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扮男裝_農家子的科舉青雲路 279
送走曹公公後,謝義很是高興地祝自家少爺哥升官了,這些年謝義跟著謝清風也是長了些見識的,自然知道順天府丞的含金量,這可是正四品官啊!
乖乖!
正四品官!
謝清風見到謝義手舞足蹈的模樣有些忍俊不禁,出息,不過是換個地方當差罷了。
不過,自己總算是離權力中心越來越近了。
蕭雲舒登基之後和河的水患也停了,隻要水患停了疫情就好處理得多,臨平府的情況這兩年也在逐漸好轉。雖然和河周邊的其他州府的情況比臨平府差上好多,但有著這些天朝廷源源不斷的賑災款糧下來和臨平府送過去的藥方幫助,也能勉強撐下來。
他現在走也沒事,臨平府就算沒有自己也能正常運轉。
李文遠聽到謝清風要調走的訊息時,正在覈對新修水渠的賬目,他愣了半晌,才對著來報信的衙役喃喃道:“調去京城順天府當府丞了?那可是好事啊......”話雖這麼說,眼角卻有點發潮。
沒記錯的話,謝大人剛來那會兒,城裡街道坑坑窪窪,雨天一腳泥晴天一身灰,百姓們臉黃肌瘦見了官差就躲。現在主街全鋪了水泥,下雨走路也不沾泥,市集裡攤位排得整整齊齊,賣菜的、做小買賣的,哪個不是笑眯眯的?
就連城外那幾處堤壩都加了五尺高,當年和河汛期那麼大的水,那麼多州府都被淹了他們臨平府愣是沒淹著。
昨兒個通元德還笑眯眯地說他們現在這日子能過這麼舒坦,全靠謝大人,他要是能一直在這兒就好了。當時他還笑著說人家貪心,可這會兒自己心裡也堵得慌。
“去京城是好事啊......”李文遠唸叨著,謝大人可是從龍之功,他又這麼有本事,去京城當大官是遲早的事,千言萬語化作一聲歎息,飄散在臨平府即將告彆的秋風裡。
謝清風要走的訊息除了官府的人之外,商人們是最快接到訊息的。
最先找上門的是藥材老闆陸永年,他帶著人拎著兩個沉甸甸的大箱子進門就作揖:“謝大人,您可不能走啊!”
謝清風正在收拾書箱,聞言笑道:“隻是換個地方當差,陸老闆的藥材生意不是做得好好的?”
“那哪能一樣!”
陸永年眼睛紅了,“當年要不是您逼著我們這些商戶跟官府簽協議,在水患疫情來的時候全府統一囤糧、搭高台、修倉庫,就憑我們自己瞎折騰,我們在外麵的貨物早就被淹得底朝天了!”
謝清風擺手笑道,“你們忘了當時和臨平府簽的協議了?府裡九,你們才一,府裡可是拿著大頭呢,幫你們就是幫府裡。”
陸永年卻急了,上前一步道:“謝大人這話說的!那一分利,看著少,可您彆忘了,當時周邊州府的商戶死的死、逃的逃,就咱們臨平府的鋪子能照常開門。光這口氣就比什麼都金貴!”
當時簽協議的時候,他以為這些分成至少一半會進謝清風自己的口袋,沒想到那九分利每樣都花在明處,修水泥街麵用了多少銀子,加固堤壩耗了多少石料,謝大人每月都讓賬房把明細貼在府衙門口,他們心裡都亮堂著呢!
