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扮男裝_農家子的科舉青雲路 316
宴會並沒有因為努爾哈連理這個插曲而插曲而中斷,悠揚的樂聲再次響起,舞姬們裙擺飛揚,將剛才的緊張氣氛漸漸衝淡。
各國使者重新將注意力放在眼前的歌舞與佳肴上,隻是偶爾還會不自覺地瞥向謝清風和努爾哈連理所在的方向。金蒙國的隨員們臉色依舊不太好看,卻也不敢再輕舉妄動,隻是默默地喝著酒。
蕭雲舒端起酒杯,與身邊的幾位老臣談笑風生,彷彿剛才的風波從未發生。
戈丹的目光落在謝清風身上,心中泛起不小的波瀾。
當年那場邊境之戰,他雖未親身參與卻也有所耳聞。傳聞聖元朝有位謝姓謀士膽識過人,竟單人率五百精兵,如神兵天降般闖入金蒙國前鋒大營,將主將努哈巴爾特斬首,一舉扭轉了戰局。
那時他在心中勾勒的謝清風,定是人高馬大、虎背熊腰的模樣,渾身散發著懾人的煞氣,畢竟能做出那般驚天動地之事的人,總是有副與之相配的威猛身形。可今日一見,卻全然不是那麼回事。
謝清風就那樣平靜地坐在那裡,身形看起來與他差不多,是正常的男人體型,沒有想象中的魁梧壯碩,甚至眉宇間還帶著幾分文氣。
若不是親眼所見他剛才應對努爾哈連理時的從容與鋒芒,戈丹實在難以將眼前這人與傳聞中那個單槍匹馬闖敵營的猛將聯係起來。
可就是這樣一個看似尋常的人,卻有著如此驚人的膽識和本領。
戈丹不禁暗自感歎,人果然不可貌相。
戈丹沒想到謝清風很是敏銳,他隻是瞧了一會兒他就被發現了。他側過臉,恰好與謝清風的目光撞個正著。
他以為謝清風會是不解的眼神,沒想到謝清風眼中沒有絲毫閃躲,反而對著他溫和一笑,還舉起手中的酒杯遙遙示意。
戈丹愣了下,立馬舉杯回應。
謝清風自然是知道為什麼戈丹看他,剛才與努爾哈連理的交鋒想必是讓這位和岐國使者國主孫刮目相看了。在這種百國來朝的場合,各國使者都在暗中觀察,不僅看聖元朝的國力,也看官員的能耐。
自己剛才的表現,或許在戈丹眼中成了一個值得結交的訊號。
不過這或許不是一件壞事,謝清風前些年在邊境跟永齊侯打仗的時候看過戈丹的資料,上麵載道:昔和岐與鄰邦議商,彼不熟規所提條款甚利於和岐。從官皆曰:“彼自糊塗,宜速允之,恐其悔。”戈丹不然,耐心釋規,更獻公允之策。
如果資料上記載得沒錯的話,此人在他的價值評價指標裡麵算是一個謙謙君子。在利益中能堅守本心,這世上算是比較少有的人了。
宮宴的鐘鼓聲敲響第三遍時,蕭雲舒起身宣佈宴席終了,百官與各國使者依次行禮告退。
謝清風隨著人流走出大殿,剛轉過朱紅廊柱就被努爾哈連理攔住了去路,身後跟著幾個同樣滿臉戾氣的金蒙國隨員。
“謝大人倒是走得快。”
努爾哈連理嗤笑一聲,腳下故意踢飛一塊碎石,石子擦著謝清風的靴邊滾過,“怎麼,怕了?”
謝清風停下腳步,目光平靜地掃過對方:“使者還有事?”
“沒事就不能聊聊?”
努爾哈連理上前一步,酒氣撲麵而來,“我就是想問問謝大人,當年斬我堂哥首級的時候,手有沒有抖?”
這話一出,謝清風身後的侍衛也不是吃素的,他立刻上前一步,手按在刀柄上怒視著努爾哈連理。
謝清風抬手製止了侍衛,聲音依舊平靜:“戰場之上,各為其主,生死有命。使者若執意糾纏,恕不奉陪。”
“不奉陪?”
努爾哈連理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哈哈大笑起來,“謝大人以為躲得過嗎?今日這上元節的熱鬨,不過是暫時的。遲早有一天,我會讓你血債血償!”
“那就拭目以待。”謝清風淡淡地說,語氣裡沒有絲毫畏懼。
他繞過努爾哈連理,徑直往前走。
努爾哈連理看著他的背影,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噴出來,他心中一陣憋屈,這裡是聖元朝的皇宮,不是他可以肆意妄為的草原。自己作為金蒙國的使者,若是在這裡動手打了聖元朝的官員,吃虧的肯定是自己這個外邦人。
“可惡!”
努爾哈連理低吼一聲,狠狠一腳踹在旁邊的欄杆下的石頭上,石頭堅固無比,他的腳卻傳來一陣劇痛,疼得他齜牙咧嘴。
謝清風雖然麵上淡定地從努爾哈連理身邊走過,但他心中突然湧起一個冰冷刺骨的念頭,努爾哈連安派連理來出使的目的。
或許是為了殺他。
所有的疑點瞬間貫通。
努爾哈連安不派沉穩老練的宗室重臣,偏派了這個素有草莽屠夫之稱的弟弟,這本身就不合常理。
努爾哈連安恨他入骨,但謝清風如今已非邊軍謀士,而是調回京中擔任一個看似不顯眼的四品文官。在京城,在朝貢期間,金蒙國主絕無可能公然動手刺殺聖元朝的官員。
派努爾哈連理來,是唯一的、也是最完美的選擇!
魯莽、衝動、易怒、自尊心極強,且對兄長絕對忠誠的努爾哈連理他就像一根一點就著的乾柴,努爾哈連安深知,以弟弟的性格,一旦在謝清風這裡受挫,強烈的屈辱感和被刻意引導的仇恨會瞬間壓垮理智。
努爾哈連安算準了他的行事風格,謝清風覺得自己雖然不是惹事的人,但他也不是怕事的人,若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自己的話,他一定會出手壓製的。
努爾哈連理越囂張,謝清風的壓製就會越不留情麵。每一次嗬斥,每一次駁回無理要求,每一次讓努爾哈連理在眾人麵前下不來台,都是在給連理這把刀開鋒。
努爾哈連安要的就是謝清風當著眾人的麵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連理。
他剛纔看到了,連安周圍的那幾個使臣的手上都是厚厚的老繭,絕對是常年握刀的人纔有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