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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馭心:皇夫謀天下 第113章 帝述往事,婉求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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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沁婉跪在金磚上,額頭緊貼著冰冷的地麵。那磚麵光滑如鏡,卻寒得刺骨,彷彿連靈魂都要被凍住。她的膝蓋早已麻木,鈍痛一陣陣襲來,像是有千斤重石壓在骨縫之間,可她一動不動。風從窗欞的縫隙間鑽入,帶著深秋的涼意,輕輕拂過她的發絲,撩起幾縷散落的白發,冷得像是從地底爬出的鬼手,撫過脖頸。

殿內寂靜得可怕,連燭火都凝滯不動。

“臣……求陛下——開恩。”

她的聲音很輕,幾乎像是一聲歎息,卻字字清晰,每一個音節都像是從心口剜出來的血。不是為了自己,也不是為了洗清莫須有的罪名,更不是為了奪回那些早已隨風而逝的尊榮。她所求的,僅僅是為了那個曾經被她抱在懷裡哄睡的孩子。

那個孩子,會在夜裡睜著濕漉漉的眼睛問:“姐姐,天上有沒有神仙住在星星裡?”

那個孩子,會跌跌撞撞地跑過來,攥著她的衣角,仰頭哭著說:“姐姐彆走,我怕黑。”

那個孩子,明明不是先帝血脈,卻在她最孤寂的年歲裡,喚她一聲“姐姐”,叫得那樣真,那樣暖。

他是錯的。他的出身是錯的,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道裂痕,撕開了皇室百年來的體麵與秩序。可他還活著,還有一口氣,還能聽見風聲,還能感受到痛。他不該死,哪怕天下人都說他該死。

玉沁妜坐在龍椅之上,指尖輕輕搭在雕龍扶手上,指節微微泛白。她沒有動,也沒有開口。那一句“開恩”,像是一把淬了寒霜的刀,無聲無息地劃破了夜的沉寂,也割開了她心底某處早已結痂的傷口。

她垂眸看著眼前這個女人。

曾幾何時,她是宮中最溫柔的長公主,一笑便能令滿園花開,一語便能讓百官低頭。她不爭不搶,不妒不怨,像一泓靜水,映著日月星辰。可如今呢?兩鬢斑白如雪,背脊微駝,雙手枯瘦,指甲邊緣還殘留著跪拜時磨出的血痕。

她不該跪的。她是皇室血脈裡最清白的一個,是唯一一個從未染指權謀、從未覬覦帝位的人。她是姐姐,是長輩,是這江山名義上的守護者之一。

可她還是跪了。

為什麼?

玉沁妜的喉頭動了動,嘴唇微啟,卻又閉上。她想問,又不敢問。怕一開口,就會泄露心底那點殘存的軟弱。

良久,她終於低聲道:“你可知……朕若赦他,便是亂綱常,毀祖製?”

玉沁婉緩緩抬起頭,額上已印出一道青痕,眼神卻清澈如初春的湖水。“臣知道。可綱常是人定的,祖製也是人寫的。當年先帝駕崩,朝局動蕩,攝政王當權,若非陛下臨危受命,如今坐在這龍椅上的,又會是誰?陛下因勢而起,何懼一時非議?”

她的聲音依舊平靜,卻藏著不容忽視的鋒芒。

玉沁妜瞳孔微縮,指尖猛地收緊。“你說這話,是要逼朕?”

“臣不敢。”玉沁婉重新伏下身去,額頭再次觸地,“臣隻是想告訴陛下,那個孩子喊我‘姐姐’的時候,眼裡是有光的。他隻知道,隻要我在,他就不會怕。”

她的聲音微微顫抖起來,“他曾夢見自己變成一隻鳥,飛到天上,看見星星真的住著神仙。醒來後抱著我說:‘姐姐,我也想做個好人。’”

殿內一片死寂。

玉沁妜的手指鬆了幾分,眼底閃過一絲波動。她忽然想起多年前的那個雨夜,自己蜷縮在偏殿角落,渾身發抖。是玉沁婉找遍宮苑,將她抱回寢殿,用溫熱的帕子擦乾她的發,低聲說:“不怕,姐姐在。”

那時的她,也曾被人稱為“膽子最小的公主”。

“你……當真隻為他求情?”她終於開口,聲音沙啞。

“是。”玉沁婉頓了頓,聲音輕得像風,“但也為我自己。這些年,我每晚都會夢到他哭著叫我姐姐,可我伸手,卻抓不住他。若他死了,我的夢,就再也不會醒了。”

玉沁妜閉上了眼睛。

燭火輕輕晃了一下,映照出她眼角一閃而過的濕潤。

“你起來。”玉沁妜終於開口。

玉沁婉沒有動,額頭抵在冰冷的金磚上,發絲垂落,遮住了她顫抖的眼睫。“隻要陛下不答應,我就不起來。”

殿內燭火微晃,映得她的影子蜷縮如嬰,執拗而脆弱。那聲音雖輕,卻像一根細針,刺進這寂靜得近乎凝固的宮殿深處。

玉沁妜閉了閉眼,長長的睫毛在燈光下投下一瞬即逝的陰影。再睜開時,眸光已冷如寒潭,深不見底。她看著跪在地上的姐姐,聲音低緩,卻字字如刀:“你知道父皇為何要賜死齊妃?”

