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給我發了666紅包 043
夜幕將至
穆雷是在一陣足以震碎水晶酒杯的女高音尖叫中驚醒的。
陽光正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在地毯上投下道道金色的光斑,空氣中漂浮著細小的塵埃,一切都顯得那麼靜謐而安詳。然而這份屬於清晨的美好被一聲充滿了驚恐,憤怒和羞恥的尖叫撕得粉碎。
“啊——!!!”
他猛地從沙發上坐起,大腦還有些宕機,一時沒搞清楚自己身在何處。緊接著,一個柔軟但充滿殺傷力的物體便劈頭蓋臉地砸了過來。
“啪!”
是枕頭。一個填充了大量鵝絨,分量十足的枕頭。
“流氓!惡棍!無恥之徒!”
奧蘿拉俏臉漲得通紅,碧色的眼眸裡噙著淚水,正像一頭被侵犯了領地的小母獅,瘋狂揮舞著枕頭,對他展開了毫不留情的“正義製裁”。
“你……你對我做了什麼?!”她一邊打,一邊帶著哭腔質問,聲音裡充滿了世界末日般的絕望。
穆雷一邊用手臂格擋著這波“羽絨風暴”,一邊試圖讓自己徹底清醒過來。他身上的肌肉因為在沙發上蜷縮了一晚而有些痠痛,大腦則在努力地將眼前的“潑婦”與昨天那個醉醺醺的可愛上司聯係起來。
“停!停下!卡文迪許小姐,請您冷靜一點!”他狼狽地躲閃著,“我發誓,您的清白就如同大英帝國的國庫一樣完整無缺!”
“鬼纔信你!”奧蘿拉顯然不接受這個比喻,枕頭揮舞得更起勁了,“我一醒來……就發現你睡在我的客廳裡!你這個……這個趁人之危的混蛋!”
穆雷感覺自己比竇娥還冤。他好不容易抓住一個空隙,舉起雙手作投降狀,用最快、最誠懇的語速解釋道:“是您昨天喝醉了!在餐廳裡又唱又跳,還抱著酒瓶子不撒手!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問出您的地址,把您安全送了回來!然後因為太累了,就在您的沙發上睡著了!僅此而已!”
奧蘿拉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迷茫,似乎在努力地從宿醉帶來的劇烈頭痛中,挖掘出昨晚的記憶碎片。
紅酒……法式大餐……她好像確實……說了很多話……還拍了桌子……
模糊的片段在她腦海中閃回,她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憤怒的紅色,轉為驚恐的白色,最後沉澱為一種無地自容的深紅色,簡直像一隻煮熟了的龍蝦。
她想起來了。
她想起了自己是如何豪情萬丈地許諾要帶穆雷走上人生巔峰,想起了自己是如何抱著酒瓶高唱法語詩歌,甚至還隱約記得自己似乎把計程車司機當成了財政大臣,對著人家痛斥了半天預算問題。
“啪嗒。”
武器化的枕頭從她手中滑落,掉在地毯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客廳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穆雷看著她那副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的表情,明智地選擇了閉嘴。在這種時候,任何安慰的話語都隻會起到火上澆油的效果。
幾秒鐘後,奧蘿拉猛地抬起頭,那張漲紅的臉上,羞恥已經完全壓倒了憤怒。她用一種幾乎要噴出火來的眼神瞪著穆雷。
然後她用儘全身力氣,指著大門發出了簡潔而有力的指令:
“滾、出、去!”
穆雷如蒙大赦,立刻從沙發上跳起來,抓起自己的外套,以最快的速度衝向門口。
“砰!”
