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給我發了666紅包 056
軍情處的關係網
領事館地下,軍情十一處秘密基地。
威爾考克斯正姿態優雅地坐在桌邊,享受著供給給十一處的那份品質並不算優良的紅茶。
“……所以,這就是全部了。”威爾考克斯平淡地說道,“除了艾略特先生聲稱看到的那個‘影子’,現場一無所有。沒有凶器,沒有腳印,沒有目擊者。領事先生就那麼死了,心臟被……取走了。就好像一個幽靈飄了進去,辦完了事,然後又飄了出來。”
奧蘿拉坐在他對麵,背脊挺得筆直,電燈的光柔和了她金色的發絲,卻讓她碧色的眼眸顯得愈發深邃和冰冷。
“艾略特是唯一的目擊者,他的證詞就是最關鍵的證據。”
“一個在場所有人都沒看見的影子,卡文迪許小姐。”威爾考克斯輕笑一聲,笑聲在狹小的空間裡顯得格外刺耳,“艾略特先生的英勇毋庸置疑,他確實阻止了羅斯福總統的第一次遇刺。但之後發生的事……恕我直言,這聽起來更像是某種創傷後的幻覺。這讓我在報告裡很難措辭。”
穆雷站在奧蘿拉身後,他沒有反駁威爾考克斯的質疑,因為事情的確太過於離奇,就連他自己也不敢肯定那時候自己是真的看到了凶手的真身,亦或者隻是因為緊張過度而產生的幻覺。
“但另外一件事,咱們似乎可以取得共識。”威爾考克斯話鋒一轉,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個銀質煙盒,卻沒有開啟,隻是在指間把玩著,“一件同樣非常……奇特的事。幾乎所有在場的人,包括我們的特工和領事館的警衛,都提到了一件事。在刺殺發生前後,他們聽到了一種聲音。一種笛聲,非常古怪的笛聲。單調,卻有著某種難以言喻的魔力。他們說,那笛聲讓他們感覺很平靜,很恍惚。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分散了,對周圍的感知變得模糊不清,就好像隔著一層毛玻璃在看世界。直到艾略特爵士衝出去的時候,他們才如夢初醒。”
笛聲。
穆雷的心臟微微一緊。
看來那不是自己的幻聽。
“這聽起來可不像是我們軍情六處該處理的常規案件,奇術偵探沒有在現場發現更多的施術痕跡,如果凶手使用了某種超凡力量,那一定不屬於正常的奇術範疇。”威爾考克斯終於停止了把玩煙盒,將其收回口袋,他的視線落在奧蘿拉身上,頗有些無可奈何,“這聽起來更像是你們十一處的業務範圍,不是嗎?處理這些神神叨叨,無法解釋的‘神秘學’事件。”
奧蘿拉的臉頰泛起一抹尷尬的紅暈。某種程度上來說威爾考克斯說的是事實。軍情十一處最初成立的目的就是為了對抗由“神明”帶來的各種常理無法認知的威脅。
可是十一處美洲分部分部人員凋零,經費短缺。她這個所謂的“聯絡員”,身為貨真價實的部門頭目,理論上負責幾乎整個美國東北地區的事件調查,手下卻隻有穆雷這個不久前才被她稀裡糊塗拉入夥的“臨時工”,和尼科爾森那個永遠在和一堆破銅爛鐵打交道的沉默技術員。
“我們會嘗試著進行調查的。”雖然心裡沒有底,奧蘿拉依舊在表麵上保持著最後的尊嚴。
“希望如此。”威爾考克斯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裝的下擺,恢複了他那無可挑剔的英倫紳士風度。“另外,按照明麵上的正常處理流程,大使館已經向邦聯政府發出了正式通告,邦聯政府承諾派遣平克頓的人介入調查。雖然我估計那幫偵探也隻是搞搞外圍調查裝裝樣子...但我還是建議各位,如果要深入調查,千萬千萬彆跟那幫獵犬發生什麼衝突。六處隨時都有忙不完的工作,我可不想費心思來給你們擦屁股。”
說完,他向奧蘿拉微微頷首,算是告彆,然後轉身離開了會議室。穆雷聽著他那不緊不慢的腳步聲逐漸遠去,直到徹底被複雜的地下基地結構吞沒得無影無蹤。
奧蘿拉頹然地靠在椅背上,先前強撐的姿態瞬間瓦解。她用手揉著發痛的太陽穴,臉上滿是無法掩飾的沮喪與疲憊。
“走吧,咱們也得開始工作了。”
短暫的休息過後,奧蘿拉領著穆雷回到了基地內部的辦公室,尼科爾森已經在這裡忙碌了一整個下午。
