檸檬糖,很酸很甜 008
出院
薑以檸猛地睜開眼睛,刺目的白色燈光讓她不適地眯起眼。消毒水的味道充斥鼻腔。
“醒了,她醒了。”一個年輕的護士驚喜地叫道,轉身跑了出去。
醫生很快進來,一番檢查後,確認她身體並無大礙,隻是情緒波動過大加上低血糖導致的昏厥。陳姨在一旁連連點頭,眼睛紅紅的,顯然嚇得不輕。
在陳姨的攙扶下,薑以檸辦理了出院。走出醫院大門,午後的陽光帶著暖意。陳姨緊緊扶著她的胳膊,嘴裡心疼地嘮叨著:“肯定平時吃的太少了,都暈倒了。現在的年輕人啊,動不動就喜歡絕食減肥,把身體搞垮了都不知道愛惜。回去,陳姨給你燉老母雞湯,好好補回來,得把肉養回來。”
這絮絮叨叨的關心,帶著市井煙火氣的溫暖,像極了記憶中媽媽心疼她時的語氣。薑以檸鼻子一酸,眼眶瞬間紅了,低低地說:“謝謝陳姨。”
“哎喲,跟陳姨客氣啥。”陳姨爽朗地擺擺手,扶著她慢慢走回花店。
回到“檸·語花坊”二樓那個小小的閣樓房間,薑以檸在門上掛上了“休息三日”的木牌。她現在心亂如麻,實在沒有心思去經營花店。
喝下陳姨精心燉煮的、飄著油花和濃鬱香氣的雞湯,胃裡暖和了許多。薑以檸堅持讓陳姨先回去休息:“陳姨,我好多了,真的。您也累了,快回去歇歇吧。有事我一定第一時間給您打電話,反正您住得近,幾步路就到了。”
陳姨看著她確實比之前有了點血色,才放下心來,收拾好碗筷,又叮囑了幾句才離開。
聽著陳姨下樓的腳步聲遠去,薑以檸纔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氣,癱坐在床邊柔軟的舊地毯上,茫然和無措如同潮水般將她包圍。
“怎麼辦?接下來該怎麼辦?”她抱著膝蓋,把臉埋進去。她需要資訊,需要瞭解這空白的八年,她需要聯係上家人。
手機,她猛地抬起頭。飛快地從隨身的帆布包裡翻出一台白色的雜牌手機。這是屬於“花店薑以檸”的。
她有些生疏地按亮螢幕,八年過去,科技早已翻天覆地。觸屏流暢,功能強大得讓她這個“老靈魂”感到新奇。
她憑著身體殘留的本能記憶,點開一個個應用。通訊錄、微信、短視訊APP……她點開一個叫“鬥音”的軟體,裡麵光怪陸離的世界讓她眼花繚亂,卻又感到一種隔膜的疏離。
最終,她的手指停留在通訊錄圖示上。點開,裡麵孤零零地隻存著一個名字:陳姨。這個發現讓她心頭一澀,這個“自己”,活得比她想象的還要孤獨。
點開通話界麵,她的指尖懸在虛擬按鍵上,微微顫抖。深吸一口氣,憑著刻入骨髓的記憶,她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輸入了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媽媽的手機:135435××××。
綠色的撥號鍵就在眼前。薑以檸的手指懸停在上麵,卻遲遲無法落下。
無數的擔憂和恐懼瞬間湧上心頭:媽媽會不會以為她是瘋子?會不會覺得這是騷擾電話?會不會……根本不想再聽到任何與“檸檸”有關的聲音?八年了,這道傷口,是否還在流血?
要不……打給時衍哥哥?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她自己狠狠掐滅。八年,如果他早已結婚生子,這通電話隻會是尷尬的打擾,甚至是對他新生活的冒犯。
蕭曉?沈念安?似乎都不太合適,她們又該如何接受這匪夷所思的重生?
思來想去,隻有媽媽。隻有媽媽,是她最深的依戀,也是她最怕驚擾的傷痛。薑以檸閉上眼,心一橫,指尖用力按下了撥號鍵。
“嘟……嘟……嘟……”單調的等待音在寂靜的房間裡響起,每一聲都像敲打在她緊繃的神經上。她緊緊攥著手機,手心全是冷汗,心臟在胸腔裡狂跳,幾乎要蹦出來。
時間彷彿被拉得無限漫長。就在她以為快要自動結束通話時,電話終於被接通了。
“喂,你好,哪位?”一個熟悉到讓她靈魂戰栗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絲被打擾的、屬於中年婦女特有的疲憊和疏離。
是媽媽,真的是媽媽的聲音。八年了媽媽沒有換號碼。所有的緊張、恐懼、偽裝在這一刻土崩瓦解。內心的委屈和失而複得的酸楚衝垮了她的理智堤壩,眼淚完全不受控製地洶湧而出。
她張著嘴,卻隻能發出壓抑的嗚咽。
“喂……喂……是哪位?”電話那頭,薑母的聲音帶著疑惑,似乎因為這邊的沉默而更加不耐煩,準備結束通話。
薑以檸猛地回神,恐慌讓她失聲喊了出來,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破碎而急切:“媽媽……媽媽。是我,我是檸檸,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電話那頭,薑母顯然愣住了。她本以為是推銷電話或者打錯了,正要結束通話的手指停在半空。那句帶著哭腔的“媽媽”和那個禁忌的名字,瞬間擊中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