他前腳剛踏出房門,身後那扇厚重的木門就猛地關上,緊接著傳來了門栓落鎖的“哢噠”聲,以及幾道保險鎖接連上鎖的清脆聲響。那份決絕彷彿是在封印什麼不可告人的怪物。
穆雷站在門外,摸了摸鼻子,哭笑不得。他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皺巴巴的襯衫和外套,聞了聞身上殘留的,屬於彆人客廳的淡淡香氣,無奈地歎了口氣。
看來,這位大小姐上司的酒品,實在是……有待提高。
穆雷在公寓樓光潔如鏡的走廊裡,百無聊賴地站了將近一個小時。
就在他盤算著是否應該先下樓找個地方吃早餐時,麵前那扇緊閉的門,終於傳來了一連串鎖舌彈開的聲音。
門開了一道縫。
奧蘿拉那張已經恢複了平靜,但依舊帶著幾分不自然的臉探了出來。她已經換上了一身優雅得體的米白色居家連衣裙,金色的長發也重新梳理整齊,挽成了一個利落的發髻。
她謹慎地左右看了看,確認走廊裡沒有彆人後,才把門完全開啟,對穆雷招了招手,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進來吧。”
穆雷走進公寓,立刻敏銳地察覺到了變化。
僅僅一個小時,這裡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沙發上的衣物不見了,地上的書本被整齊地碼放在了書架上,咖啡桌擦得鋥亮,連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檸檬味的傢俱上光蠟的氣息。整個房間窗明幾淨,井井有條,重新恢複了一個公爵千金的住所應有的體麵與精緻。
“坐吧。”奧蘿拉指了指沙發,自己則坐到了離他最遠的單人扶手椅上,雙手交疊放在膝上,擺出了一副穩重成熟的姿態。
“艾略特先生,”她清了清嗓子,試圖用一種公事公辦的語氣來掩蓋自己的尷尬,“關於……今天早上,以及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
“什麼都沒發生。”穆雷立刻介麵道,表情嚴肅,眼神真誠,“我昨晚將您送回家後就回領事館休息了,今天早上特意來此來向您彙報工作。”
奧蘿拉愣了一下,隨即領會了他的態度。她緊繃的肩膀明顯放鬆了下來,臉上也露出了一絲輕鬆的神色。
“很好,”她點了點頭,維持著最後的矜持,“你做的很不錯,我很欣慰。”
接著,她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從扶手椅旁的小桌抽屜裡,拿出了一串鑰匙,放在了桌上。
“這個,給你。”
穆雷看著那串鑰匙,有些不解。
奧蘿拉解釋道:“這是我為你租的公寓,就在隔壁。本來昨天就該給你的,結果沒想到發生了那樣的意外……考慮到你目前的居住條件……以及為了方便我們隨時溝通工作,住得近一些總是好的。”
包吃包住,穆雷突然覺得這份工作還意外地不錯?
“那麼……”
“作為……嗯,對你近期出色工作的獎勵,以及……”奧蘿拉的視線有些飄忽,似乎在尋找合適的措辭,“以及,對我今早‘失禮行為’的……一點補償。我決定,親自幫你把新家打掃乾淨。感激涕零吧,艾略特爵士!這份恩情你一輩子都還不起!”
不等穆雷拒絕,她便站起身,拿上鑰匙,一副不容置喙的模樣。
於是,接下來的一個上午,奧蘿拉親自係上了圍裙,拿上抹布,在他那間空置了一段時間,積了些灰塵的新公寓裡親力親為地進行著大掃除。
她擦窗戶的動作很熟練,拖地的姿態也頗為標準,這一點倒是讓穆雷頗為意外,他本以為像奧蘿拉這樣的大小姐角色應該基本與家務無緣才對。
當然,在指揮穆雷一同乾活的時候,這位大小姐的乾練程度也毫不遜色就是了。
在兩人的共同努力下,打掃工作進行了一個上午。陽光透過乾淨的玻璃窗照進來,灑在她微微滲出汗珠的額頭上,讓她整個人都籠罩在一層柔和的光暈裡,少了幾分貴族的矜持,多了幾分尋常女子的溫柔與可愛。
午餐後,兩人之間的那點尷尬氣氛已經在共同勞動中消散殆儘。隨後他們便一同乘車,前往作為基地的邦聯領事館。