辦公室的地板上,近一個月的《紐約時報》,《華爾街日報》乃至各種不入流的社羣小報被攤開,形成了一片由鉛字和黑白照片構成的混亂海洋。尼科爾森正跪在地上,仔細地在那些報紙之間研究著些什麼,偶爾站起身來,用鉛筆在掛在展示板的地圖上標記一個點。
按照奧蘿拉的命令,穆雷也加入到了對這些資料的整理當中。關於“山羊人”的傳聞,其數量之多,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布魯克林大橋下,一個醉醺醺的碼頭工人聲稱看到一個長著羊蹄的黑影在橋墩上跳躍……”
“……中央公園深處,一對深夜約會的情侶被一陣怪異的笛聲嚇跑,他們發誓看到了一個赤身裸體的‘羊頭怪物’……”
“……格林威治村,有流浪漢在垃圾堆裡發現了來曆不明的血跡,血跡上顯現出了非人的腳印……”
上百起目擊報告,遍佈曼哈頓的每一個角落,從富麗堂皇的第五大道到汙穢不堪的貧民窟。就像有一場悄無聲息的瘟疫在凡人的目光難以觸及的城市肌理之下瘋狂蔓延。
但整理出來的結果令人失望:所有的傳聞都驚人地相似——模糊混亂,缺乏任何實質性的細節。目擊者們彷彿都隔著一層夢境的薄紗來窺視那不可名狀的恐怖,他們能描繪出那種深入骨髓的恐懼感,卻無法清晰地複述出恐懼的源頭。
而另一件事更讓穆雷感到心悸。
那些與“山羊人”傳聞幾乎同時出現的,關於心臟被盜的恐怖兇殺案,在報紙上卻銷聲匿跡。穆雷已經親眼見證了三次:第一次是小湯姆,第二次是伊士曼幫,領事遇害是第三起。但在這片紙張的海洋裡,他找不到任何關於前兩起案件的報道。沒有頭條,沒有短訊,甚至連一則含糊其辭的警方通告都沒有。
訊息被封鎖了。一股更加龐大無形的力量正在幕後操縱著這座城市的輿論,將那血腥的真相掩蓋在“山羊人”的都市傳說之下。
“毫無進展,是嗎?”
穆雷搖了搖頭,將一份整理好的報告遞給發問的奧蘿拉。
“傳聞太多,但也太雜亂了。所有的線索都指向虛無,就像是一團煙,找不到出處,也不知道它要飄向何方。而且,關於連環殺手的訊息全部被壓下去了。”
奧蘿拉接過報告,草草掃了一眼,便將其丟在桌上,冷笑一聲。
“反正倫敦那幫老頑固也根本不在乎這裡發生了什麼。他們覺得美洲大陸不值得他們投入資源。就算這裡死再多的人,和倫敦的老爺們又有什麼關係?”
穆雷聽出奧蘿拉在鬨彆扭。她想要複興十一處美洲分部,想要保證北美洲——至少是保證國王殿下統治的加拿大不受那些惡神的侵害。可在殘酷而詭異的現實麵前,她的理想根本不值一提。
穆雷沉默地看著自己的長官。有那麼一瞬間,他好像又能聽到那種獨特的笛聲在耳畔回蕩,悠揚,純淨,令人著迷。
邪神灑下的瘟疫正在這座城市中悄無聲息地擴散,這座城市的居民卻對其一無所知。
但必須有人站出來做些什麼,必須有人守望這座城市,這個世界,就像是守望山林的看火人。
“這樣下去不行。”穆雷轉過身,聲音平靜,“我們不能指望從這些廢紙堆裡找到答案。我們必須去現場。”
“去現場?”奧蘿拉抬起頭,眼中帶著一絲譏誚,“去哪個現場?上百個!而且你覺得那個‘山羊人’會好心地在案發現場留下什麼線索嗎?你聽到威爾考克斯說的了,它就像個幽靈,來無影去無蹤!”
“那是對普通人,對軍情六處和那些平克頓偵探而言。”穆雷直視著奧蘿拉的眼睛,“但對某些‘專家’來說,或許並非如此。幽靈也會留下痕跡,隻是需要特殊的眼睛才能看見。”
奧蘿拉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穆雷的意圖。
“專家?我們去哪裡找專家?就算有,我們憑什麼相信他們?他們是敵是友?況且在美利堅,會研究這方麵的專家多多少少都不會是什麼正常人!”她自嘲地笑了一聲,“再說了,就算真的有值得信任的專家,我們有什麼能付給專家的報酬?用這些發黴的報紙嗎?”
軍情十一處窮得叮當響,這是不爭的事實。
“我認識一個人。”穆雷終於說出了他深思熟慮後的決定,“或許她能幫忙。”
“誰?”奧蘿拉隨口問道。
“伊莉絲。”
辦公室裡的空氣彷彿瞬間凝固了,奧蘿拉的臉色一瞬間垮了下來。
短暫的沉默後,她的尖叫聲響起:“伊莉絲?那個來路不明的女人?穆雷,你瘋了嗎!”
