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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馭心:皇夫謀天下 第73章 情絲糾結,心亂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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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刃的身影徹底沒入夜色深處,彷彿一滴墨融入了無邊的黑暗,再不見蹤跡。玉沁妜卻依舊靜坐於案前,未曾動過分毫。她的指尖輕輕摩挲著紫檀小盒的邊緣,動作緩慢而無意識,像是在觸碰一段久遠的記憶,又似在確認某種真實的存在。燭火在她眸中跳動,映出一點微弱卻不肯熄滅的光,宛如深空中最後一顆執著守望的星子。可她的心神早已飄遠——不再係於堆積如山的奏摺,也不在那些密報機要之上,更不在那三圈被朱筆反複勾畫的名字之間。

忽然間,她站起身來,動作利落得連她自己都微微一怔,彷彿身體先於思緒做出了決斷。廣袖輕揚,帶起一陣細微的風,擾動了案上的燭焰,火光隨之傾斜搖曳,投在牆上的影子也跟著晃了一瞬,如同遲疑、躊躇,甚至像是試圖挽留什麼。但那影子終究沒有停留,迅速收攏身形,緊緊追隨著她的腳步,一同隱入殿內漸深的幽暗之中。

她出了殿門,沒有喚人引路,也未吩咐隨行宮人跟隨。夜風微涼,拂過簷角懸掛的銅鈴,發出幾聲輕響。宮道兩側的燈籠一盞接一盞亮著,昏黃的光暈灑在青石地麵上,映出她孤寂的影子。可她彷彿視若無睹,目光低垂,腳步卻朝著禦花園的方向緩緩而去。

起初,她的步伐尚算沉穩,帶著平日裡慣有的克製與節製,像是每一步都經過權衡。然而隨著離殿宇漸遠,那股支撐著她的勁頭似乎也在無聲中鬆懈下來,腳步不知不覺慢了下來,最終近乎漫無目的地遊移在長廊與花影之間。

禦花園深處,梅林小徑蜿蜒幽靜,地上鋪著一層薄薄的落花,像是誰悄悄撒下的碎玉。鞋底踏上去,幾乎不發出任何聲響,唯有風穿過枝椏的細微沙沙聲伴著她的前行。她記得這個地方——前日百裡爵就跪在這級石階前,向她稟報滄州水道巡查的結果。那天夜裡月色清冷,他一身月白袍服,低著頭,袖口在風中微微顫動,聲音卻平穩有力,條理清晰,甚至毫不避諱地指出她調兵佈防中的疏漏之處。當時她隻以為他是急於表現,想借機立功,鞏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因而並未深思。

可如今回想起來,他的語氣裡既無諂媚討好,也不見絲毫畏懼退縮,反倒透著一種近乎固執的坦然。他說:“若陛下信我,便不必試我。”

那句話說得極輕,卻像一根細針,悄然刺入她向來冷靜縝密的思緒之中,紮得不深,卻久久未能拔出。這些日子以來,它時常在寂靜的深夜浮現,攪動心湖,泛起層層漣漪。她原以為君王之威在於掌控,而臣子之忠在於順從。可那一刻,他抬起頭來望向她的眼神,竟讓她第一次感到某種被審視的不安——不是以下犯上,而是以誠直叩問真心。

她站在梅樹下,抬手輕輕拂去肩頭飄落的一片花瓣,指尖微涼。風停了,四下寂靜,唯有遠處更鼓聲悠悠傳來,提醒她仍是這深宮之中至高無上的主宰。可不知為何,她忽然覺得,有些東西正在悄然改變,如同春寒料峭時悄然萌動的枝芽,尚未破土,卻已無法忽視。

她在石階前緩緩駐足,目光低垂,落在那塊青石之上。夜露漸濃,石麵已浮起一層薄薄的濕意,在清冷月光的映照下泛著幽微的光澤,彷彿歲月悄然沁出的歎息。天邊半輪明月懸著,清輝灑落,將四周的輪廓都染上幾分朦朧。

