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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給我發了666紅包 0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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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神的引誘

落日最後的餘暉如一抹稀薄的血,塗抹在曼哈頓西側鱗次櫛比的樓宇邊緣。煤氣街燈一盞盞被點亮,在暮色四合的街道上投下昏黃而顫抖的光斑。

林肯·斯蒂芬斯將禮帽的帽簷向下拉了拉,縮在雜誌社那輛福特T型車的副駕駛座上,冰冷的皮革座椅讓他因久坐而僵硬的身體感到一陣寒意。

引擎在身旁有節奏地低沉咆哮,駕駛座上的同事哈裡森緊張地嚼著已經毫無味道的煙草,目光死死鎖定著街對麵那座燈火通明的拍賣行大門。

斯蒂芬斯則顯得更有耐心,他的視線越過人行道上熙攘的人流,如同獵鷹般精準地鎖定了那個出口。

時間像是被拉長的橡膠,黏稠而緩慢。終於,那扇雕花的沉重木門被推開,一個身影出現在暮光之中。

是那位少女。

即便在昏暗的光線下,她那身剪裁合體的深色長裙依然勾勒出一種完美的線條。她彷彿是環境中的一個異類,一尊從冰雪中雕琢而出的塑像,周遭的喧囂與雜亂似乎都無法侵擾她分毫。一頭金發在煤氣燈下反射著明亮的光澤,總是保持著沉靜的臉上沒有任何可以被解讀為情緒的痕跡。老管家緊隨其後,步履沉穩地護衛在她身側。

一輛通體漆黑的轎車悄無聲息地滑到少女麵前停下,老管家為她拉開車門,她如幽靈般滑入後座,消失不見。緊跟著管家也一起上了車,轎車起步駛入了街道。

“跟上,”斯蒂芬斯立即發出了指示。

哈裡森一腳踩下離合器,T型車發出一聲抱怨似的呻吟,笨拙地彙入了車流。少女所乘坐的轎車引領著他們在曼哈頓的鋼鐵峽穀之中穿行。

追蹤並未持續太久。那輛黑色轎車最終在格林威治酒店門前停下。酒店門童殷勤地小跑上前,拉開了車門。少女優雅地下了車,在她身後,老管家從車裡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個用厚重天鵝絨包裹的方形物體——那幅畫。

少女對門童低語了幾個詞,那年輕人立刻恭敬地接過畫作,如同捧著聖物一般,引著她走進了酒店金碧輝煌的大廳。

老管家沒有直接跟上,而是重新坐回了車內,黑色轎車再次啟動,彙入車流,消失在街角。

“在外麵等我,”斯蒂芬斯對哈裡森說,推開了車門,“保持引擎運轉,彆熄火。如果我一個小時後沒出來,你就自己回報社。”

哈裡森點點頭,又塞了一塊煙草到嘴裡,用力咀嚼著,彷彿這樣能驅散夜色帶來的寒氣。

斯蒂芬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外套,步入酒店。大廳裡鋪著厚重的東方地毯,吞噬了所有腳步聲,巨大的水晶吊燈從高聳的天花板垂下,將一切都籠罩在一種溫暖而虛假的光芒裡。他沒有走向前台,而是先繞到一處僻靜的休息區,那裡有幾盆高大的蕨類植物,投下濃密的陰影。

斯蒂芬斯閉上眼,深吸一口氣,開啟了自己的奇術。

席勒學派表演分支【舞台假麵】

斯蒂芬斯很擅長偽裝,並不是外表上的偽裝,而是對“氣場”的扭曲,對他人感官的微妙催眠。

原理與百老彙最優秀的演員們所掌握的那些技巧彆無二致:如果你想要扮成一個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成為他。

當斯蒂芬斯再次睜開眼,他的外貌並未發生任何改變,但在周圍其他人的眼中,他已經變成了那位老管家。人們隻會注意縈繞在他身邊的那種威嚴氣場,而不是他那張明顯陌生的臉。

他緩步走向前台,向接待員問了好。

“晚上好,女士。我家小姐剛剛在這裡入住,就是那位美麗的女士,帶著一幅畫。煩請告知我小姐的房間在哪裡,需要確認一下送餐時間。”

接待員抬起頭,沒有絲毫懷疑便微笑著查閱了登記簿:“當然,先生。溫迪妮小姐的套房在712。”

