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馭心:皇夫謀天下 第60章 皇子掙紮,密謀再起
玉沁妜緩步走出禦花園時,天光已然大亮,晨曦如金紗般灑落宮牆,映得琉璃瓦簷泛起淡淡光暈。薄霧未散,空氣中浮動著清冷的露意,夾雜著桂花餘香與青石微潤的氣息。她並未折返乾元殿,而是裙裾輕曳,徑直朝偏閣書房行去。步伐沉穩,不疾不徐,彷彿每一步都踏在命運的節拍之上。袖口那枚白玉雕琢的鳳釵隨著她的行走輕輕搖曳,在晨風中劃出細碎的弧線,宛如一隻欲飛未飛的靈鳥,冷玉生輝,映著初陽透出幾分凜然不可犯的寒光。
身後宮人魚貫相隨,皆低眉斂目,腳步輕如落葉,無人敢發出半點聲響,更無人膽敢啟齒相問此行去向。她們深知這位主子素來心思深沉,行事果決,從不喜旁人揣度其意。書房門扉輕啟,檀木案幾靜候如舊,硯台墨香猶存,彷彿昨夜未儘的政務仍在等待主人歸來。
她落座於案前,廣袖微拂,翻開一冊尚未批閱的奏章,指尖剛觸及紙麵,尚未來得及細覽,便見內侍自外庭輕步而入,垂首躬身,聲音壓得極低,幾近耳語:“淩霄大人求見。”
話音方落,簾外已現人影。隻見一道修長身影破簾而入,衣袂帶風卻不張揚。淩霄撩袍入內,一身靛青勁裝上沾了些許夜露濕氣,顯是連夜奔走而來,肩頭微潮,發絲亦有幾縷貼於額角,卻絲毫不損其英挺之姿。腰間七香囊隨步輕晃,散發出淡淡的藥草幽香,那是他慣用的安神配伍,也是暗衛獨有的信物標識。他神色肅然,目光如刃,卻在觸及玉沁妜那一瞬悄然收斂鋒芒。
他將一封蠟封嚴實的信函輕輕置於案上,動作謹慎,未發出絲毫響動。隨即開口,聲調不高不低,字字清晰:“三皇子昨夜遣心腹出府,送的就是這封密信。屬下已命死士調包,原信當場焚毀,此為截下的真件,請您過目。”
玉沁妜並未立即伸手去取。她隻是緩緩抬起眼眸,淡掃了他一眼,那一瞥似平靜無波,實則深不見底,彷彿能洞穿人心、窺儘千言。淩霄亦不多言,隻微微頷首,退後半步,垂手而立,姿態恭謹卻不卑微,一如往昔那般沉穩可靠。
她這才伸出纖指,輕輕拆開信封。火漆印應聲碎裂,露出內裡一方薄絹。抽出展平,一行字跡赫然浮現眼前——“城南破廟,三更會麵,勤王舉事”。筆鋒急促淩厲,轉折處略顯顫抖,墨色濃淡不一,顯然書寫之人情緒焦灼,是在極度緊張與隱秘之中倉促落筆而成。
她靜靜看完,神情未變,既無驚怒,也無動容,唯有一抹難以察覺的冷意自眸底掠過。片刻後,她才緩緩合上薄絹,動作從容,彷彿方纔所見不過尋常瑣事。隨後將其輕輕擱置在燭台之側,任那微弱火光映照其上,似要將這一紙陰謀燃儘於無形。
良久,她才啟唇,聲音清冷如泉:“送信之人,身份可查清了?”
“回稟陛下,”淩霄低聲答道,“乃是尚藥局一名雜役,平日負責調配安神湯藥,每月初五例行送往三皇子府中,今早依舊照常出入,並未察覺異常。此人已被我們嚴密盯控,寸步難離。交接地點位於齊記布莊後巷的一間隱蔽藥鋪,屬下已安排人手替換蠟丸,仿製得毫無破綻,對方至今毫無察覺,仍以為聯絡通暢。”
玉沁妜輕輕點頭,眉宇間透出一絲若有若無的讚許。“很好。繼續放線,讓他以為一切如常,令其自以為得計。越是自信,破綻便越多。”
淩霄略一遲疑,終是開口:“倘若……他們當真聚兵起事,意圖逼宮,屆時局勢失控,恐危及社稷安穩,該如何應對?”
