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丟老婆的第八百年 第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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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憶抿起嘴，眼神落在金淮的耳朵上，心裡暗想，這龍該不是耳背吧？
到底要說幾遍啊？
“死了。”寧憶說的那叫一個冷靜又無情，他想起了什麼，慢吞吞的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來了一個荷包，上麵繡著一對醜兮兮的鴨子，他打開荷包，手指伸進去，翻找了半天，從裡麵拿出來一塊破碎的妖丹碎片。
又拿取了好幾次，才停下手，擡眼對金淮道：“這是他的妖丹碎片。”
金淮立在那裡，像一尊失去靈魂的木偶。
寧憶解釋著：“他是我救命恩人，所以我存了他的妖丹碎片，想著你應該認識他……”
畢竟都在問喜不喜歡這種問題了，怎麼說也該有一腿的，誰能想到，這龍居然一副不認識阿寶的模樣，寧憶心裡難免在罵金淮無情、無恥。
但是他隻是一個妖力微弱的小半妖，可不敢對金淮貼麵開大，隻好斟酌言辭道：“所以，他的確已經不在人世很多年了，你如果不認識他，那這個妖丹，我就繼續保管了？怎麼說，他救我，我至少該給他一個安置。”
寧憶說完，就準備把妖丹碎片重新收起來，金淮便是在這個時候動了，他動作很快，一把就揪住了寧憶的手腕，力氣很大，彷彿能把寧憶的手腕生生折斷。
寧憶嘶地一聲，“疼、疼、疼……”
金淮無動於衷，另一隻手一點點探向寧憶手裡的妖丹碎片，他懸在空中的手指居然在控製不住的顫抖，指尖輕輕碰在碎片上，甚至反射性地回收，過了半秒後，又像鼓足勇氣般，再次輕觸碎片。
動作已經不能用小心翼翼來形容了，就好像他對待的不是易碎的玻璃，而是幾個泡沫，但凡多碰一點，就會化作塵埃。
這份溫柔，簡直和捏著寧憶的另一隻手的粗暴，形成巨大的對比。
寧憶忍不住了，翻了一個白眼。
“阿寶……”
金淮終於握住了所有的妖丹碎片，阿寶的妖丹是五彩的顏色，何其罕見？隻可惜碎了，原本絢爛的顏色也變得暗淡無光，有點像工藝品店裡，角落堆放的殘次品。
曾經也是店主的得意佳作，此刻卻蒙上一層厚厚的灰。
金淮的眼淚在無聲無息中掉落下來，啪嗒一聲，落在了妖丹上。
他好像……想起來了更多的東西。
那些過往的記憶碎片被捲入風暴，已難以想象的速度重組，不對後又分解、再次重組、再次分解。
“呃！”
金淮的腦袋突然巨疼，疼到他咬牙切齒，也控製不了呼疼的聲音從牙縫裡冒出來，疼到他站立不穩，隻能半蹲下身子。
他鬆開了捏住寧憶的手，攥緊成拳，拍打在他腦門兒，唯獨握著妖丹碎片的那隻手不敢收攏，唯恐弄壞了原本就破碎的妖丹。
“金淮。”
“金淮。”
“金淮，我好看嗎？”
“金淮，你快點。”
“金淮，你要送我一把劍嗎？”
“金淮，我想要小珍珠。”
這些，都是阿寶的聲音……是過往、也是過錯。
記憶在瘋狂的恢複，金淮覺得自己要撐不下去了，他眼眶通紅，雙眼全是血絲，間或連人形都難以控製，龍頭若隱若現，那模樣直接嚇得寧憶倒退好幾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可金淮更知道，他不能停在這裡，一旦停下來了，復甦的記憶很可能就此中斷，他要記起來！和阿寶的所有點點滴滴！
他要記起來！記起來！
“記起來啊！”金淮嘶吼著，聲淚俱下，“記起來啊！阿寶是誰？是我的誰？！”
“阿寶……”金淮的聲音嘶啞，寧憶恍惚間，隻覺得金淮隔著幾百年的時光，在呼喊著當年那位慘死在梧桐穀裡的小妖怪。
一股惋惜和悲涼湧上心頭，寧憶垂下目光，看吧，這就是人世間的情情愛愛，到最後都成了一地雞毛。
偏他自己不爭氣，明明在嘲諷著所謂的愛，心裡卻控製不住羨慕。
活了這麼久，他偶爾也會想知道被愛是什麼感覺，但他不相信愛。
寧憶弓下腰，想了想，從腦海裡擠出和阿寶的一麵之緣，告訴金淮：“他是一隻雀妖，有著漂亮的五色羽毛，可惜斷了雙翅。”
“他……很厲害。”寧憶回憶著，那個被釘死在梧桐樹上的阿寶，居然能在奄奄一息間，拔劍救下自己。
“他的劍法很出眾。”寧憶抿起嘴，能想到的實在有限，他真的拚了老命去回憶，“噢……阿寶似乎聽不見。”
金淮渾身一震，那個驕縱、鮮活、聽不見聲音，卻能讀懂唇語的、聰明的五色小雀妖浮現在腦海中。
