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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馭心:皇夫謀天下 第48章 爵權引議論,帝穩眾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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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卯時三刻,天光尚薄,紫宸殿外的雲層被初升的日輝染成淡淡的青金色,簷角銅鈴輕響,似在低語朝會將啟。司禮監手持燙金奏報,步履沉穩地自側門而入,袍袖拂過門檻,未帶一絲雜音。那奏報封皮微泛舊色,邊角略顯捲曲,彷彿經夜不眠之手反複摩挲,墨跡猶新,漆黑如淵,“戶部急呈”四字力透紙背,筆鋒淩厲,似含雷霆之怒,令人不敢直視。

玉沁妜端坐於九龍盤繞的龍椅之上,鳳冠垂珠,映著窗外漸明的晨曦,流轉出冷冽而威嚴的光澤。她十指纖長,指甲塗朱,輕輕叩擊案沿,節奏緩慢卻極有分寸,宛如更漏滴落心間。她的目光並未落在滿殿群臣身上,而是投向殿外那一片由暗轉亮的蒼穹,眸光幽深如古井,靜水無波,卻藏萬鈞雷霆。一時間,整個大殿彷彿被她的沉默所籠罩,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百裡爵立於文官次席,身披月白錦袍,衣料華貴細膩,在晨光中泛起如水波紋般的柔光,袖口銀線繡成的雲鶴圖騰若隱若現,恍若隨時欲破空而去。他雙手交疊於身前,姿態恭謹,眉目低垂,神情溫潤如玉,彷彿隻是朝堂上一名尋常臣子。然而,四周投來的目光卻如芒刺在背——有人低頭翻閱卷冊,指尖微微發顫;有人掩唇假咳,實則眼角餘光頻頻掃來;更有幾位須發皆白的老臣彼此交換眼神,唇齒微動,無聲議論,似有驚雷醞釀於靜默之中。

淩霄靜立於殿角廊柱之旁,半身隱沒在雕花木影之下,光影交錯間,輪廓分明如刀削。他一手搭在腰際,指尖輕輕撚動一隻素麵香囊,動作漫不經心,似閒庭信步之人,可那雙眸子卻清明如鏡,寒潭無波,悄然掠過每一位大臣的臉龐,將那些藏匿於恭敬之下的驚疑、忌憚與敵意儘數收入眼底。他不動聲色,卻已洞悉全域性。

內侍展卷高聲宣讀,嗓音清越,響徹大殿:“滄州邊餉賬目查實,去年冬屯糧八萬石,上報僅三萬,餘五萬石去向不明!經查,係北境節度使私調軍糧,充作私倉,並勾結鹽商販運牟利,沿途設卡、偽造文書,層層掩護,涉案銀兩逾百萬兩白銀,牽連州府十餘處,百姓怨聲載道,幾近嘩變!”

話音甫落,殿內頓時如沸水翻騰,嗡然之聲四起,文武百官交頭接耳,震驚者有之,憤慨者有之,更有甚者麵色慘白,額角滲汗。

玉沁妜緩緩抬手,動作輕描淡寫,卻似有無形之力壓下所有喧囂。她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如冰珠落玉盤,擲地有聲:“即日起,徹查各州軍餉出入,凡涉貪腐者,不論品階高低,不分親疏遠近,一律革職查辦,家產抄沒,子孫三代不得入仕!若有包庇徇私者,同罪論處,絕不寬貸。”

此令一出,滿殿死寂,連風都彷彿凝滯。

就在此時,一名禮部老臣顫巍巍自列中走出,手持象牙笏板,身軀佝僂,白發蕭然,臉上溝壑縱橫,儘是歲月與憂思刻下的痕跡。他聲音雖抖,卻不肯退讓半步,語氣沉重如負千鈞:“陛下明鑒!此等重典固為肅貪懲惡、整飭綱紀,然……然男子乾政,自古有忌,曆代史書多有警示!今皇夫屢參機要,已列常朝,日日隨駕禦前,如今更協理戶部查賬,執掌財政樞要,權柄之重,前所未有!長此以往,恐動搖國本,禍起蕭牆啊!”

