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馭心:皇夫謀天下 第3章 心機皇子諫言,朝堂起波瀾
晨光剛爬上乾元殿的飛簷,玉沁妜的手指正從案角移開。昨夜那枚銅牌已收進暗格,紫檀木筆也換了新墨,筆尖懸在今日第一道奏摺上方,尚未落下。
外殿傳來通稟聲:“二皇子玉明煦求見,言有朝議要務。”
她沒抬頭,隻應了一個“準”字。
片刻後,百官入列,朝鼓三響,玉明煦從班中走出。靛藍親王服熨帖整齊,手中笏板端得極穩,摺扇輕叩掌心,聲音清越如泉:“皇姐登基以來,四海賓服,今玄國遣太子來歸,乃天命所向。若能厚待皇夫百裡爵,使其感念恩德,則北疆可安,萬民蒙福。”
他語速平緩,字字清晰,像是真心為國計民生著想。
玉沁妜指尖微動,目光卻落在殿外一隻撲翅而起的雀鳥上。那隻鳥撞了一下廊柱,又奮力飛遠。她想起昨夜陳嬤嬤呈報的遊園記錄——百裡爵在西北角箭樓下駐足最久,問的是“此樓幾層?可登高望遠?”答了三層,他便笑了,說“風景正好”。
那時她隻覺是試探,如今聽玉明煦這番話,才知風已起於青萍之末。
她緩緩開口:“和親乃邦交常禮,朕自會依製安置。至於‘厚待’,何謂厚?卿欲朕賜其權柄,還是許其參政?”
玉明煦眉梢微垂,扇骨輕輕一磕掌心:“臣不敢妄議乾政之事,唯願彰顯我大胤寬仁氣象。”
“寬仁,也得分清楚物件。”她聲音不高,卻壓住了滿殿低語,“前日有人私探禁地,昨日又有貢品不經禮部直送華陽宮。你說的‘厚待’,可是包括這些?”
群臣默然。
玉明煦臉上笑意未散,眼底卻閃過一絲滯澀。他躬身道:“皇姐明察,若有不合宮規之處,臣願代為覈查。”
“不必。”她抬手止住他的話頭,“朕自有安排。”
鑾駕起行,百官俯首。玉明煦退至階下,袖中的摺扇已被捏出一道細裂痕。
乾元殿側閣簾幕低垂,香爐裡沉水香燃了一半。淩霄從偏門進來,酒葫蘆換成了黑布包裹的卷宗,往案上一放,發出悶響。
“他剛才說的話,你都聽見了?”玉沁妜背對著窗,手裡把玩一枚白玉鎮紙。
“一字不落。”淩霄解開布包,取出兩頁抄錄文書,“而且,昨夜華陽宮確實收到一個匣子,署名禮部,但遞送路線繞過了司儀監,是從二皇子府西角門出的。”
“裡麵是什麼?”
“一方硯台,雙鶴銜蓮紋樣,底下還刻了‘琴瑟和鳴’四字。”
玉沁妜指尖一頓。
她放下鎮紙,轉身看向他:“查清楚是誰送去的?”
“是個老仆,姓吳,常替二皇子跑滄州商路,說是那邊特產鬆煙墨,配這方硯正好。”
“滄州?”她冷笑一聲,“倒是巧的很。雁門缺兵兩千三百,臨河渡口巡哨減半,偏偏卻在這時候送來一對鴛鴦硯?”
“你要我查他們有沒有私下通訊?”淩霄問。
“不是查有沒有通訊。”她走到案前,提筆蘸墨,在紙上寫下“玉明煦”三字,筆鋒淩厲如刀,“是查他最近半個月,有沒有再往華陽宮送過東西——哪怕是一張請安帖、一塊點心盒子,也要記下來。”
“連包裝紙都要翻一翻?”