“溫迪妮”,毫無疑問是一個假名。斯蒂芬斯在心中記下,禮貌地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他沒有立刻上樓,而是走出了酒店大門,在街角的陰影裡又站了片刻。

他需要另一張“麵具”,一個不會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普通住客。第二次氣場重構比第一次更加耗費心神,他感到一陣輕微的眩暈。這一次,他成了一個風塵仆仆的外地商人,神情疲憊,衣著普通。

他再次進入酒店,在前台用另一個假名順利地登記入住,並指明需要一間七樓的安靜房間。運氣站在他這邊,714號房,恰好在“溫迪妮小姐”的對麵,而且是空的。

拿到鑰匙,乘著那吱嘎作響的黃銅電梯上到七樓,走廊裡鋪著深紅色的地毯,牆壁上掛著描繪田園風光的油畫,畫中人物的笑容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僵硬而詭異。斯蒂芬斯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沉重得像喪鐘。

他先是來到712號房門前,將耳朵輕輕貼在冰冷的門板上。裡麵有聲音,非常輕微,像是布料摩擦,或是有人在房間裡緩緩踱步。她還在裡麵。這個認知讓他稍稍安心。

他退回到自己的714號房,用鑰匙開啟門。房間裡的陳設與大廳一脈相承,厚重昂貴,且毫無生氣。他沒有開燈,徑直走到門邊,從口袋裡取出一個精巧的金屬小玩意兒。

那是一個微型報警裝置,他熟練地將其固定在門上的貓眼內側。一旦走廊的光線因為有人經過而被遮擋,裝置就會通過一個微弱的電流刺激他口袋裡的接收器,讓他產生一種類似靜電的刺痛感。

做完這一切,他退到房間最深的陰影裡,坐在椅子上,開始了漫長的等待。就像一隻潛伏在蛛網中心的蜘蛛,等待著獵物自己走出巢穴。

他的計劃很簡單:也許到了晚餐時間,“溫迪妮小姐”會出門就餐。隻要她離開房間,哪怕隻有很短的時間,就足夠他潛入進去,看一眼那幅畫的秘密。那幅讓她不惜花費兩萬美元天價的畫,一定隱藏著與“山羊人”有關的線索。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夜色愈發濃重,城市變成了一片由無數光點構成的黑色海洋。斯蒂芬斯的耐心如同身下的椅子一樣堅硬。不知過了多久,口袋裡的接收器傳來一陣細微的刺痛。

他猛地驚醒,幾乎是瞬間就撲到了門前,將眼睛湊上了貓眼。

走廊的燈光下,“溫迪妮小姐”的身影出現了。她手中隻拿著一個精巧的小手包,仔細地鎖好房門,轉身向電梯口走去。少女的腳步輕盈得如同沒有重量,沒有傳出任何聲響。

畫一定還在房間裡。

斯蒂芬斯沒有立刻行動。他強迫自己冷靜,繼續透過貓眼觀察,直到確認電梯門開啟又合上,走廊裡徹底恢複了死寂。又多等了五分鐘,直到確定沒有任何異常。

最後他推開自己的房門,閃身進入走廊。最後確認了一遍胸前掛著的行動式相機能夠正常工作。

斯蒂芬斯來到712號房門前,從口袋裡掏出一套精巧的開鎖工具,屏住呼吸,耳朵緊貼著鎖芯,聆聽著內部彈子發出的細微聲響。

“哢噠。”

一聲輕響,鎖開了。整個過程不超過三十秒。

他迅速收起工具,輕輕轉動門把,將門推開一道縫,側身溜了進去,然後無聲地將門關上。

門合攏的瞬間,他立刻察覺到了不對勁。

一股難以言喻的氣息撲麵而來,一種褻瀆古老,又充滿惡意的感覺,彷彿空氣本身已經受到了感染,從而腐敗。

這氣息陰冷刺骨,瞬間穿透了他的衣物,讓他頭皮一陣發麻,後頸的汗毛根根倒豎。他感覺自己像是闖入了一座剛剛舉行過邪惡祭祀的古廟,不論是牆壁還是地毯,亦或者是傢俱的每一個分子都在向外散發著不祥的低語。

房間很大,一盞立式台燈亮著,投下昏暗的光圈。客廳的陳設和他的房間截然不同,比起客房,倒更像是某種彆的設施。一種無形的壓迫感卻越來越強,像一隻看不見的手,扼住了他的心臟。