一踏入十一處的秘密基地,輕鬆的氛圍便蕩然無存。尼科爾森依舊在他的武備庫裡擺弄著一堆奇形怪狀的零件,對兩人的到來隻是象征性地打了個招呼。
奧蘿拉則迅速進入了工作狀態。她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翻找了一陣,最後帶出來一份不久之前收到的電報,表情嚴肅地遞給了穆雷。
“六處那邊傳來的最新情報。他們在平克頓偵探社裡的線人發回來的。”
穆雷接過檔案,迅速瀏覽起來。
情報的內容並不複雜,但資訊量巨大。就在昨天深夜,平克頓偵探社在曼哈頓下城某處突襲了某個被懷疑運輸違禁貨物的幫派窩點,但行動遭到了意想不到的慘敗,遭受了“嚴重損失”。具體傷亡數字和行動細節被平克頓高層死死封鎖,即便是六處的線人也暫時無法探知。
“平克頓的人栽了?”穆雷有些驚訝。他從奧蘿拉口中瞭解過平克頓偵探社的實力,那可不是一群普通的私家偵探,而是一支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準軍事力量,連邦聯政府有時候都要雇傭他們來處理一些棘手的暴力事件。能讓他們遭受“嚴重損失”的對手,絕非等閒之輩。
“是的,”奧蘿拉指了指檔案上的一個名字,“根據線人冒死傳出的零碎資訊,他們昨晚的目標,是這個。”
穆雷的目光落在了那個名字上——伊士曼幫(Eastman
Gang),以及它的頭目:“‘大個’傑克·澤利格(‘BIG’
Jack
Zelig)”。
“伊士曼幫?”穆雷皺起了眉頭,在腦海中搜尋著關於這個幫派的資訊,“昨天我跟托裡奧談判的時候,中途聽到那老狐狸提起過這個名字。他們應該是五點幫的手下敗將。幾年前曾經闊過一段時間,但近年來被保羅.凱利和強尼·托裡奧統治下的五點幫蠶食得差不多了,地盤幾乎丟光,現在也就是苟延殘喘,怎麼可能有實力對抗平克頓?”
“這正是問題的關鍵。”奧蘿拉的表情愈發嚴肅,“按理來說,傑克·澤利格手下那幫殘兵敗將,在平克頓的精銳麵前應該像紙糊的一樣。可事實是,平克頓的人被打得落花流水。六處的情報分析員懷疑,伊士曼幫在近期獲得了某種……不屬於他們的力量。”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這種力量,極有可能,就與我們在追查的那批貨物——‘種子’有關。”
穆雷的心頭猛地一跳。
所有的線索在這一刻串聯了起來。
“伊士曼幫和五點幫是死對頭,”他迅速地分析道,“碼頭上的火並,一方是五點幫的人,那麼另一方,搶走貨物的,很可能就是伊士曼幫!他們搶到了‘種子’,並從中獲得了某種力量,這才讓他們有能力重創平克頓!”
“完全正確。”奧蘿拉讚同地點了點頭,她從桌上拿起另一張紙,那是一份手繪的曼哈頓下城地圖,“這是我們的線人根據平克頓內部的排程資訊,大致推斷出的昨晚交火的地點。我已經把它標記了出來。”
地圖上,一個紅色的叉赫然出現在一個老舊的公寓區。除此之外,奧蘿拉還用藍色的圈,標記出了另外幾個可能是伊士曼幫藏身的窩點。
“雖然伊士曼幫已經日薄西山,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澤利格在下城經營多年,總有幾個狡兔三窟的藏身之處。”奧蘿拉將地圖推到穆雷麵前,“現在,輪到你了,穆雷。你和五點幫約定的時間是今晚,對吧?”
穆雷的目光專注地落在地圖上,他的大腦飛速運轉,將托裡奧提供的一些資訊與地圖上的標記點進行比對,竭力思考著可能的預案。
“是的,就在今晚。”。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隔著襯衫和外套,感受著三叉戟吊墜那冰冷的輪廓。舊神諾登斯的力量正在其中沉睡。
如果能夠接近“種子”的藏身處所在,吊墜就能對其中蘊含的神明力量有所感應。
他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準備。
現在隻需等待夜幕的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