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扮男裝_農家子的科舉青雲路 433
焦季同不動聲色地調整了下站姿,目光忍不住再次掃過那些明算科考生。
考場中雖有人停筆蹙眉,對著算籌苦苦思索,卻也有不少學子已在草稿紙上寫下密密麻麻的演算過程。有些人的手指已經在算盤上翻飛如蝶,清脆的撞擊聲此起彼伏,顯然已尋得瞭解題門徑。
這景象讓焦季同有些心驚。
看來這明算科倒也不是徒有虛名,確實網羅了些精通此道的能人。
不過這個念頭剛起,他就暗自搖了搖頭。
厲害歸厲害,可終究隻是些雕蟲小技。
這些學子即便精通算學,至多也不過是在戶部覈算錢糧,在工部丈量土地罷了。
治國平天下,終究要靠經義大道,要靠明經科選拔出來的通才。
這些算學奇才,永遠隻能做些輔助之職,難登大雅之堂。由著他們折騰去吧,這朝廷的根本,終究還是握在熟讀聖賢書的士大夫手中。
殿試結束,經過嚴謹的閱卷與複核,最終結果呈報至禦前。
蕭雲舒先是依照慣例主持了明經科的閱卷,經過反複斟酌文章高下,辭藻優劣,權衡背景人脈之後頗為艱難地點出了狀元、榜眼、探花。這其中不乏主觀評判與多方博弈,每每讓他感到心力交瘁。
待明經科三鼎甲塵埃落定,他便移步至偏殿看明算科最終評定完畢的試卷。
與明經科那邊還需君臣商議,甚至偶有爭論的場景截然不同,明算科這邊異常安靜。謝清風早已將按照分數高低嚴格排序的榜單,連同所有考生的原始試卷,謄錄卷以及詳細的評分細則一並呈上。
蕭雲舒隻需一眼掃過那榜單就一目瞭然了。
無需他像在明經科那般點,那冰冷的分數和清晰的名次已然說明瞭一切。第一名高高在上,總分遠超第二,而第十名與第十一名之間,果然如上次謝清風所說的,可能會存在著斷崖式的分差。
這明算科的每一分都有據可查,每一步驟的得分與扣分都在旁邊的評分細則中記錄得清清楚楚。
蕭雲舒放下試卷,目光落在那一摞摞整齊的卷宗上,再回想明經科那邊時常需要他乾坤獨斷,甚至有時連他自己都覺得未必完全公允的取捨,心中不由感慨萬千。
他抬頭看向靜立一旁的謝清風,語氣複雜道,“謝卿,你這倒是乾脆利落,朕連朱筆都不用動,結果便在此處了。”
謝清風躬身回道:“陛下明鑒,明算科重實證、求精準,優劣皆憑紙上功夫,臣等隻需依規評判,不敢有違公允。”
他話音頓了頓,唇角泛起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臣鬥膽一問......前日呈給您的那幾道示範題與對應解說,不知陛下可還熟悉?”
蕭雲舒聞言輕咳一聲,指尖在禦案上不自然地敲了兩下,“朕...自然心中有數。”
謝清風看蕭雲舒這個樣子,心裡就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不會沒背吧?
果然到金殿傳臚公佈殿試結果的時候,按照流程先是明經科,蕭雲舒對著他親自點選的三鼎甲及一眾進士,倒是循例問了些經義策論、治國之道,雖不算多麼精深,但也是維持了天顏威儀與君王見識的。
待明經科諸生謝恩退至一旁,便輪到了明算科前十名的貢士上前覲見。
謝清風屏息凝神,等著蕭雲舒按照他準備好的劇本,哪怕隻是照本宣科地問上一兩句與題目相關體現聖心對算學重視的話。他甚至悄悄往前挪了半步,以免在蕭雲舒卡殼的時候可以及時提示。
然而龍椅上的蕭雲舒目光掃過下麵這十位貢士,清了清嗓子,開口問的卻是:“爾等家鄉何處?家中尚有幾人?父母可還安好?”
“寒窗苦讀多年,著實不易,可曾遇到什麼難處?”
“平日除了研習算學,可還讀些經史子集?”
......
一連串的問題充滿了帝王對子民的關懷,溫情脈脈,格局宏大,唯獨跟算學沒有半文錢關係!
謝清風站在一旁,隻覺得胸口一陣發悶。
氣死他了!
他精心準備的問題!
全都餵了狗了!
麵對階下謝清風那幾乎要凝成實質的譴責目光,蕭雲舒端坐龍椅的身姿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他微微偏過頭避開了那道灼人的視線,右手食指不自覺地蹭了蹭鼻尖。
他這每日日理萬機的,哪兒背得了那麼多?
蕭雲舒清了清嗓子,繼續說著那些關懷備至卻毫無算學含量的聖諭,隻是語調快上了不少,帶著點想要趕緊結束這場麵的意味。
在蕭雲舒的刻意加快進度下,儀式舉行得很快,明算科就取十個,沒有傳臚,所以就由太監代為傳唱。
“明算科殿試第一名——陳遠!”
“第二名,周文敏!”
“第三名,趙弘毅!”
隨著鴻臚寺官員洪亮的聲音依次唱出名次,十位明算科進士的名字回蕩在殿宇之間,雖然皇帝的問話偏離預期,但這金榜題名的榮耀依舊讓每一位學子心潮澎湃。
與明經科殿試後即刻授予翰林院修撰、編修等清貴官職不同,明算科的授官並未在殿上直接進行,真正的官職分配需待日後由吏部協同戶部和工部以及國子監,根據各部衙的實際缺額與新科進士的專長進行銓選。
謝清風看著這十位新鮮出爐的明算科進士,今天被蕭雲舒氣的胸口鬱氣散了不少。尤其是最前麵那個陳遠,他真是垂涎三尺啊。
隻有他做出了最後一題,雖然用的不是導數的公式,但這本來就在謝清風的意料之中,畢竟這是超前的概念,要是真有人用導數做出來了,他倒要覺得有人和他一樣穿越過來了。
陳遠用的是極窮細分法,非常古樸結合巧妙的幾何直觀,愣是摸到了題目核心的門檻。這種靈氣,他真的覺得一定要把他拐到國子監來!
他一定要做基礎數學啊!
他恨不得現在就將人攏到自己的羽翼下雕琢,但現在謝清風麵臨著一個比較棘手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