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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馭心:皇夫謀天下 第36章 朝堂議邊事,眾臣展謀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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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卯時初刻,天光尚在雲層間掙紮,乾元殿內卻早已燃起一爐沉水香,青煙嫋嫋,盤旋如縷,氤氳著莊嚴與肅穆。玉沁妜端坐於九龍盤踞的龍座之上,鳳袍廣袖垂落階前,眉目如畫卻冷若冰霜。她指尖輕輕拂過禦案之上那幅由淩霄九死一生帶回的邊防佈防圖,紙麵微潮,邊緣猶帶昨夜風雨侵襲的斑駁水痕,墨線卻依舊銳利如刀鋒鐫刻,一絲不苟,彷彿將千軍萬馬、萬裡山河儘數凝於方寸之間。

昨夜密報中所陳諸般隱憂——兵員無故空缺、烽燧聯絡斷絕、箭垛年久失修、戍卒饑寒交迫——此刻皆在這幅圖上化為鐵證如山,不容辯駁。朝臣列立兩旁,屏息凝神,唯恐一字之差便引禍上身。

“兵部尚書何在?”她啟唇輕語,聲調不高,卻如古寺晨鐘,自穹頂轟然蕩下,震得人心微顫,餘音久久不散。

老臣緩緩出列,銀白須發在燭火映照下泛著蒼涼光澤,身形略顯佝僂,雙手捧笏,深深躬身:“臣……在。”

“滄州駐軍實缺四十七人,”玉沁妜一字一頓,聲音清冷如寒泉滴石,“雁門關東段三座烽燧已逾七日未傳訊號,晝夜皆無狼煙升騰,更無飛鴿往返。此非戰損所致,亦非朝廷調防之令。你身為掌天下兵馬之重臣,統轄六部兵事,執掌虎符印信,竟不知其因?”

兵部尚書額角冷汗涔涔而下,喉頭滾動,強自鎮定道:“回稟陛下……邊關奏報向來以整數呈遞,或有零星出入,實屬常情,並非有意瞞報……”

“出入?”玉沁妜眸光驟厲,似有寒電掠過殿宇,她素手一揚,那幅佈防圖應聲展開,宛若一麵戰旗獵獵招展於朝堂中央,“此圖乃淩霄親赴邊陲,踏雪涉險,逐營點驗、實地勘核所得!每一筆勾勒皆有據可查,每一道標記皆係將士血淚所書!你口中輕描淡寫的‘出入’,可是要拿四十七名活生生的士卒性命去填補?是要用三處烽燧的沉默,換取敵騎壓境時毫無預警的屠城之災嗎?”

滿殿文武為之色變,無人敢抬頭直視那端坐鳳座上的女子。她雖身著華服,未披鎧甲,然氣勢凜然,恍若執劍臨陣,目光所至,皆成霜雪。

戶部郎中見勢不妙,急忙趨步上前,躬身奏道:“陛下明鑒,邊餉確已按例撥付,賬冊分明,文書俱全。若有剋扣之弊,亦非出自戶部統籌排程之責,恐另有隱情……”

“不在你處?”玉沁妜緩緩轉首,眸光如刃,直刺其心,“那為何滄州守將聯名血書,藏於帥印之下,字字泣血,隻求‘寧死不退’四字?若糧秣充足,器械精良,士卒飽暖,誰願以命相搏?誰肯寫下這等悲壯絕筆?你們以為朕不知?那些將士不是不願退,是身後無路可退!他們守的是國門,護的是黎民,而你們——”她頓了頓,聲如裂帛,“卻在爭執一份賬冊上的虛實!”

殿內死寂如淵,唯有香煙嫋嫋上升,纏繞梁柱,彷彿也在為這江山社稷默哀。窗外晨光終於破雲而出,灑落金磚之上,映出一道孤高身影,端坐龍庭,執掌乾坤,誓要撥開層層迷霧,還這萬裡河山一個清明。

禦史大夫此時緩緩自列班中邁出一步,衣袖翻卷如雲,聲若洪鐘,字字鏗鏘:“臣以為,當徹查各營賬目,清點兵冊糧餉,設巡按直察專司其事,凡虛報冒領、吃空餉、剋扣軍資者,不論官職高低,一律嚴懲不貸,以正綱紀!”

話音未落,禮部侍郎裴元舟亦趨步出列,神情肅然,拱手附議:“臣亦深以為然。此弊積年已久,若再拖延,恐邊防動搖,國本受損,宜速行之,以儆效尤。”

“住口!”禦史大夫猛然轉身,目光如電,直刺裴元舟,“你前日尚在朝堂之上振振有詞,言皇夫不得乾政,今日卻緊隨其後,附和此策,莫非是為攀附權勢、討好宮闈,竟將祖製綱常棄如敝履?”