玉沁婉緩緩抬起頭,淚水早已模糊了視線,可她不肯擦,任它們順著臉頰滑落,滴在金磚上,洇開成一小片濕痕。她望著妹妹——那個曾被她抱在懷裡哄睡、如今卻端坐龍椅之上的女子,嘴唇微微顫動,卻說不出一個字。

“是因為她生了個孩子。”玉沁妜的聲音平靜得近乎殘忍,“而這個孩子……不是父皇的兒子。”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殿角垂落的帷帳,彷彿穿透時光,看見了那段塵封多年的舊事。

“大胤立國百年,禮法森嚴。女子臨朝尚且招致非議,若讓天下人知道皇子血脈有偽,宗親必反,百姓必疑,邊關將士也將動搖軍心。江山豈能因一人之私情而傾覆?父皇不能冒這個險。”

“所以他殺了她?”玉沁婉的聲音抖得幾乎不成調,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嗚咽。

“對外,說是病逝。”玉沁妜語氣未變,彷彿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舊聞,“宮中一切照常,連葬禮都按貴妃之禮操辦。隻有極少數人知道真相。齊妃臨死前,隻提了一個要求——不要讓明照知道她是他的母親。”

玉沁婉的手指猛地摳進磚縫裡,指甲崩裂也不覺痛。她怔怔地盯著地麵,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孩子稚嫩的臉龐,他笑著喚她“姐姐”,纏著她講故事,抱著她不肯撒手……那些溫暖的記憶此刻如利刃般割裂她的心臟。

“她……到最後還在護著他?”她喃喃道,聲音輕得像風中的殘葉。

“她一開始在乎的是地位,是權力。”玉沁妜低聲說,眼中掠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可到最後,她隻想讓孩子活下去。哪怕活在一個謊言裡,哪怕他永遠不知道自己是誰的母親。”

殿內陷入長久的沉默。銅漏滴水聲清晰可聞,一下,又一下,敲打著人心最柔軟的地方。

良久,玉沁婉慢慢坐直身子,雙手撐在地上,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抬起頭,目光直視玉沁妜,聲音沙啞卻堅定:“所以這些年,你都知道?從登基第三年就知道?”

玉沁妜點頭,神情未動。

“那你為什麼不早說?為什麼等到現在?”

“因為時機未到。”玉沁妜看著她,眼神沉靜如古井,“我說出來,誰會信?說我為奪位抹黑兄弟?還是說我要清算舊賬?朝局動蕩,人心浮動,稍有不慎便是血流成河。我需要時間穩固根基,也需要證據確鑿,不能讓人覺得我是借題殺人,更不能讓大胤陷入內亂。”

“可你現在說出來了,卻又不肯饒他?”玉沁婉的聲音驟然拔高,帶著壓抑已久的悲憤,“你說他罪有應得,可他的罪,是從一個謊言開始的!他以為自己是真龍血脈,纔敢爭,纔敢鬥,纔敢調動私兵!如果一開始你就告訴他實情,他會老老實實做個閒散王爺,一輩子都不會踏入朝堂一步!是他被欺騙了半生,是你父親、是我們所有人,親手把他推上了這條路!”

她說著,眼淚洶湧而出,順著臉頰滾落,砸在金磚上,碎成無數晶瑩的點。

玉沁妜的手指微微收緊,指節泛白,卻始終未語。

“你怪他謀逆,可你有沒有想過,是誰讓他相信自己該當皇帝?”玉沁婉哽咽著,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心底剜出來的血,“是你父親,是我們的父皇,是整個皇宮!他們捧著他長大,教他讀《帝王策》,讓他練劍法,讓他參與議事,讓他出席大典,讓他站在百官之前接受叩拜!他們給了他帝王的待遇,卻從未告訴他帝王的責任從何而來!現在你回頭說他錯了,要殺他,這公平嗎?”

最後一句落下,殿內彷彿連空氣都凝滯了。

玉沁妜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她低頭看著案前那盞搖曳的燭火,光影在她臉上跳躍,映出一道深深的輪廓,也映出她眼中那一閃而過的痛楚。

她不是沒想過這些。

多少個深夜,她獨自坐在燈下,翻閱密報,看著弟弟的名字一次次出現在叛亂名單上,心中也曾翻江倒海。她也曾問自己:若當年我揭穿一切,他會如何?他會恨我嗎?他會崩潰嗎?他會逃走,還是跪在我麵前哭著求我救他?

