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師尊逆推_開局萬倍返還 踟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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踟躕
喬氏在榻上昏昏沉沉。
朦朧間,她看到虞徹坐在她的榻邊,如舊日那樣注視著她。
他問,你如何會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
他冰冷的蒼白的手握住了她細瘦的手腕。
她竭力想要掙開,卻甚至無法挪動哪怕小小的一寸。
虞徹冷冷看著她徒勞掙紮,麵色突然劇變,他的嘴邊溢位汙血,光潔的皮膚迅速變得灰敗枯槁,再接著皮肉化作齏粉,隻剩骷髏白骨。
她想要尖叫,可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骷髏的兩隻眼睛隻剩下了黑洞,他還繼續注視著她。
他問,你如今後悔了麼?
她不知要如何回答。
眼前一黑又是一亮,似乎是陽光照進了屋子裡麵來。
骷髏消失了。
一個冷著臉的少年郎出現在了她床榻一旁。
他安靜地盤腿就那麼坐在了地上,他看著她,就隻那麼看著。
她問,你為什麼在這裡?
他說,表哥欺負我,娘,我不喜歡他們。
表哥?喬氏心中疑惑,她擡眼看向了窗外,她竟是回到了十餘年前的帝京麼?
窗外牡丹正是盛放時節,有許多小孩子在花叢間尖叫打鬨。
麵前的少年郎身形慢慢拉長,變成了她更熟悉的樣子。
他的脖頸上插著一把裁刀,他緩緩擡眼看向了他。
他說,娘,你替我把這把刀拔出來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站起來,他的胸口被鮮血浸透,那把裁刀被她握在手中。
她雙手顫抖著把那把刀往前推去。
滔天的血水把整個房間淹冇,麵前的人消失無蹤,她手握裁刀,置身血海中央。
突然她的脖頸被人掐住,她無法呼吸了。
她試圖用裁刀去砍掐著自己脖子的那雙手,可那雙手卻是無形的,看不見也摸不著,她隻能感覺到自己已經窒息。
她手中的裁刀落入血海中消失不見。
她開始呼喊,有人麼,來人啊!救救我!救救我!
冇有人。
放眼望去,隻有無處不在的鮮血。
她被那雙看不見的手拖拽著絕望地倒在了血泊中。
她驚恐地瞪著眼睛,血水冇過她的耳朵,淹過她的口鼻,再模糊她的眼睛。
猩紅,隻剩下猩紅。
她很快看不見也聽不見,她在血海中不斷下沉。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眼前出現了亮光。
桎梏著她脖頸的那雙手不知在何時消失。
虞思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她托著她慢慢離開這片血域。
她們回到了虞府,回到了她曾經最熟悉的院子裡麵。
虞思雙手鮮血淋漓,她沉默地凝望她。
她突然感到害怕。
這時,她突然聽見遠遠的有人在喊她——
“夫人,夫人——醒一醒,夫人!”
眼前一切在亮光中煙消雲散,她睜開眼睛,看到寶慧在一旁正關切地呼喚她。
喬氏半晌冇回過神來,她咳嗽了兩聲,覺得脖子腫脹,吞嚥都十分吃力。
一旁寶慧捧著藥碗送到她嘴邊,輕輕道:“夫人喝了藥會好些。”
喬氏就著寶慧的手喝了一碗黑糊糊的湯藥,隻覺得頭重腳輕,難以支撐。
這時,突然房門被大力推開,虞衡從外麵大步衝了進來。
他直接上前來,拽起了還在榻上的喬氏。
“將軍?”寶慧趕緊上前扶住喬氏免得她摔倒,“將軍,夫人病著,這會走不得!”
喬氏暈頭轉向地靠在寶慧身上,她看著虞衡,忽地想起虞思說的話來。
她說,衛氏是他的結髮妻子,他和衛氏也生兒育女,衛氏可有一日對他不好?可結果是如何?這便是真心麼?真心是什麼?是坐擁三妻四妾還嫌不足,轉頭還要拈花惹草的真心?
她還想起就在宗祠外麵,虞衡對虞思說道,你可想清楚了,你若不放我走,你母親今天就死在你麵前!
她撫上了自己腫脹不堪的脖頸,不用照鏡子,她都能想象得到這必定是淤紫一片。
虞衡冇有看她,隻看著寶慧,道:“給夫人收拾東西,現在就走了!”
“走?”寶慧驚疑地看著虞衡,又轉而去看喬氏,“夫人病著,還要去哪裡?”
“不走也得走!”虞衡狠狠把喬氏摜到一旁,他環視了整個屋子,“把隨身的東西收拾收拾,平城已經待不下去。”
寶慧咬了咬牙,她隻看著喬氏:“夫人?”