裴元舟臉色微變,眉峰輕蹙,額角隱現青筋,正欲開口爭辯,唇齒微啟之際,玉沁妜卻輕輕抬手,素白指尖微微一揚,動作雖輕,卻如風止波,瞬間壓下了殿中暗湧的紛爭。

就在這片寂靜之中,一道清瘦身影自文官行列深處緩步而出,腳步沉穩,卻不帶絲毫喧嘩。百裡爵身著月白錦袍,衣料在殿內燭火映照下泛著淡淡銀光,宛如霜雪凝成。他身形修長,肩線微削,袖口垂落的流蘇被他無意識地攥在掌心,早已揉捏成一團淩亂死結,彷彿泄露了內心難以言說的激蕩。

他躬身行禮,姿態恭謹,聲音不高,卻清晰入耳,如寒泉滴石:“臣不敢妄議國政,逾越本分。然昨夜秉燭夜讀《兵要》古籍,忽見一句——‘兵疲非因敵悍,而在主不知情’,頓覺心頭一震,輾轉難眠,今鬥膽陳言,願陛下明察。”

群臣聞言皆是一怔,紛紛側目而視,目光或驚疑、或審視、或警惕,交織成一片無聲的旋渦。

百裡爵並不迴避,依舊低首垂眸,語氣平緩卻字字如釘:“滄州缺員,非一日之弊,實乃積弊多年。層層上報,皆稱‘足額無誤’,可實際軍冊所載與營中實數相去甚遠,空餉之患,早已深入骨髓。若今日僅追究末端小吏,不過如斬草而不除根,春風吹處,惡蔓複生。真正該問的,不是那些奉命填表之人,而是年年批閱奏報、親筆簽押‘無誤’二字的諸位大員——他們,真的不知情嗎?”

戶部郎中聞言驟然變色,麵色由白轉青,又由青轉紅,彷彿被利刃刺中心口,猛地踏前半步,聲音顫抖:“你……你這是在指責我等瀆職怠政、欺君罔上?”

“臣不敢。”百裡爵輕輕搖頭,發間玉簪微顫,映出一點冷光,“臣隻是心中困惑難解——既知北境風雪凜冽,邊關將士衣不解甲、食不果腹,為何修繕箭垛的工費竟拖延七個月之久,至今未撥?為何寒冬已至,戰袍冬衣仍遲遲未能發放,卻有人親眼所見,京中某府深更半夜,車馬連綿,連夜運進整整三十車錦繡綢緞,金線熠熠,耀人眼目?”

他頓了頓,聲音依舊溫和,卻如細針紮入人心:“這些事,並非密辛,也非謠傳,不過是街巷之間百姓私語,坊間茶肆偶有議論罷了。可正因為人人都看得見,才更令人痛心——漏洞如此昭然,為何無人問責?為何歲歲如此,年年依舊?”

滿殿頓時嘩然,竊語四起,如潮水般在金磚地上蔓延開來。有人低頭不語,有人神色慌張,更有幾位官員額角滲出細汗,不敢抬頭直視龍座方向。

而高居龍座之上的玉沁妜,始終靜默端坐,鳳冠垂旒輕晃,遮住了她眼中流轉的神采。她未發一言,唯有那微不可察的一瞬眸光輕動,似有星火掠過寒潭,隱約透出一絲讚許,隨即歸於沉寂,彷彿一切都不曾發生。

禦史大夫冷哼一聲,聲音如寒霜墜地,帶著幾分譏誚與不屑:“和親之人,哪裡懂得我大胤山河社稷的利害攸關?說得倒是輕巧,可曾有半分切實可行的良策?莫不是空談誤國,徒增煩擾!”

百裡爵緩緩抬頭,眉宇間透著沉靜堅毅,眼尾微紅,似有隱痛未消,卻目光如炬,毫不閃避地迎上那道冷峻審視:“若有良策,也需陛下容臣一試,方知可行與否。臣才疏學淺,所知有限,然心中唯有二字——設懼。治貪之道,不在嚴刑峻法之表,而在令其心生畏懼。使貪者深知,凡伸手必露,露則必懲,如此,方能望其收手斂欲,不敢妄為。”

“講下去。”玉沁妜終於啟唇,聲音清越如鐘磬輕鳴,穿透殿中凝滯的空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儀。

