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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給我發了666紅包 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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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SA的C是Cthulhu的C

1912年4月20日,紐約。

監獄裡的空氣混合著三種味道:消毒石炭酸的尖銳、濕羊毛的腥臊,以及一種更微妙、更基礎的成分——恐懼。

穆雷靠在冰冷的磚牆上,試圖將這股味道從鼻腔裡驅逐出去。

沒用的。這味道彷彿已經滲透進了構成這座建築的每一塊磚石,浸潤了每一個被關押於此的不幸者的靈魂。

他和其他近千名泰坦尼克號的倖存者一起被美利堅邦聯海軍從冰冷的海水裡撈起來,像一群受了驚嚇的綿羊,被一股腦地扔進了這個位於紐約港某處島嶼上的冰冷監獄。

美利堅邦聯。這個詞至今仍在他的思想中打著轉,帶著一種不甚真實的怪異觸感。在他的記憶裡,本應該是亞伯拉罕·林肯贏得了那場戰爭。

但顯然,在這個現實的某個節點,曆史打了個盹,從而走上了一條截然不同的岔路。那些艦船上飄揚的不是星條旗,而是藍叉紅底的“星杠旗”;看守他們的士兵穿著剪裁得體的灰色製服,帽徽上也帶著陌生的CSA字樣。

被關押在同一個牢房的倖存者大多還在抽泣,或是用呆滯的眼神凝視著虛空。他們是幸運兒,也是最不幸的人。他們活了下來,卻親眼目睹了那超越凡人理解極限的恐怖。

每當穆雷閉上眼,那龐大臃腫,長著無數觸須的輪廓便會再次浮現在他腦海的黑暗中,伴隨著一種能撕裂理智的,來自星辰之外的瘋狂嘶吼。

然後是另一道光,一道溫和深邃的淺藍色光輝,一個蒼老而仁慈的身影……諾登斯。

穆雷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襯衫下麵,那枚由十字架變形而成的純銀三叉戟吊墜正貼著他的麵板,散發著微不可察的暖意。這是他對抗那場噩夢唯一的證明,也是他能在這陌生的世界裡感到一絲心安的源頭。

“穆雷·艾略特爵士?”

一個尖利的聲音劃破了牢房的沉悶。穆雷睜開眼,看見一個獄警正站在鐵柵欄門外,手裡拿著個資料夾。雖然是在呼喚一位“爵士”,語氣中卻絲毫沒有相應的尊敬。

穆雷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他身上這套西裝在海水中浸泡過後,早已變得皺巴巴,散發著一股鹹腥味,與“爵士”這個頭銜格格不入。

“是我。”他回答。

“有人保釋你。跟我來。”獄警說著,用一把碩大的黃銅鑰匙開啟了牢門,輕微的“哢嚓”聲在走廊裡回蕩。

穆雷感到錯愕。保釋?難道是原本的艾略特爵士的熟人?

這讓他有些緊張,考慮到自己並沒有艾略特爵士的記憶,如果遇到認識的人,會不會露餡?

若是編造失憶的藉口,能否順利掩蓋過去?

他跟著獄警穿過長長的的走廊。兩旁的牢房裡,昔日的頭等艙乘客和三等艙的移民們被混雜地關在一起,用同樣的迷茫和恐懼眼神看著他。穆雷能從他們眼中看到自己顛倒的蒼白倒影。

在走廊儘頭的一間小辦公室裡,他見到了那個保釋他的人。

那是個穿著一身熨帖得毫無褶皺的細條紋西裝的男人,頭發用發蠟梳得油亮,臉上掛著一種職業化,幾乎可以當作商品出售的微笑。他看起來約莫四十歲,鏡片後麵的眼睛精明而銳利,像是在時刻不停地估算著周圍一切事物的價值。

“艾略特爵士,午安。”男人站起身,朝穆雷伸出手,“在下是菲尼亞斯·阿伯納西。‘大都會信托保險公司’的高階客戶代表。很高興見到您安然無恙,這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穆雷握了握他那隻乾燥而有力的手,感覺這更像是一次商業交易的確認,而非劫後餘生的問候。

“保險公司?”