她怔了片刻,思緒不由飄回破廟圍捕的那一夜。那時風雨如注,雨點砸在屋簷瓦片上發出急促的聲響,她冒雨奔回宮中,衣衫儘濕,發絲貼著臉頰,寒意從四肢百骸滲入骨髓。掌心冰涼,連呼吸都帶著霜氣。那一晚她獨自坐在燈下整理卷宗,指尖僵硬,幾乎握不住筆。

後來也不知是何時,案角忽然多了一隻銅製暖手爐。爐身溫潤,銅蓋尚存餘熱,像是剛被人親手放上不久。雲岫進來時瞧見,輕聲道:“是皇夫遣人送來的,說是怕您受寒。”她當時並未在意,隻淡淡“嗯”了一聲,便命人收進櫃中,連一句謝語也未曾出口。

如今回想起來,心頭卻泛起一絲異樣的波瀾。若他當真心懷算計,又何須如此迂迴?一張毒藥便可無聲奪命,一道密令便能令她萬劫不複。可他偏偏選擇了最無鋒芒的方式——一句溫和的叮囑,一次沉默的守候,一個普普通通的暖手爐。

那不是權謀,也不是試探,倒像是一種極輕、極柔的靠近。不驚動任何人,也不索取任何回應,隻是靜靜地,把一點暖意擱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

她繼續向前走去,腳步略顯淩亂,彷彿每一步都踩在心緒的褶皺上。湖心亭靜靜地立在水中央,四角飛簷輕挑著清冷的月光,像是從夜色裡生長出的夢境。那亭影倒映在湖麵,被微風輕輕一推,便碎成一圈圈蕩漾的漣漪,恍惚間,分不清是月在動,還是心在晃。

她終於停在欄杆邊,指尖觸到冰涼的木紋,身子微微倚靠著,目光卻久久落在水中。水波搖曳,映出一個模糊的身影,隨著光影晃動、變形,彷彿另一個她正從深處浮起。她怔怔地望著,竟一時難辨——那水中晃動的,究竟是自己的倒影,還是靈魂的投影?

思緒如潮水般湧來,她開始一條一條地回溯百裡爵做過的事:是他,在朝堂之上當眾揭穿那封偽造的軍情密報,不顧滿殿驚愕;是他,悄無聲息地提醒她羽林軍佈防有誤,救下整座皇城於未燃之火;是他,主動交出“肅王令”的殘紋信物,將致命把柄遞到她手中;更是他,在她劍鋒直抵咽喉的那一刻,沒有求饒,沒有辯解,隻用極輕卻極穩的聲音說:“我要你信我。”

這些事,她曾一一歸入權謀的棋譜,當作他步步為營、圖謀上位的手段。畢竟在這深宮高牆之內,誰不是戴著麵具行走?她以為,他也隻是更擅長演戲罷了。

可若真是佈局,為何每一步都如此孤注一擲?為何每一次靠近真相,都要冒著被識破、被誅殺的風險?他本可以更圓滑些,藏得更深些,走得更穩些……甚至,完全可以不必做到這般地步。

但他沒有選擇退路。

她緩緩閉上雙眼,四周的風聲忽然靜了,唯有心跳在耳畔清晰可聞。就在這寂靜之中,那句低不可聞的話再度浮現,像一片羽毛落進心底:“我圖的,是你的信任。”

不是權勢,不是地位,不是赦免,也不是生路——而是她的信任。

這句話,曾被她忽略在刀光劍影之間,如今回想起來,卻重得幾乎壓彎了呼吸。

荒唐。她是大胤的女帝,執掌天下生殺予奪之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萬民俯首,群臣跪拜,江山在她一念之間流轉。可如今,她竟會因為一個質子的一句話,心口發悶,呼吸沉重,彷彿有無形的枷鎖悄然勒緊了胸腔。

她緩緩睜開雙眼,目光落在湖心那輪破碎又重圓的月影上。水波輕漾,月光如銀,碎成一片片浮光掠影,映著她深不見底的眼眸。她的聲音極輕,幾近呢喃,似是問這靜謐湖水,又似是在叩問藏於心底的那個自己:“若他所言是真……我有沒有,在某一刻,也曾動過念頭,想信他一次?”