百裡爵深吸一口氣,語調平穩而清晰,條理分明地繼續陳奏:“其一,明賬。每季邊餉出入,皆由兵部、戶部與禦史台三方共同審核,彼此牽製,互為監督。賬冊須抄錄三份,一絲不苟:一份封存於戶部密檔,永久留存;一份呈送禦前,供陛下親自過目,以示天聽昭昭;最後一份,則張貼於各戍邊軍營門前,公之於眾,令每一位士卒皆可親眼得見,糧餉幾何,去向何處,一目瞭然。”

他頓了頓,目光沉凝,語氣陡然加重:“其二,重懲。凡經查實有剋扣、挪用、虛報之罪者,不論官階高低,不論資曆深淺,一律剝職下獄,永不敘用!家產儘數充公,以儆效尤。昔日縱容包庇之風,必須斬草除根。”

“其三,設巡按直奏之製。遴選清正廉明之官,化裝潛行,以欽差身份暗訪邊地,巡查吏治,稽查賬目。此等巡按,可越級上奏,直達天聽,不受地方節製,不畏權貴阻撓。耳目通達,則奸佞無所遁形;雷霆驟降,則宵小聞風喪膽。”

言畢,大殿之內陷入一片死寂,彷彿連呼吸都凝滯了。燭火搖曳,映照在群臣臉上,或驚或疑,或思或懼,無人敢率先開口。

兵部尚書低頭輕歎,聲音低沉而複雜,似有千鈞壓心:“此法若真推行,確可肅清積年弊政,滌蕩汙濁……然牽涉之廣,牽動之深,恐震動朝野,引發動蕩,甚至動搖根基……不可不慎啊。”

“不動蕩,就永遠有人覺得可以僥幸。”玉沁妜緩緩起身,玄色龍袍如夜雲鋪展,金線繡成的五爪蟠龍在燭光下熠熠生輝。她步下丹墀,足音沉穩,步步如叩擊人心。裙裾拂過台階,帶起一陣無聲的威壓。

她立於高階中央,身形挺拔如鬆,目光如電掃過滿殿文武,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刀,刻入人心:“你們爭來爭去,今日說守,明日言耗,後日又談監察,可曾真正俯身傾聽過邊關將士的心聲?他們不是奏摺上冰冷的數字,不是邸報中輕描淡寫的墨字,他們是活生生的人!是離鄉背井、枕戈待旦、血染黃沙的忠勇之士!若連一口飽飯都難求,若連冬衣都破爛不堪,誰還會替你守這萬裡江山?誰還會為你拋頭顱、灑熱血?”

她的聲音微微顫抖,卻愈發堅定,彷彿熔岩奔湧於冰層之下:“今日本議邊事,不為權鬥傾軋,不為門戶之爭,隻為安民固本,隻為讓那些在風雪中站崗的士兵,知道他們的苦,有人看見;他們的命,有人珍惜。”

她抬手一揮,氣勢凜然,震懾四座:“諸卿所言,朕已儘知。是非曲直,自有決斷。”

隨即,她鳳目微斂,聲如寒泉擊玉,一字一句宣下三道嚴令,字字千鈞,震懾朝堂:

“第一,滄州與雁門即刻互派信使,每兩日必須通報敵情一次,不得延誤。凡遲報、漏報、瞞報者,一律以通敵論處,斬立決,絕不寬貸!”

“第二,即日起設立邊餉稽查使一職,由天機樓擇精明強乾之人暗中巡查,直通禦前奏報。凡有阻撓、隱瞞、打壓稽查者,視同包庇貪腐,罪同共犯,依律重懲,絕不姑息!”

“第三,百裡爵自即日起,可列席軍政要務會議,參議邊防策略,然僅限建言獻策,無簽押之權,亦不得私自接見邊關將領。若有逾矩妄動之舉,形跡可疑,便以謀逆論處,滿門連坐!”

聖諭鏗鏘落下,餘音猶在殿梁回蕩,群臣心頭凜然,紛紛伏地叩首,齊聲稱是,不敢有半分異議。

百裡爵垂眸領命,身形挺直如鬆,神色沉靜如古井無波。唯袖中指尖緩緩鬆開那枚緊攥已久的流蘇結扣,指節泛白的痕跡悄然褪去,彷彿卸下了某種無形重負。他眸光低斂,似在思量深遠,又似早已洞悉這道恩旨背後暗藏的試探與權衡。

裴元舟悄然抬眼,目光掠過那高踞龍座之上、威儀凜然的女子——昔日那個在舊黨圍攻中沉默退讓的柔弱公主,如今竟已執掌乾坤,雷厲風行至此。他心頭驀然一震,暗自唏噓:曾幾何時,自己還隨慕容錚譏諷她不堪大任,如今看來,那位曾被眾人輕視的女帝,早已悄然扭轉局勢,將舊日權臣儘數納入掌中。若早知她有今日之魄力與手腕,當初又何必趨炎附勢,隨波逐流?