恍惚間，來到了阿寶化形的日子。
“他持劍的樣子像一個神明。”寧憶給予記憶裡的救命恩人最美好的評價。
而金淮，他看見了，那個淩空而起，在空中淺淺幻化成人形，隨後自願墜入自己懷中的阿寶。
他的小妖怪啊……
金淮的淚珠子根本控製不了，簌簌往下掉著，他的阿寶啊……記憶是一條長滿了荊棘的長鞭，打在金淮心裡，烙下永不癒合的傷痕。
空氣一下子死寂下來，寧憶隻能聽見金淮壓抑的哭泣聲，他有些不合時宜的想，目睹過龍殿下如此醜態，之後該不會被滅口吧？
五分鐘、十分鐘過去了……
寧憶動動眼睛，小心看金淮，滅口都容後思考了，先想想這龍到底要哭多久？
他又等了十分鐘，終於等不下去了，開口：“殿下，哭好了嗎？”
金淮冇吭氣，寧憶摸著腦袋，想方設法安慰：“你看啊，人死如燈滅，阿寶都死了好幾百年了，指不定都輪迴兩圈兒了，你現在哭，有點……晚了。”
聽起來可真不像安慰，反倒像落井下石，寧憶咬咬嘴唇，瞅自己這張嘴，真是說不出好話。
果然，寧憶這話出口，分明就見金淮渾身一顫，他急著又道：“那要不，我們給阿寶買塊風水寶地？a市東區有個墓園就不錯，我可以出錢買！然後每年，我們都可以去祭拜他，送點花啊、糕點水果啊。”
金淮一點點擡起了頭，一張帥臉因為哭腫了眼睛顯得狼狽不堪，他臉頰上還掛著眼淚，瞪了一眼寧憶，“閉嘴！”
寧憶閉上嘴了，凶什麼凶？自己哪句話說錯了嗎？
“那個山穀，在哪裡？”
寧憶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金淮在問什麼，“在鳥雀一族。”
“嗯。”金淮點頭，緩慢的站起身來，眨眼的功夫，消失在了寧憶眼前。
被落在原地的寧憶眨巴眨巴眼睛，大哥……說走就走啊？
他有些氣悶地想，自己找金淮要幫的忙都還冇說出口，這下算是徹底冇招了。
後來幾日，寧憶從妖怪論壇刷到了金淮的最新訊息。
金淮一龍獨闖了鳥雀族，說是把攔路的小鳥雀砍了個乾乾淨淨，砸了朱雀台，毀了鳳凰殿，鳥雀族那位奉做神明的金鳳，更是被金淮打回了原形，屍身掉在鳳凰殿的廢墟下，久久不曾有小妖怪敢去將其放下來。
再然後，又過了些日子，聽說金淮在人妖靈三族裡瘋狂的尋找一個叫趙念舟的人類修士，知道這則訊息的時候，寧憶心裡大喜，因為這個趙念舟就是他原本想求助金淮的起因。
陰差陽錯之下，金淮可算幫了他大忙。
寧憶高興的在家裡誇了金淮好幾天，隻是金淮似乎一直冇能找到趙念舟，妖怪論壇上無數妖在議論此事。
有妖說金淮瘋了，不僅屠了鳥雀一族，還大張旗鼓的去找一個人類修士，分明是擺明瞭在向人族宣戰。
大大小小的妖怪們紛紛求助妖族長老，希望長老們可以管控一下金淮。
妖族長老們的確有所行動，隻是前去製約金淮的老妖怪冇一個活著回去，漸漸的，冇妖再敢多說一句話，畢竟妖族，也是以強者為尊的。
在這麼一個敏感的時間，長老們忙著聯絡金瀧，希望老龍能出現管教一下金淮，小妖怪們忙著裝蒜，而金淮忙著找人。
找著找著，便鬨去了人族的特殊事件管理局，寧憶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眼睛都瞪大到合不起來。
更讓寧憶震驚的是，據說金淮衝進特殊事件管理局後，指名道姓要找人族第一修士趙聞生。
多少小妖怪在當天惶恐不安，生怕妖族和人族下一秒就會開戰。
好在，事情並冇有如妖怪們猜測那般發展，趙聞生的確出現了，甚至同金淮離開了，再之後的事情，小妖怪們就無從得知。
金淮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在整個三族，消失了很久。
妖族的生命是漫長的，所以冇有妖把金淮的銷聲匿跡記掛在心上，直到幾十年後的某個深秋。
楓葉染上紅霜，大部分人類還是忙忙碌碌過日子、眾多的妖怪也在繁華喧囂裡浪費時間的某個深秋，時間驟然停止。
世界像一個巨大的擺鐘，時針分明應該向前，卻似被一雙手撥弄著、強製倒退。
十萬年也冇能悟出東皇鐘真諦的金淮，在失去他的小妖怪後的幾十年裡，找到了法門。
他要時空輪轉、歲月重啟。
他還要奔赴另一個不該屬於他的空間，去救下一生深愛的那個人。
他選擇做一個賭徒，人也好、妖也罷、靈族也無妨，都是他擺在賭桌上的資本。
在跨越時空前的最後一秒，金淮低笑，說著自私自利的話：“輸了的話，就一起完蛋吧。”
反正他就是個混蛋，管什麼世界的死活？他隻要阿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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