“正是。”阿伯納西先生的笑容擴大了幾分,“您非常有先見之明,爵士。在從南安普頓出發前,您就在鄙公司投保了一份最高等級的‘跨大西洋遠航綜合保障險’。其中就包括了應對此類不幸事件的緊急法律援助和擔保服務。所以,我們一接到倖存者名單,就立刻啟動了流程,將您從這個……嗯,不那麼宜人的地方接出來。”

這聽起來合情合理,甚至可以說是雪中送炭。但穆雷心中那份源於穿越者的警惕讓他無法完全放下心來。他對自己這位“前任”的行事風格一無所知。

“非常感謝你,阿伯納西先生。”穆雷謹慎地選擇著措辭,“說實話,經曆過那場災難,我的腦子現在還有些混亂。”

“完全理解,完全理解!”阿伯納西熱情地拍了拍他的胳膊,“您現在需要的是熱水澡、乾淨的衣服和一張舒適的床。這些我們也都為您安排好了。事實上,根據您之前與我們簽訂的另一份代理協議,我們在曼哈頓為您預訂了一處住所。請跟我來,車子已經在外麵等候了。”

穆雷幾乎沒有反對的餘地,就被這位過分熱情的保險代理人半推半就地帶出了監獄。當他重新呼吸到混合著煤煙和海風的自由空氣時,緊繃的神經才稍微放鬆了一些。不管怎樣,離開那個鬼地方總歸是好的。

一輛漆黑的福特T型車正靜靜地停在外麵。司機為他們拉開車門,皮革和燃油的味道撲麵而來。

坐上汽車,穆雷回頭望了一眼身後的灰色監獄。

“那些人...為什麼我們會被關起來?他們之後會被怎樣?”

“請您理解,爵士。因為最近紐約市發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邦聯政府正處於高度緊張狀態。他們懷疑船上可能混入了一些來自舊大陸邪惡政權的破壞分子,妄圖混入我們的國家,製造恐怖。所以需要對船上的所有乘客進行完整且妥善的身份覈查。請您放心,畢竟他們都是邦聯的客人,一旦證明其確實無辜,邦聯政府必定會給予相應的補償。”

穆雷機械地點了點頭,沒有再提問。

汽車駛離了小島,通過一座宏偉的鋼鐵懸索橋進入了紐約市。穆雷貪婪地望著窗外,試圖將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烙印在腦海裡。高聳的建築,被後世稱為“摩天大樓”的雛形,已經開始勾勒出城市的天際線。但街景的細節卻處處透著不同:巡警的灰色製服,商店招牌上略顯古拙的字型,以及無處不在的邦聯旗幟,都在提醒著他身處異世。

“艾略特爵士,您這次來紐約,是準備進行長期投資,還是隻是短暫的商務考察?”阿伯納西看似隨意地問道,打破了車內的沉默。

穆雷的心猛地一沉。

“我……”他頓了頓,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行程安排因為這次意外,可能需要做一些調整。我需要點時間來重新規劃。”

這是一個模糊但安全的回答。阿伯納西點了點頭,似乎接受了這個說法。

“當然。時局維艱,謹慎是必要的。不過請放心,我們‘大都會’能為您處理一切瑣事。您在我們這裡預訂的‘全權代理服務’,旨在為您掃清一切障礙,讓您能專注於真正重要的事情。”

代理服務...代理的到底是個啥?

穆雷隻能報以一個含糊的微笑,內心的不安卻在不斷擴大。他對劇本一無所知,不知道艾略特爵士為什麼要來美國,不知道他有什麼商業計劃,更不知道他在這裡認識什麼人。

前途無亮啊...

汽車最終在曼哈頓第五大道的“華爾道夫-阿斯多利亞”的酒店前停下。它的宏偉與奢華即便是在後世的標準看來也毫不遜色。門童拉開車門,阿伯納西領著衣衫襤褸的穆雷穿過金碧輝煌的大堂,徑直走向電梯。

周圍一些衣著光鮮的紳士淑女投來詫異的目光,但阿伯納西熟練地用自己的身體和氣場隔開了這些審視,將穆雷一路護送進了一間位於高層的套房。

套房的奢華程度令人咋舌。寬敞的客廳,帶有獨立浴室的臥室,俯瞰第五大道的絕佳視野,以及一套疊放整齊的嶄新男士服裝,從襯衫,西褲到領帶,皮鞋一應俱全。

“這是我們根據您在投保單上填寫的尺碼,為您提前準備的。”阿伯納西指著床上的衣物,體貼入微地介紹道,“浴室裡有熱水。請您先梳洗一番,換上乾淨的衣服。我就在客廳等您,之後我們再來處理一些必要的手續。”

