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扮男裝_農家子的科舉青雲路 312
太和殿內早已被宮人們佈置得流光溢彩,盤龍金柱上纏繞著朱紅綢帶,綢帶末端墜著鈴鐺,鈴鐺隨著穿堂風輕輕晃動,與殿角的編鐘聲交相呼應。
百張紫檀木案沿牆排開,案上的青瓷碗盞裡盛著琥珀色的酒液,旁邊碼著蜜餞、乾果與精緻的點心,這些吃食可都是照顧著各國使臣們的口味來的。既有彰顯聖元朝特色的菜,又有怕他們吃不慣的本國點心,西域的葡萄乾、和岐國的海味酥、金蒙國的奶皮子等等。
可謂是做足了東道主的禮儀。
謝清風也是第一世參加規格這麼高的晚宴,就連案幾之外的空地上都鋪著紅色的地毯,地毯上用金線繡著四海歸一的紋樣,光是這地毯就造價不菲。
謝清風在心中估算了下,不算前些日子京城街道的開銷,光是這一晚上的晚宴至少得花上百萬兩,也不知道蕭雲舒這樣來一套到底劃不劃算。
其實剛開始蕭雲舒想讓各國來朝貢的時候,謝清風和邵鴻裕一樣的想法,非常不同意。
蕭雲舒才剛繼位三年,根基都還沒穩當。先帝駕崩時留下的國庫本就不算充盈,南邊的水災剛過,賑災銀子還沒完全補齊,北邊邊境的軍餉也還欠著兩個月的,這時候不把銀子花在民生和軍備上反倒鋪張浪費搞這種萬國來朝的排場,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還有百姓的肚子沒填飽,士兵的鎧甲沒穿暖,再盛大的朝貢也隻是虛有其表,就像那金線繡成的地毯一樣,看著華麗但是踩在上麵卻不紮實。
當時邵鴻裕第一個反對,但蕭雲舒執意。
蕭雲舒的理由是,他讓百國來朝不是為了好看。而是讓和岐國的人親眼看看聖元朝的絲綢有多滑,瓷器有多亮,他們才會更想和聖元朝做交易賺錢,讓金蒙國國的使臣見識見識京城的繁華,他們纔不敢輕易在邊境耍花樣。
蕭雲舒說這是花銀子買臉麵,更是買將來的安穩。
邵鴻裕是首輔,也是蕭雲舒的老師,他和他那一派的人給蕭雲舒施壓都無法改變他的決定,謝清風並不覺得自己有能耐勸動蕭雲舒。
可能還會引起他的反感。
不是謝清風想明哲保身,而是他意識到新上位的帝王現在急於掌握權力,他不能勸,也沒有立場勸。
就像剛栽下的樹苗,總要拚命往土裡紮根往天上伸展,生怕被旁邊的老樹遮住了陽光。
謝清風剛從臨平府回來的時候,還沒有意識到蕭雲舒和邵鴻裕之間的氣氛已經劍拔弩張了,直到上了幾次朝才發現,他們師生之間,似乎已經無法調和了。
蕭雲舒繼位三年,朝堂上大半官員都是邵鴻裕的門生故吏,連吏部選官和戶部撥款這種大事都得先看首輔的意思。這次萬國來朝,明著是蕭雲舒的邦交大事,暗地裡,或許藏著帝王收回權柄的心思。
謝清風喝了口茶,有點澀口。
籌備朝貢時,蕭雲舒特意繞過邵鴻裕主管的戶部直接調撥銀兩,點名讓自己這個順天府府丞參與接待而非邵首輔力薦的禮部侍郎。甚至連驛館的修繕都派了禁軍統領去監工,理由是外邦使者安全要緊,實則把邵派的人晾在了一邊。
這些小動作像蛛網上的絲線,單獨看毫不起眼,連起來卻織成一張清晰的網。蕭雲舒要借這場朝貢,向滿朝文武宣告:誰纔是聖元朝真正的主人。
謝清風望著斜對麵邵鴻裕鬢角的白發,這場朝貢就是場無聲的角力。
蕭雲舒要的不僅是外邦的敬畏,更是朝堂的臣服,他花的也不僅是銀子,更是向邵派勢力宣戰的籌碼。
殿外忽然傳來禮樂聲變調的響動,原來是樂師換了新譜,那調子比先前更激昂。
謝清風看見蕭雲舒舉杯起身,目光掃過邵鴻裕時微微一頓,隨即轉向各國使者,笑容裡滿是年輕帝王的鋒芒。
“這杯,敬四海昇平!”
此次和岐國派來的使者代表是現任國主的孫子,戈丹,他已過弱冠之年,聞言立馬起身道,“和岐國願與聖元朝共守四海,同慶昇平。”他拱手的動作標準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金蒙國使者代表努爾哈連理見戈丹起身,也立馬起身道,“陛下說得好!”他是努爾哈連安的弟弟,他雖然比努爾哈連安矮些,卻更壯實,腰間的狼牙串隨著動作叮當作響。
他操著比戈丹還生硬的漢話,聲音粗得像磨盤,“草原上的狼,隻敬強者!聖元朝夠強,金蒙國就認這個四海昇平!”
說罷猛地將酒碗往案上一砸,碗底裂開細紋,他卻渾不在意,轉而看向和岐國國主的孫子,眼神中帶著草原人特有的審視和挑釁。
他在出來之前兄長就跟他說過,和岐國使者做什麼,他就跟著做什麼。要是他們想討好聖元朝的帝王,那他們就必須搞破壞。
戈丹感受到他的目光,隻是微微頷首,沒有絲毫動容,彷彿這種挑釁在他看來不值一提。
其他小國的使者見狀,也紛紛起身附和。
西域商隊的首領舉杯時,碧綠色的眼珠在燈影裡轉得飛快,不知在盤算著明日與綢緞莊的交易。南洋島國的使者則隻顧著模仿眾人的姿勢,錦帽上的羽毛隨著鞠躬的動作亂顫,倒像有些不倫不類。
蕭雲舒望著這滿堂各異的麵孔,忽然笑了,抬手示意眾人落座:“諸位遠道而來,便是客。今日不談邦交,隻論風月。”
蕭雲舒這句話剛落,謝清風就在心中吐槽道,不談邦交隻論風月是絕對不可能的。白日裡各國使臣獻上的奇珍異寶,雖顯誠意卻終究是表麵文章,這晚上的重頭戲怕是才剛剛開始。
各國使臣明著是來賀節,暗地裡怕是都揣著自己的算盤,尤其是和岐國與金蒙國,這兩個鄰國表麵恭順,誰知道會不會借著酒意鬨出些幺蛾子。
謝清風剛吃了塊酥餅,自己對麵的和岐國戈丹就站起來了。
看,這宮宴的酒還沒斟滿三巡,該來的熱鬨怕是就要開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