喬氏注視著虞衡,她突然感覺虞衡十分陌生了。
他似乎並冇有虞徹那樣高大,也冇有虞徹那樣沉穩的氣度。
“再拖延下去,你我都要死在這裡!”虞衡轉而重新看向了喬氏,“你以為現在你女兒還會饒過我們?她現在已經叫人去與大帝和談,大帝甚至不計前嫌出城去見她!隻要晚走一步,你我都要被交出去討好她!”
喬氏被這話砸得突然清醒過來,她感覺不可置信:“大帝去見她?”
“是,大帝去見她。”虞衡再次抓住了喬氏,“你要是想死,就留在這裡,我卻是不想死的!”
喬氏看著虞衡,忽然眼眶紅了,大滴大滴眼淚如珠串一般落下,她哽噎道:“那要去往何處呢?”
“去鮮卑。”虞衡心中卻有計較,“我和元氏有過書信往來,去鮮卑還能有一條活路。”
平城外十裡河邊。
春天還未真的到來,十裡河上的封凍還未融化。
陽光照射在冰封的河麵上,似乎能看到厚厚冰層下的湧動。
祁應騎在馬上,遠遠便看到了同樣騎在馬上的窈窕女郎。
他想起虞思離開平城的那日,他便就是在城外與她見過一麵,他還挽留她,想叫她留下來。
那時他可冇想過有朝一日他會與虞思以這樣的身份見麵,她是太傅,是能左右朝政方向的太傅,能代表南邊那個皇帝,她是個女人。
女人啊……
他忍不住自嘲笑了一聲,他輕看了女人。
想著這些事情,虞思騎著馬已經到了他麵前來。
“殿下。”她用了從前的稱呼,“殿下與我一起在城外走走麼?”
祁應冇有糾正她的稱呼,他應下了她的邀請:“那便一起走走吧!”
於是兩人便騎著馬,慢慢順著十裡河岸朝著下遊方向走。
“魏朝末年天下大亂時候,我隻是一個小小的校尉。”騎在馬上,祁應這樣開口了,“我原本是奉命去鎮壓一些亂民,後來我看他們實在可憐,便放過了他們。放過他們,我這校尉便也不必做了,索性便也投入了亂軍,兜兜轉轉便就在北地打出了一片地盤來。”
“我聽父親說過。”虞思笑了笑,“父親說殿下當年也能算是年少英雄。”
“英雄,大約也能算吧!”祁應麵上露出些夾雜著失落的自得,“我自詡是把百姓放在心裡的,所以那時蕭慎派人來與我交涉時候,我並冇有提出太多要求,就歸降了天齊。我便想在代地,做一輩子代王。我庇佑代地的百姓,還能讓我自己的子孫後代有所儀仗。”
虞思看了祁應一眼,隻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我與劉嘗從前常常在一起喝酒玩樂,他比我歸附天齊更早一些。”祁應接著說道,“他反叛天齊時候,我還去信勸他不要做這樣的事情,眼看著天下太平,為何又要再生波瀾,叫蒼生塗炭呢?或者那封信並冇有送到他手中,又或者是他覺得我的規勸並冇有意義,我並冇有收到任何回信。我那時便想,人各有誌,不能強求。”說著他看向了虞思,“太傅也知道劉嘗的結局,他死了,死在他信任的人的誘殺之局中,甚至不是死在蕭慎手裡。”
“殿下為他不平。”虞思平靜地說道。
“是,我為他不平。”祁應道,“劉嘗並非是野心勃勃之人,他當年兵力不在蕭慎之下,若他不歸附蕭慎,這天下究竟是姓蕭或者姓劉也未可知。”
虞思笑了笑,她看了祁應一眼,道:“殿下就算有諸多不平,卻也不應與鮮卑勾結。”頓了頓,她又問,“殿下許諾了鮮卑多少好處?他日得了這中原大好河山,便把代地拱手相讓,讓鮮卑人南下來麼?”
“自然不會。”祁應眉頭皺起來,“我怎會把代地許諾給他們!”
“可人人都這麼說。”虞思輕描淡寫道,“元氏便就是這麼對他們的部族說的,元氏將來就要入主平城,做平城的主人。”
祁應驚疑地看向了虞思,冇有說話。
“殿下以為,隻有殿下一人與鮮卑有來往?”虞思也看向了祁應,“鮮卑八大部族為首,底下還有小部落無數,殿下許諾元氏的那些東西,鮮卑人可都一清二楚。”
祁應沉默了下去,他策馬默默跟隨著虞思的腳步向前。
兩人停在了一棵枯黃的柳樹旁。
再過數月,這棵柳樹會發出新芽。
祁應回頭看了一眼跟隨在他們身後的長長的護衛隊伍,再看向了虞思,放輕了聲音:“那麼太傅能不能保我一世安然?”
“殿下應當問的是,你身後那些人,能不能容得下你的一世安然。”虞思擡起下巴指了指那些竊竊私語的臣子模樣的人。
祁應再回頭看去,他沉沉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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