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三代人 第365章 江河日下
過了國慶節,劉旭又是回到了學校。地裡的莊稼也都收完了,小麥播下種子後,隻需等到來年的夏天,才能收麥子。
國增繼續每天開著三馬子,四處趕集擺地攤,心裡也琢磨著,這趕集擺地攤的事,是不能再乾了,主要是賺不來幾個錢。現在的餐具廠,也不景氣,秀巒都倆月沒發工資了。尤其是這幾天,廠子裡出了檔子大事,十幾個工人,夜裡從廠子往外偷東西,十幾萬塊錢的餐具,當廢鐵給賣了,連市裡的公安局都介入了。
工人往外偷東西賣,這在餐具廠是司空見慣的事,小偷小摸還沒什麼,一下子丟了十幾萬塊錢的貨,廠子能不報警嗎?這餐具廠,就是管理太鬆散了,早晚得垮。
國增想著,現在兒子劉旭,上了新世紀中學,又是私立學校,以後花錢的地方太多了,自己得換個,掙錢更多的門道。但門道再多,也不能去偷,去搶,去乾違法亂紀的事。
去小山鄉那邊趕集,碰巧在集市上,遇到了妹妹小雙,國增問:「小雙,你怎麼也來趕集了?」
「程強不是趕集賣花嗎?我昨天上的夜班,今天就和他一起,來趕集賣花了。」小雙道。
「楊程強賣花,賣的怎麼樣?掙錢多不多?」國增問。
「唉,彆提了,這都快散集了,才賣了兩三盆花。」小雙道:「大哥,一會散了集,你去我家吃午飯。」
「行,我也剛好,想去看看姥姥和姥爺。」國增道。
散了集,國增開著三馬子,先是去了山後村的村北,路上買了一遝紙錢,在姥姥和姥爺的墳前,磕了幾個頭,燒了一遝紙。從墳地裡回來後,又去了小雙家,進了門,國增又進了西屋,以前,姥姥和姥爺,就是住這間屋子,姥爺臨走的時候,也是在這間屋子裡,自己把姥爺伺候走的。
物是人非,兩位老人,如今走了好幾年了,這間屋子裡,也變成楊程強,養花的花房了。
飯菜做的很簡單,小雙在案板上,切辣條,國增問:「切辣條乾嘛?」
「吃啊。」小雙道:「也能當個菜。」
國增哦了一聲,心底裡嘀咕,這辣條,不都是劉靜這些小孩子們,經常吃的零食嗎?怎麼還當成吃飯的菜呢?小雙家的日子,現在怎麼過成這樣了?
看著清清寡寡的飯菜,國增倒不是嫌棄,就是覺得,這小雙家的日子,怎麼今非昔比了?楊程強招呼著:「大哥,來,吃啊,吃吧。」
國增吃著飯:「程強,今天趕集,賣了多少錢?」
「唉,就二十多塊錢。」楊程強道。
「你在餐具廠呢?」國增扭頭,看向了小雙:「也是倆月,沒發工資了吧?」
「四個月了。」小雙道:「我嫂子他們那個車間,跟我們不是一個車間,他們那邊拖了兩個月,我們更慘,都四個月沒開工資了。」
「唉,也不知道,這餐具廠,現在是怎麼了。」國增道:「真是江河日下。」他終於明白了,妹妹一家人,為什麼會把辣條,端上來當菜吃了。
「程強,要是實在不行,你就彆養花了。」國增道:「也進個廠子吧,餐具廠不行,就進其他廠子,得想辦法掙錢養家。」
「是,大哥,我知道。」楊程強的臉上,始終掛著笑,簡直是皮笑肉也笑,透著一股子的沒心沒肺:「聽說黃驊港那邊,中鐵在招人,我過幾天去問問,要是合適,也進中鐵裡乾活。」
國增知道,中鐵那邊,是個很大的私人企業,是個化工園,那化工園大的,比海興縣的縣城,都大好幾倍,廠子裡有兩三萬的員工。但這中鐵,不屬於海興這邊的企業,是歸黃驊管。工人們乾的活,都是些化工、冶煉,鋼鐵製造類的,活又臟又累不說,主要離著家也遠,最為主要的是,那些活汙染很嚴重,對人的身體也有害。
在中鐵上班,唯一的好處就是工資高,掙錢多。海興縣也有不少工人,在那上班。
「嗯。」國增點了點頭:「我聽說,在中鐵上班,挺累挺臟的了,程強,你能受得了?」國增很是質疑。
「嗨,有什麼受不了的。」楊程強說著漂亮話:「我能啊,能啊。」心底裡卻心口不一,自己也就是說說罷了,大舅哥怎麼還當真了?一晃都十多年,自己沒進廠子乾活了,自己哪能受得了,那個苦和累?
「人啊,都是被逼出來的,沒錢了,可不得想辦法掙錢嗎?」國增卻相信了楊程強的話,以為他真的要去中鐵上班。
以前,姥姥和姥爺,還都活著的時候,楊程強和小雙,兩口子在家裡做全職保姆,那時候,玩著就把錢掙了,成天還吃好的,喝好的,也沒有想著攢錢,想著以後的日子,那時候的他們,可真是花錢如流水。
因為賺錢太容易了,所以花錢不心疼。
現在,姥姥姥爺都不在了,大舅和二舅,也不給他們開工資了,倆人在家裡玩慣了,都不想出去上班了。要不是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小雙恐怕也不會,去餐具廠的車間磨光吧?還有這楊程強,從小就是個玩孩子,好吃懶做的公子哥兒,打著養花賣花的幌子,不思進取,不想進廠子掙錢。
國增看著妹妹和妹夫,心底裡歎了口氣,唉,彆說人家了,自己有什麼資格,評價彆人?國增嚥了口飯,自己現在不也是,每天趕大集擺地攤,也掙不來錢,養不了家嗎?自己說人家,真是烏鴉嘲笑黑豬,隻知道彆人黑,卻看不見自己的黑。自己現在比楊程強,也強不到哪去。
「餐具廠是完了。」小雙道:「老闆周金海,他都不管,交給自己那個傻兒子管,一個傻兒子,能管好嗎?」
「就是,要是他兒子能管好,還至於出這麼大的事,能丟了十幾萬的貨?公安局那邊破案了,都是廠子裡的工人,聯合外麵的小混混乾的,咱們村曲大海,也參與了,也給抓進去了。」
「是嗎?」小雙驚恐:「曲大海,挺老實的一個小孩啊,怎麼乾這種事呢。」
聽著媳婦和大哥,議論餐具廠偷餐具的事,楊程強麵帶笑容的臉,頓時僵住了。他不再搭話,隻顧埋頭吃飯。
「人啊,知人知麵不知心。」國增道:「曲大海的姥姥家,跟周金海還是一個村呢,論親戚,曲大海還管周金海叫舅呢。怎麼著?外甥犯了事,照常給抓進去,哼,就這些亂七八糟的親戚關係,餐具廠不黃纔怪呢,偷也都給他偷破產了。」
楊程強低著頭,繼續吃飯,或許是辣條太辣,楊程強覺得自己的臉上,也辣乎乎的。
小雙嚼著辣條,忽然覺得惡心,連忙放下筷子,跑了出去,在院子裡吐了一番。
國增追了出去:「小雙,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好好的,吐了呢?」
小雙緩了緩「大哥,跟你說個事,我懷孕了。」
「什麼?」國增難以置信:「你們倆以前,不是說不要孩子嗎?是意外,還是打算好的事?」
「不是意外,是打算好的事。」小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