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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馭心:皇夫謀天下 第95章 增援成功,危機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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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雪如刀,割裂天地間的每一寸縫隙。玉沁妜立於高崖之巔,衣袂在狂風中獵獵翻飛,卻紋絲未動。她的眼眸凝望著那道雪線邊緣,那裡,一道幾乎難以察覺的波動悄然掠過,像一縷遊絲,又似幻覺,可就在那一瞬,她的瞳孔驟然微縮,彷彿被某種無形之力刺中。

她的心跳慢了半拍,隨即加速,指尖不自覺地收緊,指節泛白。手中令旗的杆身覆滿寒霜,此刻卻被她掌心滲出的微溫悄然融化,水珠滑落的刹那又被凜冽的風凍結成細小的冰粒,簌簌墜下。她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隻是屏住呼吸,目光如釘子般死死鎖住那片看似死寂的雪原——那不是平靜,是偽裝下的暗湧,是殺機與希望交織的邊界。

“再看一次。”她終於開口,聲音極輕,像一片雪花落地,幾乎被呼嘯的北風徹底吞沒。可傳令兵早已習慣她這種近乎無聲的命令,立刻取出銅鏡,雙手穩穩托起,依照事先演練的角度緩緩調整。風雪迷眼,但他不敢眨一下,他知道,這一刻,整條戰線的命運都懸於這麵小小的銅鏡之上。

時間彷彿凝固。風卷著雪粒抽打在臉上,生疼。終於——

一道極細、極短的反光,在茫茫雪幕中一閃而逝。三短,一長,停頓,兩短。訊號清晰無誤。

那是百裡爵部的密語,是他們穿越暴風雪、跋涉數十裡後,用命送來的回應。玉沁妜的胸口猛地一鬆,像是壓了整夜的巨石驟然卸下,一股熱流自心底衝上眼眶,但她硬生生將那點濕意逼了回去。她不能軟,也不敢軟。

可緊接著,那股剛鬆下的勁兒又猛地繃緊。不是因為懷疑訊號的真假,而是因為她終於確認了——他們真的到了。那支本該被風雪吞噬的隊伍,那群她以為再也見不到的人,正藏在那片雪原之下,沉默地等待她的號令。

她的喉頭滾動了一下,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百裡爵,你還活著……你們都還活著……可正因為你們活著,接下來的每一步,才更不能錯。一個失誤,便是全軍覆沒,便是無數人用命換來的機會,化為烏有。

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已無波瀾,隻有冷峻如鐵的決斷。

“點烽。”她開口,聲音不高,卻像一把利刃劈開風雪,清晰地傳入每一個守候的士兵耳中,“雙狼煙。”

火堆早已備妥,乾柴層層疊疊,浸過油脂,一點即燃。隨著一聲轟然爆響,烈焰騰空而起,灼熱的氣浪掀得人睜不開眼。兩股濃煙自烽火台衝天而起,在灰白混沌的天地間筆直升騰,宛如撕裂蒼穹的黑色利刃,劃破沉寂,直刺雲霄。

她仰頭望著那兩道煙柱,看著它們在風中倔強挺立,未曾歪斜分毫。她知道,百裡爵會看見。她也知道,他會懂——這不是普通的示警,而是進攻的號角,是信任的傳遞,是她在說:我在這裡,我等著你,我們一同赴死,也一同破局。

風仍在吼,雪仍未停。可她的心,卻在這一刻前所未有地清醒而熾熱。她不是孤身一人,從來都不是。那些藏在風雪中的影子,那些沉默前行的腳步,都是她手中的刀,是她心頭的火。

她握緊令旗,指尖仍冷,心卻滾燙。這一戰,不隻是為了勝,更是為了那些在風雪中不曾退卻的靈魂,為了那道微光閃現時,她心中重新燃起的信念——隻要還有一口氣,就絕不讓黑暗吞沒黎明。

東側山脊之上,寒風如刀,割裂著每一寸裸露的肌膚。百裡爵伏身於一塊突兀而出的冰岩之後,身軀緊貼冰冷的岩麵,彷彿與這片雪域融為一體。他雙手緊緊攥著一麵拆下的盾牌,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掌心卻已被冷汗浸濕又迅速凍結。方纔,正是這麵盾牌,在陽光下輕輕一轉,將一道微弱卻決絕的閃光送向遠方——那是他發出的最後一道訊號,如同心跳般短暫,卻足以撼動整片戰局。