而且他們水患時靠著統一排程的船隻運貨,災後又借著臨平府率先複蘇的東風擴張,如今個個家業興旺。當年那些沒簽協議的商戶,就拿那首飾商周生餘來說,當時他總覺得謝清風是想借機盤剝他們,死活不肯合作。結果水患剛起,在外頭的倉庫被淹,貨物泡湯,不到半年就關了鋪子,聽說現在還在碼頭扛活。
二人正說著,門房又引進來幾位商人,個個手裡都提著禮。
謝清風看著滿院子的禮物,連忙擺手道:“諸位的心意我領了,但這禮必須帶回。當初簽協議也是為了臨平府統一好管理,如今你們生意好是你們自己肯努力,跟我沒關係。”
商人們哪裡肯依,硬是把東西往院裡一放,作揖道謝後就跑。
謝清風見他們執意要送,也無法,讓謝義把這禮送到臨平府庫房充公。
下一任臨平府知府不是外調的,是謝清風親自寫信給皇上推薦的李文遠,他也隻放心李文遠來接手臨平府。
晨光熹微,臨平府衙門前那條熟悉的水泥路,今日卻顯得格外擁擠,也格外安靜。按照規矩官員離任必須得從任職府衙正門出發,奶奶和娘她們早就在府門口等著他一起啟程。
謝清風起得很早,與他當年大張旗鼓地來相反,今日他想悄悄地走。
他告彆身後的下屬,輕輕推開衙署那扇沉重的木門,腳步卻猛地頓住了。
門外,是黑壓壓的一片人頭,靜默無聲。
晨光勾勒出他們樸素的輪廓,有須發皆白、拄著柺杖的老翁,有挎著菜籃、眼角濕潤的婦人,有牽著孩子、神情莊重的漢子,還有那些前幾日來他府上送禮的商賈們此刻也肅立其中。
他們不知從何時起就等在了這裡,將衙門前那條不算寬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沒有人喧嘩,隻有無數道目光,沉甸甸地落在謝清風身上。
謝清風喉頭滾動了一下,想說些什麼,卻覺得任何話在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他深深吸了口氣,對著人群,深深作了一揖。
這一揖,像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
人群中傳來壓抑的啜泣聲,一個老婦人用粗糙的手背抹著眼淚,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前麵:“謝大人......您......您真要走啊?”
“大人!”一個漢子擠出人群,手裡提著一大袋新磨的精細麵粉,不由分說就要往車上塞,“家裡婆娘天沒亮就起來磨的,您路上帶著,彆餓著。”
謝清風連忙推拒:“使不得,鄉親們的心意我領了,東西萬萬不能收!大家的日子都不容易......”
這時一個商賈模樣的中年人,手裡沒提禮盒卻捧著一個大碗,碗裡是熱氣騰騰餛飩。他走到謝清風麵前深深鞠躬:“大人,您清廉如水,我們不敢用俗物汙了您的手。這碗餛飩是街口李記攤的,您最愛吃的清湯餛飩。您初到任上吃的就是這碗,今天,請您再吃一碗臨平的味道再走吧!”
周圍的百姓紛紛附和:“是啊大人,吃一口吧!”
“正是早上吃口熱的暖暖身子......”
謝清風看著眼前一張張布滿風霜卻寫滿真摯的臉,眼眶終於抑製不住地紅了,他接過那碗沉甸甸的餛飩,滾燙的溫度透過碗傳到手心,也燙到了心裡。
他拿起筷子,就在這衙門口,在千百雙目光的注視下,低下頭,大口大口地吃著。麵湯的熱氣氤氳了他的雙眼,誰也分不清那順著臉頰滑落的,是汗,還是淚。
一碗餛飩不多很快見了底,謝清風將空碗鄭重地交還給那商人,再次對著人群深深作揖後上了馬車,他的聲音沙啞卻清晰:“謝某.....謝過臨平的父老鄉親!”他不再多言,怕再多說一句,那強忍的情緒便會決堤。
車夫輕輕揚鞭,車輪緩緩轉動。
人群如同被無形的力量推動著,默默地、緩緩地跟在車後。沒有人指揮,沒有人喊口號,
他們就這樣走著,送了一程又一程。
出城的路口那輛青布小車終於停了下來,謝清風掀開車簾,再次回望這座他傾注了無數心血的城池,回望那長龍般沉默相送的人群,他拱了拱手,然後放下了車簾。
車子再次啟動,加速,駛向通往遠方的官道。
人群停下了腳步,卻久久沒有散去。他們踮著腳,伸長脖子,直到馬車徹底消失,再也看不見了。
那個一直站在人群的最前方的老農突然跪在了塵埃裡,對著馬車消失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一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