可她終究選擇了沉默。

因為她知道,有些真相一旦揭開,便不隻是一個人的命運崩塌,而是整個王朝的根基動搖。

她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疲憊:“你以為我不知道這些?我也曾半夜醒來,想著如果當初揭穿一切會怎樣。也許他會恨我,也許他會逃,也許他會哭著問我為什麼……可我還是選擇了等。等到我能掌控全域性,等到我能確保說出真相不會引發動蕩。”

“那你現在能了嗎?”玉沁婉抬頭望著她,眼中含淚,卻透著一絲倔強的希望。

玉沁妜沒有回答。

她轉身走回案前,伸手拿起那份刑部呈上的判決書。紙頁沉重,墨跡森然,三個朱紅大字赫然入目——“斬立決”。她盯著那三個字看了很久,久到燭火都暗了幾分,久到心跳都彷彿停了一拍。

然後,她輕輕放下。

“你說他不該背負原罪。”她緩緩開口,聲音冷靜得近乎無情,“可律法不看出身,隻看行為。他調動禁軍,勾結外敵,偽造軍令,意圖逼宮。這些事,不管他是誰的兒子,都該死。”

“可他已經輸了。”玉沁婉哽咽著,雙肩劇烈起伏,“他被困在死牢,衣不蔽體,食不果腹,連水都要靠獄卒施捨。他已經不是威脅了……他已經隻是一個被囚禁的、奄奄一息的人了。”

“律法不是用來對付威脅的。”玉沁妜轉過身,目光如霜,“它是用來維護秩序的。如果今天因為他是你的弟弟,我就網開一麵,明天就會有人效仿。他們會說,隻要哭訴親情,就能逃脫懲罰。那還要律法做什麼?朝廷威嚴何在?天下公義何存?”

玉沁婉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她知道妹妹說得對,每一句話都合乎道理,每一字都無可辯駁。可她的心卻像被撕裂一般疼痛。

她不是不懂政局,也不是不知輕重。可她是姐姐啊。她是看著明照一點點長大的人。她記得他第一次學會走路時撲進她懷裡的模樣,記得他發燒時緊緊抓著她的手喊“姐姐彆走”,記得他在雪夜裡為她折梅花,凍紅的小臉笑得比花還燦爛……

她可以接受他犯錯,但她無法接受他在臨死前,連自己的身世都不知曉。她無法想象,他在黃泉路上遇見齊妃時,會不會因不敢相認而終生遺憾。

“那你告訴我。”她抬起頭,聲音顫抖得幾乎破碎,“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你會看著自己的親弟弟被押上刑場,一句話都不救嗎?”

這句話像一把鈍刀,狠狠剜進了玉沁妜的心口。

她的身體猛地一僵,站在原地,許久未動。燭火跳了一下,照亮她側臉的瞬間,顯出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與蒼涼。

她也是姐姐。

七歲那年,她親眼看著父皇倒在血泊中,胸口插著一支箭,嘴裡還在喊她的名字。她撲過去抱住他,哭得撕心裂肺,可沒人聽。沒人安慰她,沒人告訴她該怎麼辦。她隻能自己站起來,一步一步走到龍椅前,麵對滿朝文武,用儘全身力氣說:“我還活著,大胤還在。”

從那天起,她就不再是那個愛笑的小公主,而是必須扛起江山的女帝。

她明白玉沁婉的痛,也懂得那份割捨不了的親情。可她現在坐在這裡,不是為了做姐姐,是為了做皇帝。

“我也是姐姐。”她終於開口,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她停頓了一下,喉頭滾動,像是吞下了千言萬語。

“所以我明白你在想什麼。我也明白你有多疼他。可我現在坐在這裡,不是為了做姐姐,是為了做皇帝。”

玉沁婉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一顆顆砸在地上,像斷了線的珠子。她仰頭望著妹妹,那個曾經依偎在她懷裡的小女孩,如今已是萬人之上、冷麵無情的帝王。

“可你也是人。”她低聲說,聲音輕得像夢囈,“你也會累,也會痛,也會想要一個人替你扛一點重量。你現在已經是女帝了,天下都在你手裡,能不能……給自己留一點軟弱的餘地?”

玉沁妜閉上了眼睛。

她的手放在案上,指尖輕輕碰到了那枚白玉鳳釵。那是母後留給她的唯一東西,溫潤如初,卻再也觸不到母親的溫度。她一直戴著,從不敢摘,彷彿隻要它還在,就還有一個人在默默守護著她。

良久,她睜開眼,目光深邃如夜。

“明日。”她說,“我會派人帶你去死牢。你親自告訴他真相。”

她頓了頓,沒有繼續說下去。

玉沁婉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微弱卻熾熱的希望,像是黑暗中突然亮起的一星火光。

玉沁妜轉身走向窗邊。夜色深沉,宮燈一盞盞亮著,遠遠望去,如同浮在黑暗中的星點,孤獨而遙遠。

她站在那裡,背影筆直如鬆,彷彿承載著整座王朝的重量。

玉沁婉仍跪在地上,雙手放在膝上,呼吸很輕,像是怕驚擾了這一刻的寧靜。她的眼淚已經乾了,隻剩下滿臉的疲憊與釋然。

殿內隻剩下銅漏滴水的聲音。

一下,又一下。

玉沁妜的手慢慢握緊了窗框,指節泛白,掌心卻滲出了細密的汗。她望著無邊的黑夜,心中翻湧著無人知曉的情緒。

她可以鐵麵無私,可以冷酷到底,但她終究無法徹底割捨那個叫“姐姐”的身份。

或許,這就是她給自己的,唯一的軟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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