“不會。”她驀然打斷,語氣堅定如鐵,不容置疑。她抬眸望向窗外漸明的天色,目光深遠,彷彿穿透重重宮牆,直抵那藏匿於暗處的野心與掙紮。“一個早已被削去兵權、軟禁於府中的皇子,又能喚來多少忠勇之士?邊關將領豈會輕易冒滅族之險,追隨一個毫無勝算的失勢之人掀起滔天巨浪?此舉不過是困獸撲火,垂死掙紮罷了。他不過是想再試一次,妄圖抓住最後一根浮木,可惜——”她頓了頓,唇角微揚,卻無笑意,唯有冷峻,“火舌燒身之時,才知何為灰飛煙滅。”
淩霄嘴角微微上揚,笑意卻未達眼底,帶著幾分冷意與譏誚:“那就讓他們放手去撲,撲得越狠越好。絕殺堂早已在破廟四周佈下暗哨,弓在弦上,隻待一聲令下,便可收網。”
“不急。”她語氣從容,執筆蘸墨,手腕輕轉,在信箋末尾緩緩寫下八個字——按兵不動,誘其儘出。墨跡未乾,她輕輕吹了口氣,目光沉靜地凝視片刻,待字跡徹底風乾,才將信紙遞還給他。“傳令下去,天機樓即刻盯緊所有與三皇子過往甚密之人,尤其是北境舊部名單上的每一個名字。我要知道,是誰接了這封信,是誰點了頭,是誰眼中閃過一絲動搖,又是誰的心,在那一瞬偏了方向。”
“義姐這是要連根拔起?”
“不是‘要’,是早已開始。”她緩緩起身,步履沉穩地走向窗邊。晨光斜照,灑在青磚地上拉出一道修長的影子。外頭日頭漸高,宮道之上人來人往,腳步有序,衣袂翻飛間皆守禮法,彷彿昨夜梅林深處那場劍拔弩張的對峙從未發生過。可她心裡清楚得很,風波從不曾真正平息,它隻是悄然潛伏,換了路徑,順著暗流無聲蔓延,正朝著更深更險處洶湧而去。。
淩霄望著她纖細的背影,片刻後忽然開口:“百裡爵昨夜去了浣衣局,親自查問那個病倒宮女的遺物。他還命影十七調閱了三年前的宮籍記錄,翻得極細。”
玉沁妜依舊沒有回頭,聲音淡淡地從唇間逸出:“他知道多少?”
“他說隻是順手查一查,不值一提。”淩霄頓了頓,語氣微沉,“可……近來他動作頻頻,查的許多事,早已超出了他本該觸碰的界限。”
室內一時寂靜,燭火在牆上映出搖曳的影子。她站在窗前,指尖輕輕搭在冰涼的窗欞上,似在思索,又似在權衡。良久,她才緩緩道:“由他去吧。隻要他還願意將訊息遞來,便還不算真正越界。”
淩霄垂眸,不再多言。他默默收起密信,轉身離去。木門輕響,合攏的那一瞬,屋內彷彿驟然沉靜下來。玉沁妜終於轉過身,步履無聲地走回案前,重新將那封薄紙鋪展於燈下。
昏黃的光暈籠罩著墨跡未乾的字句,“勤王”二字赫然入目。她伸出手指,指腹緩緩拂過那兩個字,動作輕得幾乎像是怕驚擾了什麼。她的神情未變,眸光依舊沉靜如深潭,可心底卻悄然泛起一絲漣漪——那一絲警覺,如細針般刺入心神。
這一局棋,從來就不隻是三皇子一人執子而行。暗處的腳步聲早已響起,有人在觀望,有人在佈局,更有人,正悄然逼近真相的邊緣。而她,必須比所有人都看得更遠,走得更穩。
***
偏院深處,夜雨如織,簷角垂落的水珠串成細密簾幕,敲在銅鈴上,叮咚作響,似低語,又似歎息。玉明照跪坐在蒲團之上,身形挺直卻透著幾分疲憊,已三日未曾更衣,發髻散亂,幾縷青絲垂落額前,麵色蒼白如紙,唯有一雙眸子,幽深如淵,卻燃著一簇不滅的火焰,比往日更加熾烈,彷彿能灼穿這沉沉雨夜。
他手中緊握一枚玉佩,色澤早已褪去,邊緣被摩挲得溫潤發亮,不知經年累月撫過多少回。玉佩對麵,供著一方舊木牌位,漆麵斑駁,字跡卻清晰可見——“慈母皇妃楚氏之靈”。香爐中殘香將儘,一縷青煙嫋嫋盤旋,似與窗外雨氣纏繞,難分難解。
門軸輕響,吱呀一聲,打破了屋內的寂靜。心腹老仆躬身而入,腳步極輕,頭始終低垂,不敢直視主君麵容。他從袖中取出一枚蠟丸,小心翼翼置於案上,聲音壓得極低:“回了,將軍說三更必到,帶三百輕騎,隻待您一聲令下。”
玉明照緩緩抬頭,唇角微揚,終於露出一絲笑意。那笑不達眼底,卻帶著久違的篤定與鋒芒。他將玉佩輕輕貼在唇邊,像是吻住一段塵封的誓言,又像是許下一個不容反悔的承諾。聲音輕得幾乎融進雨聲裡:“娘,兒子這次……不會再輸了。”
老仆站在原地,手指微微顫抖,遲疑片刻,終是忍不住低聲開口:“可……陛下前日剛赦了周允死罪,連禁軍都未動一根指頭。會不會……是緩兵之計?”