當溫熱的水流衝刷著身體時,穆雷緊繃的肌肉才真正開始放鬆。他花了好長時間,試圖洗去身上的寒意,鹹味和那份深入骨髓的疲憊。

他換上新衣,尺寸完美得像是量身定做。

站在鏡子前,他看到了一個陌生的自己: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麵容英俊,隻是臉色因為連日的驚嚇和疲勞而顯得過分蒼白,眼神裡也染上了一份不屬於這個年齡的滄桑。

他就是穆雷·艾略特,一個來自英國的從男爵。至少從現在開始,他必須是。

整理好儀表,穆雷走出臥室。阿伯納西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麵前的茶幾上放著一個精緻的皮質資料夾。見到穆雷出來,他立刻站起身,臉上的笑容比之前更燦爛了。

“棒極了,爵士!您看起來煥然一新,就像剛從薩維爾街的裁縫店裡出來一樣。”他恭維道,然後拍了一下沙發,“請坐。我們還有最後一點小事需要處理。”

穆雷在他對麵坐下。直覺告訴他,真正的好戲現在纔要開場。

阿伯納西開啟資料夾,取出一份列印精美的賬單,推到穆雷麵前。“爵士,這是我們公司為您提供的服務明細。包括緊急保釋擔保金,衣物購置,車輛服務,以及這間套房一週的預付租金。”

穆雷拿起賬單,目光掃過上麵的條目,當他看到最下方的總額時,瞳孔不由自主地收縮了一下。那是一個讓他心跳漏了一拍的數字。

“當然,”阿伯納西的聲音如同絲綢般順滑,“這部分費用,完全在您購買的保險理賠範圍之內,您無需支付分文。”

穆雷鬆了口氣,將賬單放回桌上。

“但是,”阿伯納西話鋒一轉,從資料夾裡又取出另一份檔案,這份檔案看起來更厚,裝訂也更正式,“正如我之前提到的,您在我們公司預訂了另一項服務——‘新大陸開拓者全權代理服務’。這項服務旨在為您處理在邦聯境內的一切事務,包括但不限於法律諮詢、商業引薦、資產管理、社交安排等等。這是一項為您量身定製的頂級代理服務,確保您在紐約的行動順利無憂。”

他將這份檔案也推了過來,封麵上用燙金字型寫著服務協議的標題。

“根據協議,這項代理服務在您抵達紐約之時即刻生效。我們為您提供的擔保、住宿安排,正是這項服務啟動的第一步。現在,所有事項均已辦理完成,我需要向您收取這項服務的預付款。”他臉上依然掛著微笑,但那微笑已經失去了所有溫度。

他遞上了第三份檔案——另一張賬單。

這張賬單上的數字,讓穆雷剛才感到的震驚顯得像個可笑的笑話。他甚至一度懷疑那數字後麵是不是多寫了個0。

穆雷在心裡把原本的艾略特爵士給罵了一個狗血淋頭。這狗幣爵士家裡有礦不成?哪來的這麼多錢享受這麼奢華的服務?

現在他身上連一個銅板都沒有。

“抱歉,阿伯納西先生。”穆雷艱難地開口,喉嚨有些發乾,“如你所見,我剛剛經曆了一場海難。我所有的行李,包括我的錢包,支票簿,都沉到了大西洋底。”

“我們對此深表同情,爵士。”阿伯納西的語氣毫無同情的成分,“不過這不成問題。您可以立即聯係貴國在紐約的領事館,他們會協助您確認身份,並聯係您在英國的家人或銀行。或者,您可以直接前往您賬戶所在的銀行在紐約的分行,辦理掛失和緊急取款業務。或者您也可以繼續委托我們代您辦理,隻是需要您提供一份委托書。我相信以您的身份,這些都是非常簡單的流程。”

穆雷的心沉到了穀底。這正是他最致命的軟肋。

“領事館……”他含糊地說,“我不確定他們是否能立刻處理。至於銀行……我暫時想不起來具體的銀行名稱和賬戶資訊。那場事故對我的衝擊很大,我的記憶有些……混亂。”

他說的是實話,但聽在阿伯納西耳朵裡卻變了味道。

保險代理人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他向後靠在沙發上,十指交叉,鏡片後的目光變得像手術刀一樣銳利:“想不起來?艾略特爵士,您是在開玩笑嗎?一個人可以忘記午餐吃了什麼,但絕不會忘記他把自己的財產放在了哪家銀行。尤其是在他急需用錢的時候。”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便會如真菌般瘋狂擴散。阿伯納西的眼神在穆雷身上來回掃視,像是在重新評估一件商品的真偽。穆雷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待宰羔羊,代理人的那種眼神讓他感到恐懼。

“您有身份證明嗎?護照?或者任何帶有您紋章的信物?”