夜風拂過湖麵,帶起層層漣漪,吹皺了一池清輝,也將那本就搖曳的月影攪得支離破碎。四野寂靜,唯有風聲低語,無人應答,也無人知曉,那一瞬的動搖,是否隻是帝王心頭掠過的塵埃,還是早已埋下裂痕的開端。

她忽然感到一陣疲憊。不是因為每日堆積如山的奏章,不是因為朝堂之上那些明槍暗箭、你來我往的權謀較量,也不是因應付宮闈內外錯綜複雜的人心算計而生的倦怠。這種累,更深、更沉,彷彿從心底最幽微的角落悄然升起,像一縷無根的霧,彌漫開來,纏住心神,揮之不去。

她向來果決,素有鐵腕之稱。朝中多少驚濤駭浪,她都能從容化解;一紙密信,幾個暗語,旁人看得雲裡霧裡,她卻能抽絲剝繭,理出真相;十七名大臣暗中結黨,自以為隱秘無痕,她隻消一眼,便洞悉其間的勾連脈絡。可偏偏,麵對心中這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她竟毫無辦法,像是握慣了劍的手,第一次不知該如何落刃。

她輕輕轉身,想離開這寂靜得有些過分的庭院。腳步才邁出半步,卻又生生頓住,彷彿被什麼無形的東西拽住了衣角。

遠處迴廊的轉角處,似有一抹月白色的影子倏然掠過。她心頭一震,猛地抬眼望去,目光如箭般射向那片幽靜的角落。可眼前隻有竹林在風中輕輕搖曳,枝葉交錯間灑下斑駁的光影,風穿林而過,發出細碎綿長的沙沙聲,像是低語,又像是歎息。

她凝神再看,屏息靜氣,目光一寸寸掃過石階、廊柱、簷角……什麼也沒有。空蕩蕩的迴廊,寂寂無聲,唯有風動,唯有影移。

或許是風撩起了簾角,或許是樹影晃了眼,又或許,隻是她那一瞬的恍惚。可那刹那的錯覺,卻像一根極細的針,輕輕刺進心底,帶來一絲難以言喻的悸動。她站在原地,久久未動,任夜色悄然漫上裙裾,將她的身影一點點吞沒。

她站在原地,腳步彷彿被夜色釘住,再也無法向前邁出半步。夜露悄然凝重,無聲地沾濕了她的袖口,涼意順著布料緩緩滲入肌膚,一點一滴,像是時光的指尖輕輕撫過心底最深的角落。風很輕,卻帶著秋末的寒意,撩動她微亂的發絲,也撩動著那些不願回首卻又揮之不去的記憶。

終於,她緩緩地朝亭中走去,腳步遲疑而沉重,彷彿每一步都踏在回憶的碎片上。她在石凳前停下,慢慢坐下。石麵冰涼刺骨,寒氣透過衣料直透而來,可她沒有起身,也沒有挪動分毫。她隻是靜靜地坐著,像一尊被遺忘在時光裡的雕像,任夜色將她層層包裹。

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他低頭係流蘇的模樣。那日陽光斜照,落在他月白色的長袍上,泛出淡淡的光暈。她曾輕聲說:“以後彆穿這顏色了。”他沒有回答,隻是垂著眼,手指靈巧地將那根糾纏的流蘇死結解開,重新打了個活結。動作細致,彷彿在對待某種不可言說的珍重。

然後,他抬起頭,衝她笑了笑。那一笑,與平日裡那種溫潤如玉、滴水不漏的從容截然不同。那一刻的他,褪去了慣常的沉靜與克製,眉宇間竟透出一絲孩子氣的倔強,像是在無聲地堅持著什麼,又像是在回應她話語背後的某種情緒。

她本以為那樣的神情會隨風消散,卻不曾想,竟在心底牢牢刻下了痕跡。許多年過去,人事更迭,唯獨那個笑容,始終清晰如昨,在無數個寂靜的夜裡悄然浮現,攪動心湖,泛起漣漪。