玉明照冷笑一聲,目光如刀,劃破昏暗:“她那是做給百裡爵看的。女人當朝,權柄不穩,隻能靠情分籠絡人心。越是示弱,越說明她怕亂。如今朝局動蕩,邊關告急,正是她最不敢輕舉妄動的時候。”他緩緩站起身,衣袍窸窣,聲音低沉卻字字如鐵,“我若再等,便是自斷時機。現在動手,纔是最好的時候。”
他緩緩起身,腳步沉穩地走向牆邊,伸手掀開那幅泛黃斑駁的舊畫。塵灰簌簌落下,在昏暗的光線下飄浮如霧。牆麵上隨即顯露出一個隱蔽的暗格,木板邊緣已被歲月磨得發黑。他伸手探入,動作輕巧而熟練,從深處取出一卷用油紙包裹嚴實的殘破輿圖。攤開一角,指尖輕輕落在滄州西嶺的一處標記上,力道微重,彷彿要將那點位置刻進骨血裡。
“這裡,還藏著兩條密道沒上報。”他的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冷峻,“是我當年親手拓下的,連軍報都沒提過半句。隻要我能活著逃出去,設法聯絡上北境殘部,局勢未必沒有轉機。翻盤雖難,卻非無望。”
老仆站在門邊,佝僂著背,雙手顫抖地攥著衣角,聲音沙啞而微弱:“可萬一……天機樓還在盯著咱們?他們耳目遍佈,蛛絲馬跡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盯又能如何?”他冷笑一聲,眸中寒光乍現,宛如刀鋒劃過夜色,“我用的是母妃祖上傳下的密語,七十二字反切碼,三代以內無人能解。蠟丸藏在每日送藥的陶罐夾層裡,外人拆了也看不出異樣。路線更是繞了七道彎,經幽州、過雁口、穿荒原,最後才折向北境。他們就算抓到傳信的人,也隻能追到死衚衕。”
他頓了頓,語氣愈發陰沉,像是從深井中傳來,“況且——”一字一頓,眼中掠過一抹狠厲,“我早就備好了替死鬼。有人會替我去走那條不該活的路。”
話音落定,屋內一片死寂。他抬手輕輕一吹,油燈的火苗微微晃動兩下,終於熄滅。黑暗如潮水般湧來,將整間屋子吞沒。他默默坐回椅中,身影融入陰影,唯有手中緊握的那枚玉佩,在指尖反複摩挲,溫潤的觸感下藏著經年累月的執念與恨意。窗外風聲低咽,似有若無,彷彿天地也在屏息,等待一場風暴的降臨。
***
深夜,皇宮深處的書房依舊燈火通明,燭火在夜風中微微搖曳,映得牆上的影子忽長忽短。玉沁妜端坐案前,眉目沉靜,指尖翻動卷宗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案頭堆疊著三份剛呈上來的密報:一份是滄州守軍換防的名冊,字跡工整卻暗藏玄機;一份是戶部近三個月的賬目流水,細密如蛛網,需逐條推敲;還有一份,則是淩霄親手繪製的聯絡網梳理圖,線條交錯,脈絡複雜,宛如一張無形的大網,正悄然鋪展於京城暗處。
她一一看過,在幾個名字下方緩緩畫下紅圈,筆鋒沉穩,卻不容置疑。每一圈,都似一道判決,無聲地落在命運的天平之上。
門外傳來極輕的腳步聲,幾乎與夜風融為一體。墨刃悄然推門而入,黑衣如墨,落地無聲。他單膝跪地,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清晰:“回稟殿下,破廟四周已布控妥當。絕殺堂十二死士潛伏於屋頂瓦脊之間,身形隱匿,氣息全無;外圍另有二十精銳分列七處要道,封鎖所有出入路徑。天機樓亦已啟動監察,七處可能接應的地點皆有眼線盯守,一旦發現人員聚集或異動,立刻收網,不留活口。”
玉沁妜微微頷首,目光未曾離開手中的卷宗,隻淡淡道:“記住,不可輕舉妄動。此次行動,隻為釣魚,不為驚蛇。我要親眼看著,是誰膽敢伸手,來接這顆早已佈下的棋子。”
“屬下明白。”墨刃低頭應命,身影一晃,便如幽影般退入黑暗之中,未留下半點聲響。
待他離去,玉沁妜緩緩起身,步履沉穩地走向屋中央的沙盤。那是一座按比例縮製的京城市井圖,街巷分明,樓宇錯落,連最偏僻的小巷都纖毫畢現。她指尖輕輕落在城南一處破廟的位置,稍一用力,帶動機關,旁邊一麵小旗隨之微微傾斜,象征著該區域已被納入掌控。
窗外更鼓聲悠悠傳來,已是三更時分。夜色濃稠如墨,宮牆之外萬籟俱寂,唯有風拂過簷角銅鈴,發出幾聲清冷的輕響。
她佇立良久,忽然啟唇,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傳百裡爵。”
內侍候在門外,聞言一怔,遲疑片刻才低聲回應:“陛下,夜已深了,此刻傳召……是否可待明日清晨再行宣召?”