禦史大夫眉頭微蹙,雖仍覺皇夫參政不合祖製,實屬破格之舉,然其所陳邊策條理分明、切中時弊,加之女帝已明定許可權、劃清界限,既顯信任,又設鐵律,令人無可指摘。他終究隻得壓下心中疑慮,默然退歸班列,神情複雜難辨。

玉沁妜緩步走回九龍盤繞的龍座,裙裾拂過金磚,無聲卻有力。她纖指輕輕點在紫檀禦案邊緣,指尖微涼,眸光卻如刀鋒般落在百裡爵身上,帶著一絲難以捉摸的審視與深意。

“你方纔所言‘伸手必露’四字,倒是犀利得近乎無情。”她聲音不高,語調平靜如水,卻彷彿暗流湧動,“可你有沒有想過——有些人,早已把手伸得太長,深入骨髓,盤根錯節,卻始終隱於幕後,從未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

百裡爵緩緩抬眸,目光如秋夜寒星,與她對視良久,殿內寂靜得彷彿連呼吸都凝滯了。片刻後,他唇角微動,聲音低沉而清晰,如鐘鳴幽穀:

“看見的人,未必敢說;敢說的人,未必能動。而臣今日之所以敢直言不諱,並非因膽識過人,而是因為——”他頓了頓,目光堅定如磐石,“陛下願意聽,也聽得懂。”

玉沁妜靜靜凝視著他,眸光深處似有風雲流轉,終是未語,隻微微頷首,那一瞬,彷彿有雷霆潛藏於靜默之中,隻待一聲令下,便撕裂長空。。

就在此時,殿外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名內侍神色肅然地疾步上前,俯身在她耳畔低語數句,聲音幾不可聞,卻似暗流湧動,悄然牽動了大殿深處的寂靜。

她端坐於上,麵容沉靜如古井無波,眉目間不見絲毫波動,

隻輕輕頷首,動作極儘克製而優雅。隨後,她緩緩自寬袖之中取出一片銅鈴殘片,指尖微動,將其輕輕置於案角。那殘片不過掌心大小,邊緣焦灼發黑,似曾遭烈火焚炙,裂痕如蛛網般蜿蜒蔓延,彷彿稍一觸碰便會徹底碎裂,卻又透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沉重與滄桑。

她凝視著那枚殘片,目光深邃如淵,眸底似有星火閃動,足足停駐兩息之久。殿內鴉雀無聲,連燭火都彷彿屏住了呼吸。忽然間,她啟唇輕問,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如玉珠落盤:“百裡爵,你可知這鈴聲為何能傳十裡而不散?”

百裡爵微微一怔,眸光微閃,略作思忖後恭敬答道:“回陛下,因鈴腹中空,聲波可在其內反複回蕩,借風勢之力,可使音波遠播。然若鈴體破損,則共鳴失衡,聲必喑啞難揚。”

“說得不錯。”她淡淡回應,指尖忽而輕叩那枚殘片,發出一聲短促而沉悶的“鐺”響,雖不嘹亮,卻似餘音繞梁,隱隱震蕩人心。她唇角微揚,語氣陡然轉厲,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鋒芒:“但它還能響一次。隻要敲得準,力道夠,縱是碎鈴,亦可震耳欲聾!”

話音落下,她不再多看百裡爵一眼,袍袖微拂,宛如秋風掃落葉,轉身麵向殿中眾臣。她的身影挺拔如鬆,氣勢凜然,彷彿一座不可撼動的山嶽矗立於朝堂之上。聲音清越而堅定,一字一句擲地有聲:“邊防之事,關乎社稷安危,已不容再拖。兵部即刻擬定整改章程,三日內呈報禦前;戶部須徹查近半年糧餉流向,不得有一文一粟遺漏;禦史台即刻遴選巡按人選,務求清正剛直之士,明日午時之前,必須將名單報備入閣!”

語畢,大殿之內一片肅然,群臣無不凜然,齊刷刷躬身應諾,聲如洪鐘,響徹殿堂:“臣等遵旨!”