“連他府裡倒的茶渣都要撿出來驗一遍。”她將筆重重擱下,“還有那個吳姓家仆,盯死他進出城門的時間、攜帶物件、見了什麼人。若他再去滄州,隨行幾個人,走哪條道,住哪家客棧,全給我報上來。”
淩霄挑了挑眉:“這麼嚴?他好歹也是個皇子。”
“正因為他是皇子。”她目光冷峻,“彆人謀逆是殺頭,他謀逆就是改朝換代。”
淩霄收起玩笑神色,點頭稱是。
她又道:“另外,調一份三個月內進出皇宮的禮品清單,凡經手的太監、宮女,全部列名。我要知道每一筆往來,誰經手,誰簽收,誰轉交。”
“你是懷疑百裡爵在借這些人傳信?”
“我可不是懷疑。”她走到窗邊,推開一線縫隙,遠處華陽宮屋脊靜靜伏在晨光裡,“我是知道,有些人嘴上說著國家大義,心裡盤算的卻是龍椅歸誰。”
淩霄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一聲:“你還記得七歲那年,你在雪地裡撿我回來,我說的第一句話嗎?”
她沒回頭:“你說‘這世道,好人活不長’。”
“對。”他拍了拍包袱,“所以我現在隻做壞人喜歡的事——偷看他們的信,翻他們的垃圾,聽他們的牆角,就差刨人家祖墳了”
她終於轉過身,嘴角微不可察地鬆了一下:“那你就好好的當個壞人。”
“遵命,我的皇帝姐姐”他調侃了一下,拱手作揖,轉身欲走。
“等等。”她叫住他,“可彆讓他察覺。”
“放心吧。”淩霄回頭一笑,“我查人的時候,可是連老鼠都不會驚動一下的。”
門關上後,玉沁妜轉身坐回案前,翻開新的奏摺。墨跡未乾的字句一行行鋪展,她逐字批閱,筆鋒穩健。
可寫到第三行時,她忽然停住。
那行字寫著:“宜密不宜速”,竟又被她無意識地重複了一遍。
她穆得盯著那兩行字,良久不動。
然後抽出一張空白紙,重新謄寫指令:
“即日起,凡二皇子府送往華陽宮之物,無論大小,一律截留一日,由天機樓專人查驗後再行遞送。”
“另設下暗線兩名,混入其府中雜役行列,重點監視書房夜間動靜及密函出入。”
“所有情報,需每夜子時前彙總至乾元殿東閣,不得延誤。”
寫畢,她吹乾墨跡,捲起放入特製的銅筒,蓋上了鳳印。
宮人進來取令時,她正將一枚藥丸投入茶盞。熱水衝開,泛起淡淡青霧。
“送去東閣。”她說,“限時一個時辰內送達天機樓。”
“是。”
宮人行禮轉身退下。
她端起茶盞微抿了一口,苦味在舌尖散開。這是淩霄特製的醒神藥,喝多了傷胃,但她卻已經習慣了。
殿外日影漸移,午時將近。
她放下茶盞,繼續批閱奏章。一道關於江南漕運的摺子剛看完,忽有宮人快步進來通報:“啟稟陛下,禮部尚書求見,稱有關於皇夫禮遇規格的商議事項。”
“讓他去偏殿候著。”
“是。”
宮人退出後,她沒有立刻動筆,而是伸手摸了摸袖中那枚銅牌。冰涼的金屬貼著肌膚,像是一道未愈的舊傷。
她收回手,重新執筆。
一筆一劃,穩而清晰。
像在織一張看不見的大網。
這時,殿角安置的沙漏流儘最後一粒細沙,發出輕微的一聲響。
她抬起頭,看著那空蕩蕩的玻璃容器,忽然道:“下次換銅鈴。”
宮人低聲應諾。
她不再說話,低頭繼續書寫。
墨汁滴落在紙上,暈開了一小團墨跡。
她盯著那團墨跡,慢慢用筆尖勾勒邊緣,把它圈成了一個閉合的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