此刻,他緩緩抬起頭,目光穿透紛揚的雪幕,投向主峰的方向。隻見兩股狼煙自峰頂騰起,筆直如劍,撕開厚重雲層,穩穩地矗立在天際。那不是尋常的煙火,而是約定的號令,是死神降臨前的低語。

“到了。”他低聲呢喃,聲音輕得幾乎被風雪吞沒,可那語氣裡卻藏著難以掩飾的鋒芒。嘴角微微揚起,勾出一絲極淡的弧度,像是冰封湖麵裂開的一道細紋,雖不張揚,卻透出久候終至的篤定。他的眼底映著那兩柱狼煙,火光未至,心火已燃。十年隱忍,三年質子生涯,無數次在深夜睜眼望著異國宮牆的飛簷,他等的就是這一刻——不是逃出生天,而是以劍歸來。

影十七悄然現身,如同一道遊移的影子,披風裹得嚴實,連呼吸都壓得極低,隻露出一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在風雪中閃爍著冷光。他單膝跪地,聲音壓得極沉,卻字字清晰:“斥候已清除前哨七人,無響動;火油槽引信儘數切斷,後營糧草可焚,隻需一點火星。”

百裡爵沒有立刻回應,隻是緩緩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眸中已無半分波動。他將手中的盾牌遞還給身旁親衛,動作平穩,彷彿交付的不是一件兵器,而是一段過往。然後,他伸手,緩緩抽出腰間長劍。劍身出鞘寸許,便有清冷銀芒自雪光中躍出,宛如月華凝成的霜刃,映照著他棱角分明的側臉。

他凝視著劍刃,彷彿在看一段命運的倒影。這把劍,曾被奪走,也曾被迫跪著歸還;如今握在手中,不再是裝飾,而是誓言的具象。他深吸一口氣,凜冽的空氣如針般刺入肺腑,激得血脈一震,雜念儘消。天地之間,隻剩這一口氣,這一劍,這一戰。

“全軍壓上。”他終於開口,聲音不高,卻如磐石落地,穩重而不可違逆,“雪盾掩護,攀冰壁,無聲接近。我要他們聽見火起時,才知道我們來了。”

命令傳下,三千精銳自埋伏的雪溝中悄然起身,如同從大地深處蘇醒的幽靈。他們以盾為牆,以繩為梯,貼著結滿堅冰的岩壁,一步步向上推進。每一步都踏在生死邊緣,腳底稍有不慎,便是萬丈深淵。風雪呼嘯,既是他們的掩護,也是最無情的敵人——它遮蔽了敵人的視線,也模糊了戰友的身影;它讓腳步無聲,也讓心跳更重。

一名士兵在攀爬時腳下一滑,冰鎬脫手,整個人猛然失衡,半個身子已懸於崖外。千鈞一發之際,身旁的戰友猛地探身,一把拽住其臂甲,硬生生將他拖回岩壁。兩人背靠冰壁喘息,彼此對視一眼,誰都沒有說話。那眼神裡沒有恐懼,也沒有感激,隻有一種沉默的默契——活著,是為了完成接下來的事。

百裡爵始終走在最前方,身形穩健,步伐堅定。他的手指始終搭在劍柄上,不曾鬆開,彷彿那不是武器,而是他意誌的延伸。寒風吹亂了他的發絲,拂過眉間那道舊傷——那是當年在異國宮中,被人推搡撞上銅柱留下的印記。那時沒人把他當太子,隻當他是軟弱可欺的質子,是可以隨意羞辱的政治籌碼。

可今日不同。

他抬頭望了一眼越來越近的敵營輪廓,心中默唸:我不是來乞命的,也不是來逃亡的。我是來拿回屬於我的一切,來告訴天下——包括她——那個曾被棄如敝履的百裡爵,不僅能活下來,還能站在風暴之巔,執棋落子,翻覆乾坤。

風更急了,雪更大了。可他的心,卻前所未有地清明。

這一戰,不隻是為了勝利。

更是為了證明。

山穀深處,寒風如刀,捲起漫天雪沫,在空中翻飛成一片混沌的白霧。敵軍主力仍在追擊那看似潰不成軍的輕騎營殘部,戰鼓聲、馬蹄聲、呐喊聲在群山之間回蕩,彷彿整座山脈都在顫抖。箭矢破空而至,劃出尖銳的嘯音,墜入雪地時濺起一簇簇冰屑;滾石自高崖轟然砸落,震得大地微顫,碎石紛飛,煙塵與雪霧交織成一片殺機四伏的戰場。