那股氣息的源頭來自裡側的臥室。

斯蒂芬斯強忍著掉頭就跑的衝動,拔出藏在袖中的左輪手槍,一步步向臥室挪去。腳步落在厚厚的地毯上,悄無聲息,但他卻覺得每一步都踏在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上。

臥室的門虛掩著。他用槍管小心地將門推開。

眼前的景象讓他瞳孔驟然收縮。

臥室中央擺放著一個彷彿用青銅鑄造的奇特矮爐。爐子的造型古樸,上麵鐫刻著難以辨識的螺旋花紋。爐膛盛滿了某種油狀的燃料。此刻,正有紫羅蘭色的火焰在燃料表麵靜靜地燃燒,斯蒂芬斯卻感覺不到絲毫熱量。

而那幅在拍賣會上引起轟動的畫——《月光下的牧神》——正被一個金屬支架固定在火焰的正上方。

斯蒂芬斯屏住了呼吸。他預想過無數種可能,唯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幅詭異的場景。那幅畫的尺寸並不大,畫紙在紫色的火焰中被舔舐著,卻沒有絲毫燃燒的跡象。紙張的邊緣沒有捲曲,沒有變黑,彷彿那火焰隻是無害的幻影。

然而海量粘稠的黑煙正從畫中源源不斷地升騰而起。那煙霧肉眼可見地怪異,像一碗濃湯,帶著一種油膩的光澤,在空氣中盤旋彙聚。

煙霧在爐子上方的半空中,彷彿一度凝結成了一個與畫上一模一樣的黑色牧神輪廓——甚至斯蒂芬斯還從煙霧中看見了一雙若隱若現的“眼睛”。

一陣如同蘆葦管被吹響的細微聲音毫無征兆地在他耳邊響起。

笛聲。

笛聲直接在他的顱腔內共鳴。曲調怪誕,不成章法,充滿了不和諧的音程,卻又蘊含著一種原始野性的催眠力量。斯蒂芬斯的精神防線在這詭異的笛聲中迅速瓦解,他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視線也開始扭曲。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在變輕,靈魂彷彿要被從這具凡俗的軀殼中抽離出去。他不再是林肯·斯蒂芬斯。他看到眼前的畫不再是一層單薄的平麵,那畫中的月光林地正在向他延展開來,草葉的芬芳和泥土的腥氣鑽入他的鼻腔。他感覺自己正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著,向畫中那個黑暗瘋狂的世界墜落。

他將成為畫的一部分,成為那片永恒月光下,牧神笛聲中的又一個迷失的靈魂,永遠地……

就在斯蒂芬斯的意識即將徹底沉淪的瞬間,一隻沉重而冰冷的手掌猛地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這突如其來的觸感像一桶冰水,將他從那致命的幻覺中驚醒。笛聲戛然而止,眼前的景象重新變得清晰。斯蒂芬斯渾身一顫,猛地回過頭,心臟幾乎要從喉嚨裡跳出來。

站在他身後的,是一個他絕未想到會在這裡出現的人。而且他認得那張臉,畢竟對方在紐約市也算是一位名人——阿爾伯特·平克漢姆·賴德。

這位以離群索居和神秘主義畫風聞名的畫家,此刻正靜靜地站在他身後。但他的裝扮卻透著一種令人不安的怪異。賴德套著一件式樣古怪的寬大長袍。那袍子的顏色卻是一種明亮得近乎病態的黃色,彷彿是用凝固的硫磺或是某種劇毒花卉的汁液染成。在臥室昏暗的光線下,這抹黃色顯得格外怪誕刺眼。

賴德的臉隱藏在兜帽的陰影裡,斯蒂芬斯隻能看到他那雙如同黑洞般深陷的眼睛。

斯蒂芬斯嚇得倒退一步,後背撞在了牆上,左輪手槍的槍口本能地對準了對方。

“賴德先生...你在這裡做什麼?”極度的震驚和恐懼讓他的聲音變得嘶啞。

賴德似乎對指向自己的槍口毫不在意。他沙啞地開口道:“這個問題,或許該由我來問,這裡是我的畫室,我的房間。而你,陌生人,為何要闖入此地?”