奧蘿拉轉身小跑著離開了辦公室,待她幾分鐘後回來,手裡帶著一份薄薄的卷宗。她將卷宗用力拍在穆雷麵前的桌子上,發出“啪嗒”一聲輕響。
“這是六處關於那個女人的調查報告!身份不詳,年齡不詳,背景不詳,看到沒有!白廳的公費開支賬單都比這玩意兒透明!她和她的那家所謂的‘毆打理智中心’就像是某個魔術師憑空從帽子裡變出來的一樣!六處動用了所有線人,查遍了所有的入境記錄,什麼都沒查到!那女人背後可能牽扯到某個難以想象的秘密組織,甚至……更糟的東西!你現在要去向一個身份可疑,目的不明的女人坦白我們的身份,尋求她的幫助?你這是在拿整個分部的安全開玩笑!”
穆雷理解奧蘿拉的擔憂,卻並不讚同。
首先,在接近伊莉絲時,他胸前的吊墜從沒有過任何邪惡的感應。這可以證明她並非奈亞拉托提普的邪惡化身,她渾身上下散發的那種聖潔氣息也絕對與邪教徒一類的存在扯不上關係。
穆雷願意相信伊莉絲是可以信任的存在,他們可以團結一致。
“情況或許沒有您想象得那麼嚴峻,卡文迪許小姐。或者我可以以個人的身份去拜訪她,絕不暴露軍情處的秘密。”
奧蘿拉顯然沒有被說服,她本就因為“山羊人”案件焦頭爛額的情緒現在更是格外激動,一方麵是因為對伊莉絲的懷疑,另一方麵則或許還夾雜著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嫉妒。
“絕對不行!也許她早已經盯上你了!你再去找她就是自投羅網!”
“那你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嗎?”穆雷毫不留情地打斷了她,“我們坐在這裡,繼續看這些廢紙?等著‘山羊人’帶走更多無辜者的心臟?等著它找上我們?”
他向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著奧蘿拉:“你忘了那天晚上的事了嗎,奧蘿拉?在你的夢裡,你也聽到了笛聲。那個把你拖進現實與夢境夾縫的東西,你覺得它是什麼?它沒有得手,隻是因為我恰好在你身邊。你還要繼續自欺欺人,假裝我們很安全嗎?”
奧蘿拉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連身體都微微顫抖起來。她想起了那個恐怖的夜晚,想起了那揮之不去的,令人發瘋的恐怖笛聲。如果不是穆雷在諾登斯的指引下將她及時救出,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奧蘿拉所有身為公爵千金的穩重和矜持,在對那份滲透夢境的未知恐怖麵前都被輕易擊得潰不成軍。她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碧色的眼眸中迅速蒙上了一層水霧,看起來格外委屈。
穆雷看著她這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心裡也有些不忍。但現在也不是心軟的時候。見奧蘿拉無力阻攔,他轉過身,拿起掛在衣架上的外套,準備動身前往那家位於下城區的按摩店。
就在奧蘿拉幾乎快要絕望的時刻,一個幾乎被忽略的聲音突兀地從房間的角落裡響了起來。
“恕我冒昧,長官。”
是尼科爾森。他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臉色平靜。
“我聽說‘史密斯小姐’最近剛從新柏林來到紐約,正準備搭船返回倫敦。”
“史密斯小姐?”穆雷回過頭,疑惑地看著這個沉默寡言的技術員。
而奧蘿拉的反應則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她眼中的淚水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一個箭步衝到尼科爾森麵前,雙手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搖晃著。
“尼科爾森!你說的是真的嗎?她真的在紐約?你怎麼不早說!你明明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尼科爾森被她搖得有些暈頭轉向:“我確實很早就知道了這件事,可我也並不知道您想要知道我恰好知道的事。”
“彆知道不知道的了!下次有這種事記得早點跟我報告!”
奧蘿拉鬆開他,抹去眼中的淚光,轉身麵對穆雷,臉上重新掛上了作為上司的威嚴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聽著,艾略特爵士。計劃變更。”她的聲音重新變得明亮而果斷,“忘了那個來曆不明的女人。你馬上去準備,換上你最好的衣服。我們去拜訪一位真正的專家。”
穆雷看著她這戲劇性的轉變,有些哭笑不得,但更多的是一份好奇。
“這位‘史密斯小姐’究竟是什麼人?”
奧蘿拉揚起下巴,碧色的眼眸中閃爍著某種炫耀般的光芒。她緩緩地吐出了一個詞語,一個在神秘學領域中如雷貫耳的名字。
“黃金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