然而,他們終究是上了當。

那些倉皇奔逃的輕騎兵,並非真敗,而是精心設計的誘餌。他們四散突圍,馬蹄踏雪,揚起滾滾塵霧,故意留下淩亂的足跡和血跡——可那血,卻是用硃砂混著冰水潑灑而成,凝而不滲,隻為了營造出慘烈潰敗的假象。道旁橫陳的幾具“屍體”,皆以草木為骨、皮革為膚,披甲戴盔,遠遠望去,竟與真人無異。連最細微的傷口都染得逼真,連呼吸的熱氣都在冷風中化作白霜般的虛影。

敵將立於高台之上,披著重鎧,手執令旗,望著前方“潰逃”的敵軍,嘴角揚起一抹狂傲的笑:“女帝不過如此!昔日威震北境的鐵血統帥,如今也不過是個隻會逃跑的懦夫!”他猛地揮動令旗,聲音洪亮如雷,“全軍壓進!今日便取她首級祭我戰旗!”

話音未落,一道赤紅火光驟然撕裂夜幕,從東側高地猛然騰起,如同一頭蘇醒的怒龍,咆哮著撲向敵營。

百裡爵率領精銳自隱匿多時的伏兵點傾瀉而下,火把點燃了堆積已久的糧草堆,烈焰衝天而起,濃煙滾滾升騰,遮蔽了半邊天空。火光映照下,士兵們的臉龐忽明忽暗,殺意凜然。影十七的身影如鬼魅般穿梭於敵陣之中,無聲無息,卻步步奪命。他手中短刃一閃,旗杆應聲斷裂,那麵象征敵軍指揮中樞的大纛轟然倒地,激起一陣驚惶的騷動。

就在這混亂之際,玉沁妜一聲清喝響徹戰場:“前鋒盾陣,推進!弓弩手,覆蓋射擊!”

刹那間,重盾如牆,穩穩向前推進,每一步都沉重如山嶽移動。盾後弓弩齊發,箭雨密集如蝗,呼嘯著覆蓋兩側山崖上的敵方遠端部隊。羽箭穿透皮甲,釘入岩石,慘叫聲此起彼伏。敵軍本欲居高臨下壓製,卻被這突如其來的精準打擊徹底壓製,火力瞬間啞火。

與此同時,先前“潰逃”的輕騎營猛然調轉馬頭,戰鼓雷動,號角長鳴,如同驚濤拍岸般反撲而來。馬蹄踏碎積雪,刀鋒映著火光閃出森寒光芒,殺聲震天動地,直衝雲霄。

三方夾擊,鐵鉗合圍,戰術之縝密,時機之精準,宛如一場早已寫好的命運劇本。

敵軍頓時陷入絕境。前方是堅不可摧的盾陣步步緊逼,背後是熊熊燃燒的糧草形成的火海,封鎖了退路;左右兩翼又遭百裡爵部突襲,精銳死士穿插切割,陣型頃刻瓦解,指揮失靈。有人試圖突圍,剛衝出幾步便被大胤將士層層截殺,鮮血染紅了白雪;更有慌不擇路者點燃火油槽企圖製造屏障,卻不料風向突變,火焰倒卷,反將自己吞噬於烈焰之中,哀嚎聲淒厲刺耳,令人聞之心悸。

主峰之上,玉沁妜靜立高台,一襲玄色戰袍獵獵舞動,披風在風雪中翻飛如墨蝶展翅。她的目光如電,掃視著下方混亂的戰場,冷靜得近乎冷酷。可就在那一瞬,她瞳孔微縮——一股黑甲死士正悄然脫離主力部隊,行動迅捷而有序,沿著隱蔽小徑直撲峰下隘口。他們的目標極其明確:不是戰場勝負,而是她本人。

她唇角緩緩勾起一絲冷笑,眼中卻沒有絲毫懼意,反而燃起一團熾烈的戰意。

“來得好。”她低聲呢喃,彷彿是在迎接久違的宿敵。

她不動聲色地招來兩名傳令官,語速平穩卻字字千鈞:“通知絕殺堂,放他們進入第三隘口,不要阻攔。關門打狗,一個不留。”

說罷,她並未下令撤退或設防,反而親自登上最高處的瞭望臺,手持赤紅令旗,迎風展開。那一抹鮮紅在灰暗的天幕下格外醒目,宛如雪原上盛開的一朵血蓮。她是故意的——她要成為最顯眼的靶子,引蛇出洞,然後……親手將其斬滅。

風雪撲麵而來,颳得臉頰生疼,但她挺直脊背,紋絲不動。寒風吹亂了她的長發,卻吹不垮她如山般的意誌。這一刻,她不再是那個被朝堂權謀束縛的女子,也不是眾人議論中的“冷麵女帝”,她是戰場的主宰,是生死的裁決者。