她抬起手,指尖輕輕撫過腰間那枚玉佩。那是她自幼佩戴之物,溫潤中透著冷硬,輪廓分明,常年貼身,從未離棄。歲月流轉,它早已成了她身體的一部分,像呼吸一樣自然,像沉默一樣恒久。可就在這一刻,她忽然怔住——她竟想不起上一次,有誰敢這樣毫無畏懼地站在她麵前,距離近得幾乎能聽見彼此的呼吸,目光坦然,語氣平靜,隻說一句“我想留下”,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許是太久了,久到記憶都蒙了塵。

她不知自己已在殿中靜坐了多久。四下寂靜,唯有宮燈依舊亮著,昏黃的光暈在雕梁畫棟間緩緩流淌,映出她孤影獨坐的輪廓。遠處傳來更鼓聲,三聲響過,夜已三更。風從窗隙悄然潛入,吹得燈焰微微晃動,卻未曾驚動她分毫。

案前堆疊著未批的奏摺,朱筆靜臥,墨跡未乾。她沒有翻閱,也沒有召見屬官,更未下達任何命令。整座宮殿彷彿凝滯在這一夜裡,連時間都放輕了腳步。她隻是坐著,一動不動,任思緒如春日亂絮,隨風翻飛,糾纏不清。那些平日被她牢牢壓製在心底的片段,此刻竟紛紛浮出水麵——一句話、一個眼神、一聲低語,全都悄無聲息地湧來,攪得心湖波瀾不止。

她向來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權力,她從不避諱;秩序,她親手建立;掌控,是她生存的方式。她以冷靜為甲,以理智為刃,在這深宮權路中步步為營,從未動搖。可如今,第一次,她聽見內心有個聲音輕輕響起:除了這些呢?在這金碧輝煌的殿宇之中,在這萬人之上的位置之上,是否還剩下些什麼,是她曾忽略的、遺忘的,或是從來不敢去想的?

她沒有答案。

但她知道,有些東西,正在悄然鬆動。

是不是也曾有過那麼一刻,她並不想隻是做那個高坐龍椅、俯瞰天下的女帝?

是不是也曾有過一瞬的恍惚,她渴望卸下肩頭千斤重擔,不再步步為營、事事周全,隻願在某個人麵前稍稍鬆一口氣,聽他說一句“我信你”,然後輕聲回應:“我也信你”?

她不知道。

或許連她自己都未曾認真追問過內心。她隻知道,此刻的她不願回到那金碧輝煌卻冷寂如霜的宮殿,不願再麵對案前堆積如山的奏章,不願繼續扮演那個無懈可擊、滴水不漏的帝王。權謀與朝政早已融入骨血,可這夜風拂麵的片刻,她隻想留在這座臨湖的小亭裡,靜靜坐著,哪怕隻是短暫地假裝——自己也可以軟弱,也可以不必堅強。

湖麵微動,月影隨之輕輕搖曳,碎成一片銀光蕩漾的波紋。她凝望著水中那輪殘缺的明月,彷彿映照出自己心底那一絲難以言說的空落。良久,她終於開口,聲音低得幾乎融進夜色:“你說你會用行動證明……可我還沒想好,該怎麼去接。”

話音落下,風恰巧停了。四野歸於寂靜,連樹葉也不再沙沙作響。水中的光影緩緩聚攏,破碎的月影一點一點拚合,最終又恢複成一輪完整的月亮,清輝如初,靜靜地倒映在湖心。

亭中人依舊未動,唯有衣袖輕垂,指尖微微蜷起,像是握住了什麼,又像是放下了什麼。

她仍舊靜靜地坐在那裡,手指輕搭在石凳的邊緣,指尖不自覺地微微顫抖,彷彿承載著某種難以言說的情緒。夜風微涼,拂過她的袖角,卻未曾撼動她分毫。遠處宮牆之上,巡夜的燈籠一盞盞緩緩移動,昏黃的光暈沿著青磚牆垣徐徐滑行,映照在亭子的飛簷翹角上,忽明忽暗,如同呼吸般輕柔地亮起,又悄然隱去。光影流轉之間,像是時間本身在低語。

她依舊沒有動,彷彿已與這夜色融為一體,唯有那細微的顫動,泄露了心底深處一絲未曾平息的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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