玉沁妜轉身,目光如寒星般掃過內侍,語氣未變,卻多了一分不容反駁的冷意:“我說,現在。”
不過片刻,月白色的袍角便悄然出現在殿門口。百裡爵輕輕整了整衣袖,低垂著眼簾緩步走入,動作沉穩而恭敬,行禮時一絲不苟,姿態如舊日朝會般嚴謹。他眉宇間透著淡淡的倦意,眼底微黯,彷彿剛從一場深夢中被人喚醒,尚未完全回神。
“陛下召臣前來,可是邊關有軍情?”
她並未立即回應,隻是靜靜地望著他,良久才啟唇問道:“你今日去了浣衣局……是為了查什麼?”
他身形微頓,眸光輕閃,隨即坦然抬頭,語氣平靜無波:“一名宮女臨終前留下一句話——‘齊記的布,染了血’。臣覺得蹊蹺,便去查了她生前經手過的衣物清單。”
“可有發現?”
“查到了一批送往太醫院的素絹。”他緩緩道,“登記簿上寫著是廢棄不用的邊角料,但那紙張的紋路,與前些日子出現在密信中的用紙,幾乎一模一樣。”
殿內一時寂靜,燭火微微搖曳,在他臉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她凝視著他,目光如深潭,許久未語,似在權衡,又似在試探。
終於,她聲音低沉地開口:“你可知道,查這些事,遲早會惹來麻煩?”
“知道。”他答得乾脆,沒有半分遲疑。隨即抬眸望向她,目光清澈而堅定,“可若我不查,便再無人會查。而您……總需要一個人,走在您前麵半步,替您看清那些藏在暗處的東西。”
她沒有說話,隻是緩緩轉身,步履沉穩地走向案台,指尖輕輕拂過桌角堆積的卷宗,最終停在那份密信的複寫件上。她將紙頁拿起,遞向他。
他伸手接過,目光一掃,神色微凝,眸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
“三皇子還未死心。”她的聲音低而平靜,像風拂過深潭,不起波瀾,“他想再賭一次。”
百裡爵垂眸靜立,片刻後才輕聲開口:“那您……打算如何應對?”
“讓他去。”她語氣淡然,彷彿隻是在談論一場無關緊要的棋局,“我倒想看看,如今這朝堂上下,還有多少人,仍存著推翻這座江山的野心。”
他抬眼望她,忽然勾起一抹笑意,帶著幾分感慨:“您比從前更敢賭了。”
“不是更敢賭。”她淡淡回應,目光投向窗外漸暗的天光,“是看得更清楚了。誰在演戲,誰在真心,誰藏刀於袖,誰跪地求生——我都看得清。”
話音未落,外頭忽有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名天機樓探子疾步上前,單膝跪於殿前石階,聲音帶著喘息:“啟稟陛下!齊記布莊後巷發現異常燈火,持續明滅,形跡可疑,極有可能是有人提前赴約,意圖密會!”
玉沁妜聞言,眉梢微動,卻並未驚慌。她轉身走向屏風旁,取下那件玄色繡金邊的外袍,從容披上,衣袂輕揚間透出不容逼視的威儀。
“走吧。”她開口,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去看看這場戲,是不是已經開場了。”
百裡爵默默跟在她身後,手不自覺地撫過腰間垂落的流蘇穗子。那結打得鬆而不散,恰到好處,像是早已準備妥當,隻等一個契機便可順勢解開——如同此刻他們步步前行的心緒,冷靜、克製,卻又暗藏洶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