而在山腰處,百裡爵也察覺到了異樣。

他正率部清理殘敵,刀鋒尚帶血痕,鎧甲已被凍住,每一次呼吸都凝成白霧。忽然,他眼角餘光瞥見一名敵將策馬疾馳,身邊僅剩十餘名死士護衛,顯然是想趁亂突圍。那人盔甲殘破,卻仍有一股悍勇之氣,眉宇間透著不甘與瘋狂。

百裡爵眼神一凜,心中警鈴頓響——此人絕非普通將領。

“留活口!”他沉聲下令,隨即縱身躍上一處陡峭冰坡,身形矯健如獵豹,幾個起落便攔在對方去路上。

敵將怒吼一聲,舉刀劈來,刀風凜冽,帶著同歸於儘的決絕。百裡爵側身避過,手中長劍輕巧挑開對方手腕,借力一帶,順勢將其掀下馬背。兩人一同滾落在厚厚的雪地中,刀劍相撞,火星四濺,冰冷的雪粉四散飛揚。

敵將雖敗不屈,幾次翻滾起身欲再戰,動作狠辣迅猛,幾乎反撲得手。但百裡爵始終遊走於攻守之間,以柔克剛,步法靈動,劍勢綿密,如同流水繞石,不爭一時之勇,隻求步步為營。

雪地上留下一道道交錯的痕跡,像是命運的刻痕。百裡爵額角已被劃出一道血痕,鮮血蜿蜒而下,混著雪水滴落在衣領,洇開一片暗紅。他的呼吸漸漸粗重,體力幾近極限,可眼神依舊清明如鏡。

終於,他瞅準破綻,一記肘擊狠狠砸向對方咽喉。敵將悶哼一聲,喉骨受創,瞬間窒息,手中兵器脫手。百裡爵趁勢奪刀反製,單膝壓住其胸膛,劍尖直抵咽喉,冷聲道:

“降,或死。”

風雪中,兩人對視良久。敵將雙目赤紅,胸膛劇烈起伏,似有萬般不甘,卻又無力再戰。最終,他閉上雙眼,牙關緊咬,從喉嚨深處擠出一聲低吼:

“我……降。”

百裡爵緩緩收劍起身,向親衛示意押走俘虜。他站在原地,望著遠處主峰上那抹孤絕的身影,心頭忽然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那是敬佩,是擔憂,也是某種深埋心底、從未宣之於口的情愫。

他抬手抹去臉上血汙,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一步一步踏上通往主峰的階梯。每一步都沉重無比,彷彿踏在命運的脊梁之上。他知道,這一戰尚未結束,真正的較量,或許才剛剛開始。

而風雪之中,玉沁妜依舊佇立如初,赤旗飄揚,宛若一座永不倒塌的豐碑。

半路上,風雪漸歇,天地間彷彿被一層薄紗輕輕籠罩,銀白的山脊在晨光中若隱若現。就在這寂靜將破未破的時刻,影十七如一道幽影自林間悄然浮現,腳步無聲,手中捧著一方疊得整整齊齊的素色布巾。

“陛下未動,敵軍已破。”他低聲開口,聲音低沉卻清晰,像是從風裡滲出的寒意,“您該歇一歇了。”

百裡爵停下腳步,接過那方布巾,指尖觸到布麵微溫——是被人貼身暖過的。他低頭看著它,卻沒有擦拭臉上混著血與雪水的汙痕。他的目光越過影十七的肩頭,望向遠處那座高聳於山巔的指揮台,玉沁妜的身影佇立其上,像一尊不倒的碑。

“她不會歇。”他輕聲道,嗓音沙啞,卻帶著一種近乎執拗的篤定,“隻要還有一個敵人活著,她就不會。”

他說完,繼續向上攀登。每一步都踏在積雪深處,靴底陷進凍土,發出沉悶的咯吱聲。風雖弱了,但冷意仍如針尖刺骨。他能感覺到額角傷口正微微滲血,熱流順著太陽穴滑下,又被寒風吹成冰線。可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還在等。

終於,他踏上高台。

玉沁妜正低頭翻閱一份傷亡名錄,羊皮卷軸邊緣已被血漬浸染,字跡模糊。她的指尖緩緩劃過一個個名字,動作極輕,彷彿怕驚醒那些沉睡的靈魂。火把在她身側搖曳,映得她側臉輪廓分明,眉宇間凝著一層化不開的霜。