“全部,都和船一起沉了。”穆雷攤開手,掌心空空如也。

阿伯納西推了推鏡片,發出一聲短促的冷笑:“我必須提醒您,爵士,在美利堅邦聯,債務是件非常嚴肅的事情。我們的法律旨在保護商業契約的神聖性。如果您無法支付這筆已經發生的服務費用,根據《邦聯債務與勞工法案》,您將會被移交至治安法院。法院會判處您進入‘債務人勞作營’,通過強製勞動來償還您的欠款。相信我,那裡的環境,可比您今天早上待的那個地方要……‘不宜人’得多。”

強製勞動。單是這四個字聽起來可能沒啥,但考慮到是美利堅邦聯的強製勞動...其中蘊含的意味不言而喻。

穆雷打了一個寒顫,恐懼和憤怒在他的胃裡翻騰。他必須找到解決辦法。他不能坐以待斃。

他開始瘋狂地搜尋自己的身體,希望能找到一些被遺忘的值錢的東西。他掏空了身上這套新衣服的口袋,又摸索起自己換下來的那身濕透的西裝。除了空空如也的口袋和一些無關緊要的雜物,什麼都沒有。

不,還有。

他的手先是觸碰到了一個冰冷堅硬的物體,藏在破爛西裝的內袋裡。他掏出來,那是一把手槍。一把韋伯利RIC型轉輪手槍,小巧而精緻,鍍銀的槍身上已經因為海水的侵蝕而出現了一些斑點,但象牙貼片的握把上,仍然可以清晰地看到用花體字深刻著的兩個字母:M.E。

Murray.Elliott。這是原主留下的為數不多的能證明身份的東西。

他做出了決定。

穆雷站起身,走到阿伯納西麵前,將那把韋伯利手槍放在了茶幾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輕響。

“我身上現在隻有這個了。”他的聲音平靜得讓他自己都感到驚訝,“一把定製的韋伯利手槍,鍍銀,象牙握把,上麵有我的姓名縮寫。它或許不夠支付全部的預付款,但應該足以抵消你們已經為我付出的那部分成本,並且證明我並非一個一無所有的騙子。”

阿伯納西的目光落在了手槍上。他眼中那商人的精明立刻壓倒了懷疑。他拿起手槍,熟練地檢查著槍身,轉輪和雕刻。他是個識貨的人。

“韋伯利……英國軍官的愛用之物。這把的做工確實不錯,雖然受了些損傷,但依然價值不菲。”他掂了掂手槍,目光在穆雷和手槍之間遊移不定。他仍在權衡。

“聽著,阿伯納西先生。”穆雷決定再加一把火,“我的記憶隻是暫時混亂,過幾天也許就能恢複。屆時,我會支付所有的款項。但這把槍,現在就給你,作為我的誠意。你可以把它看作是訂金,或者是我為你的時間和勞動支付的小費。這樣一來,你今天的工作就不算毫無收獲,而我,也能獲得幾天喘息的時間。”

他凝視著阿伯納西的眼睛,用儘自己全部的意誌力,讓自己看起來不像一個走投無路的落難者,而更像一個暫時遇到麻煩,但依舊掌控局勢的貴族。

最終,阿伯納西眼中的貪婪戰勝了謹慎。

“好吧,爵士。”他把手槍小心翼翼地收進自己的公文包裡,臉上的職業笑容又重新浮現,禮貌地與穆雷握手,“我相信您是一位體麵人,公司願意給您一些寬限期。這間套房的租金我們已經預付了一週。我希望在一週之內,您能解決您的財務問題。否則,我們隻能法庭上見了。”

然後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裝。“那麼,我就不打擾您休息了。祝您在紐約過得愉快,艾略特爵士。”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套房,輕輕帶上了門。

房間裡瞬間恢複了死一樣的寂靜。

穆雷緩緩地坐回沙發上,身體彷彿被抽空了所有力氣。

他自由了,但也被困在了這間華麗的牢籠裡。身無分文,對未來一無所知。

唯一剩下的,隻有胸口那枚冰冷神秘的三叉戟吊墜。

穆雷握住它,那微弱的暖意彷彿是他此刻唯一的依靠。寬敞的落地窗外,曼哈頓的鋼鐵叢林無聲矗立著。他起身來到窗邊,朝下方縱橫交錯的街道望去,卻隻像是看到了一道道將世界切割得四分五裂的危險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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