殿外天光漸次明亮,晨曦如薄紗般自朱紅宮門的縫隙間流淌而入,灑落在金磚鋪就的地麵上,映出斑駁陸離的光影,彷彿碎銀浮蕩在靜謐的湖麵。微風穿廊而過,拂動簷角銅鈴,發出清越悠遠的一聲輕響。此時,一名小太監低垂著頭,雙手恭敬地捧著一隻烏漆匣子緩步走入大殿。他腳步極輕,落足無聲,似怕驚擾了這清晨的莊嚴與肅穆,直至禦案旁才輕輕將匣子放下,動作謹慎得如同托舉著整個王朝的命運。

那漆匣通體幽黑,泛著冷峻的光澤,匣身以金絲盤繞成

蟠龍

的紋樣,層層疊疊,宛如龍鱗交疊,又似雲雷暗湧,顯是出自內府巧匠之手。匣口封緘嚴密,金扣緊鎖,未留一絲縫隙,彷彿其中所藏之物,不容窺探,亦不可輕啟。

玉沁妜緩緩抬手,指尖輕撫過匣麵,動作細膩而緩慢,彷彿在感知某種隱秘的訊息。她的手指最終停駐於那枚精緻的鎖扣之上,指腹微微摩挲,似有所思。陽光斜照在她側臉,勾勒出清冷而端嚴的輪廓,眉宇間透著不容侵犯的威儀,卻又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倦意。

百裡爵立於階下,身姿筆直,目光卻不自覺地掠過那隻神秘的漆匣,隨即又悄然落回女帝臉上。他忽然察覺——她今日竟未佩戴那支象征鳳權、通體瑩潤的白玉鳳釵。往日高綰的發髻此刻僅以一根素銀簪固定,簪頭無珠無翠,簡潔至極,甚至顯得有些刻意的樸素。這一細微的變化,讓他心頭微動,彷彿預示著什麼未曾言明的情緒或變局正在悄然醞釀。

他正欲深思其意,忽聞一道清冽如泉的聲音自上方傳來:“你昨日呈上的《春汛防洪策》,朕已細細閱過。”女帝語調平緩,卻字字清晰,如珠落玉盤,“其中第三條建議,關於疏通支渠、分流主水之勢的設計,構思縝密,頗具遠見,甚好。”

百裡爵立即垂首,聲音沉穩而恭謹:“謝陛下讚譽。”

然而,她話音一轉,語氣陡然轉冷:“但你漏了一件事。”

殿內空氣彷彿瞬間凝滯,連窗外飄來的鳥鳴也悄然止息。她眸光微斂,直視著他,一字一句道:“滄州水道下遊,尚有三座民壩,皆為百姓世代修築,護田保家之用。若依你原策強行泄洪,雖可解上遊之危,卻會使萬頃良田儘沒於濁浪之中。你算儘水勢走向、泥沙沉積,卻獨獨未算人心向背。”

此言如寒刃出鞘,直刺心扉。百裡爵渾身一震,額角隱隱滲出細汗,當即單膝跪地,俯首叩請:“臣思慮不周,疏忽大義,罪該萬死,請陛下降罪責罰!”

“不必。”她淡淡開口,語氣恢複如常,卻仍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知錯能改,猶未為晚。補上便是——明日午時之前,將修訂後的奏章呈遞上來,務必詳述安置百姓、遷移糧儲之策。”

“是!”他應聲而起,神色肅然,心中已飛速推演新的治水方略。

女帝不再多言,隻是抬起素手,指尖輕點禦案邊緣,示意今日朝議暫歇。群臣紛紛躬身退下,衣袍窸窣之聲在空曠巍峨的大殿中回蕩,腳步輕重不一,卻都小心翼翼,生怕驚擾了這片刻的寂靜與威嚴。唯有那漆匣依舊靜靜臥於案側,在晨光中泛著幽邃的光,彷彿沉默地見證著權力流轉之間,每一次抉擇背後,那看不見的千鈞重量。

百裡爵仍佇立原地,身形如鬆,衣袍未動,唯有眉宇間凝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沉靜。風自殿外悄然拂入,捲起幾縷垂落的帷幔,卻未能擾動他分毫。

玉沁妜靜靜望著他,眸光如水,卻又深不見底。她忽而啟唇,聲音輕得彷彿一片落葉墜地:“你說……如今最危險的,究竟是北境那虎視眈眈的敵軍鐵騎,還是……藏在我們身側、看似無害的自己人?”

殿內寂靜如淵,連光影都似凝滯。百裡爵沉默良久,目光低垂,彷彿在掂量每一個字的重量,終是緩緩開口,語調低沉而清晰:“不是那些明刀明槍的敵人,而是那些日日說著天下太平、讓我們誤以為山河無恙的人。”

她聽了,唇角極輕微地牽動了一下,似有一抹笑意掠過,又像隻是光影錯覺,轉瞬即逝,分不清是譏誚,還是悲涼。

大殿深處,唯餘二人相對而立。陽光從高窗斜斜灑落,穿過塵埃浮動的空氣,恰好落在案幾上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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