話音未落,一名女官當即挺身而出,身姿挺拔如鬆,鳳袍獵獵,聲如金石:“戰時獻策定乾坤,破敵首功震三軍,豈是憑空得來?若因性彆便棄賢不用,拒能人於廟堂之外,纔是真正的動搖國本!先帝臨終遺詔曾言:‘唯纔是舉,不論男女’,陛下秉公任賢,何錯之有?”

“可他是玄國人!”老臣猛然抬頭,眼中布滿血絲,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幾分悲愴與恐懼,“當年母妃被鴆殺,太子遭廢黜,宮闈血案至今未明!這般深仇大恨埋於心底,焉知他不是借今日之勢,步步蠶食我朝根基,以報舊怨?讓他掌權,無異於引狼入室,養虎為患!一旦羽翼豐滿,悔之晚矣!”

群臣嘩然,竊語再起,氣氛緊繃如弦。

百裡爵依舊低眉斂目,唇角微抿,神色平靜如古井無波,彷彿那些誅心之語不過是掠耳輕風,與己無關。唯有那藏於袖中的右手,指尖悄然蜷起,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幾道月牙形的紅痕,隱隱滲出血絲,卻被他不動聲色地掩於廣袖之間,不曾示人一分痛楚。

玉沁妜緩緩起身,玄色龍袍垂落於地,金線繡成的五爪蟠龍在殿中燭火映照下彷彿遊走於雲霧之間,衣袂拂過青玉階前,竟無半分聲響。她並未正眼瞧那跪伏在下的禮部老臣,隻是微微側首,將目光投向禦史台主官,聲音清越如寒泉擊石:“李卿,你執掌禦史台十載有餘,監察百官、糾劾不法,素以剛正著稱。今日朕問你一句——何人可用?當以何等標準衡量人才,方不負江山社稷之托?”

禦史主官心頭一凜,連忙整了整衣冠,躬身答道:“回稟陛下,用人之道,首重才德兼備。才者,能理政事、通經略、明機變;德者,忠君體國、清廉自守、不徇私情。功過須分明,賞罰當依律,不可因親而偏袒,亦不可因怨而苛責。”

“說得好。”玉沁妜唇角微揚,眸光卻愈發冷峻,“那朕再問你——百裡爵此人,可曾有過徇私之舉?可曾越權乾政?可曾在軍務或朝政之中,擅自決斷而不報中樞?”

“這……”禦史主官略一遲疑,隨即堅定道,“據臣所察,百裡爵自入朝以來,行事謹嚴,每有建言皆依製上奏,未曾逾矩。”

“他在滄州之戰時,提出穿山腹奇襲、截斷敵軍糧道之策,是否經兵部反複推演驗證,確認可行?”她的語速漸快,字字如釘。

“確經兵部與樞密院共議,判定其策精妙,實為破局關鍵。”

“鷹牙嶺設伏之處,是否精準命中敵軍輜重隊行進路線?那一戰焚其糧草八千石,毀車三百輛,斬首四百餘,可是他親自擬定地形圖與時間節點?”

“正是由其親勘地形、測算時辰,伏兵得手,毫厘不差。”

“戰後他建議釋放潰兵歸鄉,傳令威懾殘敵,既減殺戮又安民心,此舉可曾奏效?”

“河北七縣百姓聞風歸附,叛亂之勢三日即平。”

玉沁妜輕輕頷首,這才終於轉過身來,鳳目含霜,目光如利刃般直刺那匍匐於地的老臣:“你說他不該掌權,說他資曆尚淺、出身不明。好,那朕就請你當著滿朝文武的麵,給個道理——若當時無人敢提此策,無人敢擔此險,滄州失守,邊軍潰敗,城池淪陷,百姓流離失所、餓殍遍野之時,誰來承擔這亡土之責?是你連夜謄抄一篇《禮經》註解,便可退敵千裡?還是你披甲執銳,親率將士衝鋒陷陣,力挽狂瀾?”

那老臣臉色漲成紫紅,額角滲出冷汗,嘴唇哆嗦著想要辯駁,卻被這一連串詰問逼得喉頭哽咽,終究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玉沁妜緩步向前,步履沉穩,每一步都似踏在人心之上。她語氣稍緩,卻更顯威儀凜然:“我大胤立國百年,祖訓森嚴,女子不得掌兵,不得預政;男子壟斷朝綱,世代承襲,門閥林立。結果呢?邊患年年不斷,北狄南侵,西戎擾境;賦稅層層加碼,百姓賣兒鬻女尚難完納;饑荒頻發,餓殍橫陳於道,易子而食者不在少數。我父皇臨終之際,握著我的手,氣息微弱卻字字千鈞:‘天下不是男人的天下,也不是女人的天下,是能者的天下。誰能救民於水火,誰配執掌乾坤!’”

