事阿賢能主動向家人坦白,說明本質上他還是問心無愧的。當然你想鬨一鬨,也可以理解,但還是到此為止的好,阿賢馬上就要競聘副院長,人家不知道你們夫妻鬨什麼矛盾,難免對他不利。」

……

我其實不知道該怎麼辦。

離婚嗎?

十幾年的感情、我精心維護的家、秋秋的成長、外人眼中的幸福形象……

媽媽、婆婆、小姑她們來勸我,也隻是勸我彆氣壞了身體,彆再鬨到家庭不和睦,彷彿這事跟離婚一點關係都沒有。

她們心裡預設,這點事,遠遠沒到能上升到離婚的程度。

可我心裡,堵得慌。

陳知賢每天都來,拿著煮好的湯。

見我不理他,就把保溫盒輕輕放下,沉默地走出去。

秋秋給我打了幾次電話,問我什麼時候回去,說爸爸做的飯太難吃了。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出院前一天,我突發奇想,去樓下小花園透氣。

撞見了東方伊和陳知賢。

東方伊穿著病號服,陳知賢拎著兩個保溫盒,兩人在小聲說話。

他們麵對麵站著,微風從背後吹起東方伊的長發,在陳知賢臉上、唇間飛舞。

陳知賢凝然不動,任由發絲輕撫。

彷彿一場心照不宣的隱晦曖昧。

好一會,他低頭,將一個保溫盒遞給東方伊。

風送來東方伊的輕語,「哥哥!」

我大腦驟然轟鳴,衝了過去。

在陳知賢看到我瞳孔放大的那一刻,我抓住了東方伊的頭發,將她狠狠拽倒在地,厲聲吼叫,

「你怎麼敢!你怎麼還敢出現!賤貨!」

東方伊吃痛地抓住自己的頭發,「啊啊」叫起來。

不遠處,倉皇跑來幾個年輕下屬,見到這一幕,一邊攔著我一邊連聲解釋:

「嫂子!你誤會了!是我們幾個同事來看東方姐,正好和陳工撞上了!」

在我揚起手想扇在東方伊臉上時,手腕被握住,耳邊傳來陳知賢冷冷的聲音。

「夠了!」

年輕下屬們尷尬地試圖去掰我的手,把東方伊的頭發救出來,可我不自覺捏得緊緊的。

四周圍了一圈看熱鬨的人,大家指指點點。

東方伊又急又羞,雙肩聳動,輕聲抽噎。

陳知賢看了她一眼,目露心疼,隨後冷然看向我,大聲開口。

「我用女兒秋秋的命發誓,我和她,決沒有發生任何親密關係,沒有上床!沒有親吻!甚至連擁抱都沒有!」

「李筱,你一而再則三揪住不放,先致使她毀容,現在又當眾侮辱,你再這麼發瘋下去,我們乾脆離婚!」

我身體一顫,震驚地看著他:

「你說什麼?你說……離婚?」

「你憑什麼說離婚?」

圍觀的人群開始議論紛紛。

「這人敢用自己女兒發誓,肯定沒撒謊,還以為打小三呢,原來是原配撒潑亂咬人啊!」

「還把人家小姑娘弄毀容了?瞧她揪人頭發的狠樣,這麼凶的女人,難怪丈夫要跟她離婚!」

「這男的看上去就老實忠厚,看來是真逼急了!」

怔愣間,我鬆開了東方伊的頭發,幾個年輕人連忙護著把她從我身邊迅速拉開。

隔著人群,東方伊慢慢抬頭,沉默與我對視。

目光譏諷,輕蔑,甚至還有一絲憐憫。

我忽然,平靜了下來。

從發現資料夾那一刻開始,直到此時此刻,我第一次,真真正正平靜了下來。

我轉頭,看向陳知賢,緩緩開口:

「不,我不同意離婚。」

至少,不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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