畫室?房間?斯蒂芬斯的大腦一片混亂。這裡明明是“溫迪妮小姐”的套房才對。

他想開口反駁,卻駭然地發現自己竟無法組織起一句完整的話。恐懼帶來的瘋狂仍然在他的腦海中盤旋。

斯蒂芬斯的目光突然瞥向窗外,愕然注意到窗外的天空已經不是他進來時的深藍,而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漆黑。幾顆慘白的星辰在天鵝絨般的夜幕上閃爍。

他在這裡待了多久?他自己的感覺中不過幾分鐘,但窗外的天色卻無情地告訴他,時間已經過去了遠比他想象中更久的長度。

斯蒂芬斯的視線再次回到那詭異的矮爐上。那幅畫,那張單薄的紙,依舊在紫羅蘭色的火焰中完好無損地“燃燒”著。可怕的黑煙仍在升騰,在房間裡盤旋,彷彿一群焦躁的、無形的禿鷲。

“那……那是什麼?”斯蒂芬斯的聲音顫抖著,指向那幅畫,“它……它明顯不正常。”

賴德順著他的手指看了一眼,臉上露出一絲冰冷古怪的笑容。

“不,這很正常。這是一場儀式,就像在無邊的黑暗曠野中點燃一堆篝火。很快,那些潛伏在陰影裡的豺狼野獸,所有會被光與熱吸引的東西,都會聚集而來。”

說完,他便不再理會驚駭欲絕的斯蒂芬斯,也不再看那燃燒中的畫作。他轉過身,緩步走向客廳。斯蒂芬斯這才注意到,客廳中央不知何時多了一幅巨大的畫架。賴德就那麼旁若無人地在畫架前的凳子上坐下,彷彿斯蒂芬斯和他手中的槍都隻是房間裡無足輕重的擺設。

畫架上繃著一張新的畫布,已經完成了一半。斯蒂芬斯僅僅瞥了一眼,就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椎直衝頭頂。

畫的內容同樣是牧神潘,以及一群被他引領的羊群。但與那幅《月光下的牧神》不同,這幅畫完全是賴德本人的風格——狂亂厚重,充滿了神經質的力量。畫布上的油彩堆疊得如同浮雕,線條在瘋狂的扭曲中掙紮,卻又不可思議地勾勒出了栩栩如生的形態。

畫中的潘神不再是那個帶著古典神秘色彩的林地之神,而是一個從混沌中誕生的邪惡存在。臉上掛著邪惡與嘲弄的笑容,引領著瘋狂而褻瀆的羊群。

明明隻是未完成的畫作,斯蒂芬斯卻感到畫中的那些形象正在蠕動呼吸。他甚至能聽到那無聲的畫布上傳來羊群瘋狂的嘶叫和潘神那引人墮落的恐怖笛音。

一股純粹的恐懼攫住了他。不是恐懼死亡,而是對某種更加無法理解的存在的恐懼。他的思維瞬間明朗:賴德不是在模仿,也不是在進行單純的創作。

他正在用他的畫筆,以這個世界為代價,將那個畫中的邪惡神祇“畫”到現實中來!那個燃燒的儀式,就是信標,就是坐標!

他必須逃離這裡。

斯蒂芬斯尖叫著轉身,踉蹌著,幾乎是手腳並用地撲向房門,用顫抖不已的手握住門把,用力一擰,猛地將大門向外推開。

屬於走廊的新鮮空氣湧了進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陣更甚於之前的壓迫感。

門外赫然站著一個“東西”。

它就站在那裡,堵住了他所有的去路。它的身形輪廓與人類相似,卻又在每一個細節上都充滿了對人類形態的惡意扭曲。它的雙腿反向彎曲,那是一雙覆蓋著粗硬黑毛的山羊後腿,長有堅硬的腳蹄。它的軀乾被一件破爛的粗布衣物包裹,但裸露出的麵板和雙臂卻呈現出一種不健康的蒼白色。頭顱則是一顆碩大猙獰的山羊頭。布滿深刻紋理的螺旋犄角幾乎就要觸碰到走廊天花板上的吊燈。

然後斯蒂芬斯看到了它的眼睛,深邃得不反射任何光芒。在那片純粹的黑暗中,斯蒂芬斯看到了宇宙的終極虛空,看到了群星的腐爛與死亡。

他所有的尖叫,所有的恐懼,所有的思想都在與那雙眼睛對視的瞬間被徹底凍結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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