她頓了頓,目光緩緩掃過殿中每一位大臣的臉龐,彷彿要看透他們心底最深處的怯懦與私心:“百裡爵初來之時,孤也曾疑他動機不純,怕他是彆國細作,或是權臣棋子。可他交出了通往皇城地底的三條密道圖,獻上了三百死士名冊,助我在宮變之夜反製奸黨,扭轉局勢——這些功勞,孤都記著。但他真正打動孤的,並非這些生死相托的舉動。”

她從袖中取出一份摺子,輕輕展開:“而是昨夜他呈上的這份查賬建議。不是泛泛空談,不是套話敷衍,而是詳列七處戶部賬目疑點,細致到每一筆銀錢流轉的時間、地點、經手之人,甚至標注出某些小吏慣用的筆跡傾斜角度與墨色濃淡差異。這樣的用心,這樣的縝密,這樣的擔當——孤不用他,要用誰?難道要任由那些隻會吟詩作對、攀附權貴、屍位素餐之輩繼續把持要職嗎?”

大殿之內,寂靜如深夜深穀,連呼吸聲都彷彿被壓低了三分。

“孤知道你們在怕什麼。”她聲音低沉,卻如驚雷滾過天際,“怕一個外姓男子坐得太近,怕權力格局動搖,怕祖宗家法就此崩塌。可孤要告訴你們——祖製不能喂飽餓極的孩子,不能擋住燒向村莊的烈焰,不能讓死在邊關的將士起死回生!能救他們的,從來都不是條條款款的舊規,而是肯做事、會做事、敢做事的人!”

她猛然抬手,指尖直指殿中央那位沉默佇立的男子:“百裡爵如今沒有調兵之權,沒有任免官員之權,沒有批閱奏章、朱筆批紅之權。他有的,僅僅是一個說話的權利。而這權利,是我賜予的,更是他用一次次精準判斷、一場場生死籌謀,用事實爭來的!若有一日他越界妄為,欺君罔上,我不但會立刻收回所有信任,更會依法嚴懲,絕不姑息!”

她環視群臣,聲如洪鐘:“但在今天,在此刻,在這座承載著帝國命運的金鑾殿上——他比你們中間任何一個人都更清楚滄州缺多少糧,少多少兵,漏了多少防務缺口!他比你們更明白,一紙奏報背後是多少百姓的哭聲,一道軍令之下是多少將士的性命!”

她的聲音陡然沉下,如同風暴來臨前的最後一絲寧靜,卻又蘊含著摧山裂海之力:

“能者居之,何論男女?何論出身?何論門戶高低?若有真才實學,縱使布衣草履,也可立於廟堂之高;若無寸功寸勞,哪怕世家貴胄,也不過是蛀蝕社稷的蠹蟲罷了!”

最後一聲話語如洪鐘般在大殿上空回蕩,餘音繚繞,彷彿驚動了梁間沉睡已久的塵埃,簌簌輕揚,在斜照進來的晨光中如細雪浮遊,恍若時光也為之凝滯。

那老臣身軀一震,腳下踉蹌著後退半步,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微顫卻再不敢吐出半個字來,隻垂首屏息,彷彿連呼吸都怕驚擾了這肅穆莊嚴的氛圍。

百裡爵終於緩緩抬起了頭,玄色錦袍上的銀線雲紋在光下泛著冷而沉靜的光澤。他的目光穿過層層宮人與朝臣的間隙,與玉沁妜短暫相接。那一瞬,空氣似也悄然凝固。她端坐於鳳座之上,神情清冷如霜,既未展露笑意,亦未頷首嘉許,隻是極輕微地低了一低頭,動作幾不可察,卻已蘊含千鈞之意。隨即,她從容落座,衣袖拂過龍椅扶手,帶起一絲無聲的風。