“回來了?”她沒有抬頭,聲音平靜得如同這雪後初晴的天空。

“回來了。”他站在她身後,氣息仍未平複,胸膛起伏,話語卻穩如磐石,“敵將已擒,殘部潰逃出境,邊境安全。”

她這才抬眼看他。

那一瞬,時間彷彿靜止。她的目光落在他額角那道新鮮的傷疤上,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隻是一瞬,便又歸於沉靜。可正是那一瞬的波動,讓百裡爵心頭莫名一顫。

“疼嗎?”她問。

他笑了,笑意從眼角蔓延開來,帶著幾分少年氣的倔強:“不疼。比小時候摔下馬背輕多了。”

她沒接話,隻是緩緩站起身,轉身麵向戰場。

視野所及之處,大地已被鮮血染紅,又被新雪覆蓋,形成一片斑駁的暗色圖紋。士兵們正默默清理屍體,有人跪在地上抱著同袍痛哭,肩膀劇烈顫抖;有人蹲在一旁,用凍僵的手指為傷員包紮斷肢,動作小心得像在對待易碎的瓷器。戰旗倒伏在泥濘中,殘破的邊角隨風輕擺,如同垂死者的呼吸。

遠處,幾處營帳仍在燃燒,火焰舔舐著夜的最後一絲黑暗,黑煙嫋嫋升騰,與尚未散儘的狼煙糾纏在一起,在灰藍色的天幕下繪出一幅悲愴的畫卷。

“我們贏了。”她說,聲音很輕,幾乎被風吹散,卻又無比清晰地落進他的耳中。那不是勝利的歡呼,而是一種近乎疲憊的確認,像是終於走到了終點的人,回望來路時的低語。

“是啊。”他走到她身邊,與她並肩而立,目光掃過這片他曾浴血奮戰的土地,“你信我,我纔敢往前走。”

她側過頭看他。

風恰好在此時掠過,撩起她鬢邊一縷碎發,那發絲拂過她的臉頰,又輕輕掃過他的袖口。她抬起手,似是要撥開那縷不聽話的發,可在半空中,動作忽然頓住。

然後,她緩緩伸出手,輕輕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那一瞬,百裡爵的心跳彷彿漏了一拍。

不是因為她的觸碰有多溫柔,而是因為它太罕見。她是帝王,是統帥,是萬人之上不容親近的存在。可此刻,她的掌心微涼,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重量,壓在他粗糙的手背上,也壓進了他的心底。

他不敢動,甚至不敢呼吸。

“下次彆走那麼遠。”她說完,收回手,語氣恢複了往日的冷峻,彷彿剛才那一瞬的柔軟從未存在過,“傳令下去,清點傷亡,安置傷員,封鎖邊境五裡,不得擅離崗位。”

“是。”他應道,聲音有些乾澀,卻沒有立刻離開。

風停了,雪也小了。天邊透出一絲微光,像是撕開了厚重雲層的一道裂口。那光斜斜灑下,照在染血的雪地上,泛出淡淡的金紅色,宛如朝霞初綻,又似血淚凝結後的餘暉。

遠處,一名小兵抱著同袍的屍體低聲啜泣,肩膀一聳一聳,像個無助的孩子。另一名老兵蹲在他身旁,一隻手輕輕拍著他的肩,什麼也沒說,隻是陪著。那畫麵安靜得讓人心碎。

百裡爵望著這一切,忽然開口:“你說……他們會記得今天嗎?”

玉沁妜沉默良久。

她望著遠方的地平線,那裡,第一縷真正的晨光正緩緩升起,照亮了連綿的山脈和蜿蜒的河流。她的聲音終於響起,低緩而堅定:

“隻要山河無恙,有沒有人記得,都不重要。”

他點點頭,正要轉身離去,忽然聽見下方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金屬甲冑碰撞的聲響。一名傳令兵飛奔而上,臉色慘白如紙,胸口劇烈起伏,顯然是一路狂奔而來。

“啟稟陛下!”他單膝跪地,聲音因恐懼而顫抖,“西側殘營……發現一名重傷敵兵!他……他臨死前說……還有後手……他們埋下了伏兵,隨時可能反撲!”

空氣驟然凝固。

百裡爵猛地轉身,目光如刀般射向那人。玉沁妜卻依舊站著,背影筆直如鬆,彷彿一座不可撼動的山嶽。她緩緩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眸中已不見半分疲倦,隻剩淩厲如霜的決斷。

“傳我軍令。”她開口,聲音不高,卻穿透風雪,響徹整個高台,“全軍戒備,弓弩上弦,烽火重燃——這一戰,還沒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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