“傳旨。”她啟唇,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如珠玉落盤,穿透整座大殿。

內侍躬身應諾,提氣朗聲宣讀:“皇夫百裡爵,才識卓絕,忠勤可嘉,特命其協理戶部查賬事宜,列席財政聯席會議,調閱各州近三年收支明細賬冊,參與擬定審計章程。凡遇軍國重務、財政要案,可不拘常例,直奏禦前。”

話音落下,群臣默然,有人低眉思索,有人暗自交換眼神,唯有少數幾人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

淩霄立於殿角陰影深處,指尖輕輕鬆開那隻繡工精緻的香囊,絲絛滑落掌心,如流水般無聲墜下。他唇角微掀,勾起一抹極淡、幾乎難以察覺的弧度,像是春風拂過冰麵,不留痕跡卻暗藏深意。他的目光落在百裡爵挺拔的背影上,眸光幽邃,似有萬千思緒翻湧。此刻,他腦海中驀然浮現昨夜天機樓悄然送來的密報——華陽宮西側偏殿,一名不起眼的老太監,已連續三晚於子時焚紙祭香,灰燼殘片中隱約可見“齊記”二字烙印般的痕跡。那不是尋常祭祀,更像是一種隱秘聯絡的訊號。

他沒有將此事上報,也沒有銷毀證據,而是不動聲色地將那張薄如蟬翼的紙條夾進了今日早朝呈遞的邊報副本之中。如今,那份看似尋常的軍情急報,正靜靜躺在玉沁妜禦案最上方的一疊奏摺之下,如同蟄伏的蛇,隻待時機一到,便會悄然吐信。

百裡爵依舊垂手肅立,姿態恭謹,耳畔卻傳來兩位女官低聲交談的細語,如風穿隙,鑽入耳中:

“你可知?他先前批註的那些賬目註解,竟連各地賬房先生的筆跡習慣、算術偏好都一一摸透……簡直匪夷所思。”

“你以為他日日臨帖練字,真是為了修身養性?那不過是掩人耳目的表象罷了。真正用心處,全在那些無人留意的細節裡。”

百裡爵微微閉了閉眼,睫毛在光影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再睜開時,眸底已恢複平靜無波。他知道,有些鋒芒不必外露,有些智慧,隻需在關鍵時刻輕輕一推,便足以撼動山河。

玉沁妜此時正翻開一份新呈上來的奏摺,眉心微蹙,似有所疑。她伸手去取朱筆,指尖剛觸到筆杆,卻發現筆帽未曾旋緊,殷紅的墨汁早已悄然滑落,在黃花梨木案麵上拖出一道細長的血痕,也染上了她的指尖,宛如一點凝固的硃砂印記。

她神色未變,不動聲色地抽出一方素絹,緩緩擦拭乾淨,動作優雅而克製,彷彿方纔不過是一次微不足道的打擾。而後,她繼續執筆批閱,筆走龍蛇,字跡遒勁有力,每一劃皆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片刻後,她抬起眼,目光掃過殿中諸臣,聲音清越如泉:

“接下來,議《削藩策》草案。”

此言一出,滿殿寂靜,連呼吸聲都彷彿被壓低了幾分。

百裡爵上前一步,步伐穩健,雙手恭敬接過內侍遞來的卷冊。那是一份尚未正式公佈的政令草案,封皮粗糙,用的是未經打磨的素麻紙,墨跡濃重得幾乎要滲出紙背。他低頭翻開第一頁,目光落在第一條條款之上:“地方練兵不得超過五千之數,調動須經中樞授印方可執行。”字字如刀,鋒利逼人,直指藩鎮割據之弊。

他正欲開口陳述己見,忽覺左袖內側一陣異樣——似有硬物硌著手腕內側的肌膚。他心頭微動,不動聲色地稍稍偏轉手臂,探入袖中暗袋。那裡本該空無一物,隻曾藏過一枚破碎的銅鈴殘片,是他多年前遺落舊憶的見證。然而此刻,指尖卻觸到了一張折疊得極小、邊緣銳利的紙條。

他神色不變,僅以拇指與食指輕輕將其抽出半寸,借著寬袖遮掩,迅速瞥了一眼。紙上僅有一行極細的墨字,蠅頭小楷,力透紙背:

“齊記布莊,子時三刻,火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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