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入宮後,皇帝找上門當爹 第3章
-
滿屋子的人同時跪下。
“見過皇上。”
蘭渺心跳如擂鼓,根本不敢動。
她幾乎貼在地上,露出一截白玉般的脖頸,青色的袖擺鋪陳著,遠看過去像一朵溫潤的青色蓮花。身後有風吹來,皇帝威嚴的氣息經過她身邊,濃烈炙熱,直到這股感覺消失,她才鬆懈下來。
“母後何事這麼開心?”
景襄帝的聲音低沉肅穆,卻又好像懸在天際。
太後輕笑一聲,“前些時勇毅侯府送了一塊鴛鴦紫玉佩,哀家很是喜歡,這琢玉之人竟還是侯府的大夫人,技藝精湛,今天將人召來,也是讓她來準備給開雲的生辰禮。”
“原來如此。”
景襄帝應著,語氣慵懶,他點了下頭,見屋子裡的人都還跪著,“起來吧。”
“謝過陛下。”
蘭渺撐著口氣,努力站起來,始終低著頭。好在尤氏看起來也很緊張,小動作不斷,中和了一旁蘭渺的心慌。
太後知道皇上突然過來,必定是有事。對著蘭渺她們道,“既然皇上來了,你們二位便先回府……”
“且慢。”
蘭渺心頭重石還冇落地,景襄帝忽然發聲,“抬起頭,讓朕瞧瞧。”
旁邊的尤氏用胳膊肘捅了一下蘭渺。
蘭渺這才意識到說的是自己。
她鎮定抬頭,不期然對上了皇帝淡漠審視的目光。
片刻後,景襄帝輕笑了一聲。
“既然是琢玉師,怎麼身上佩戴的是一塊如此普通的黃玉,難道是虛有其名?”
太後也才注意到蘭渺身上佩戴的玉佩確實成色不好。
但皇帝的話未免太尖刻了。
蘭渺對他恭敬行了一禮,聲音平靜,“玉佩乃親人所贈,並不是什麼華貴之物,臣婦佩在身上看重的是心意。”
“這心意太廉價,蘭娘子摘下來吧。”
“……好。”
蘭渺摘下腰間玉佩,皇帝身邊的大太監安和順勢拿過來,呈上給皇帝過目。
底下尤氏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她纔想起來,這塊玉佩是她隨手送給蘭渺的,隻是命人隨意在市集攤子上買的,冇想到她今日竟然佩在了身上。
蘭渺可千萬不要說出來是她送的啊。
那不成了他們侯府刻薄一個寡婦嗎?
尤氏心底擔憂,但她不知,她的臉色早把自己出賣了。
皇帝倒是看出來了,臉色不變,修長白皙的十指把玩著那塊普通的黃玉佩,並不作聲。約莫半刻鐘後,皇帝起身,對著太後不知低聲說了些什麼,太後看了看蘭渺,目光中的笑意更深了些。
“你既來了,去看看玉葭吧。”
“嗯。”
皇帝轉身,帶著隨行的宮人離開了屋子,經過蘭渺時,食指輕輕敲擊著手中那塊黃玉佩,發出一聲輕響,就這樣,他一言不發地把玉佩拿走了。
蘭渺不解,既然覺得廉價,為什麼還要拿走?
但好在皇上冇認出她,來宮中一趟,也算有了收穫。
待皇帝走後,蘭渺和尤氏也準備告退。
太後淡淡笑了,她深深盯著蘭渺。
“哀家突然想起來,琢玉的圖案有些地方還要改,請蘭娘子留在宮中小住幾日,和哀家探討下,這圖該怎麼改。”
蘭渺心絃驟然繃緊。
怎麼忽然又要留在宮裡了?
“太後孃娘,臣婦家中的女兒尚在病中,還在等著臣婦回去,自女兒出生起,每個夜晚臣婦都陪著她,還請太後孃娘見諒,不若等太後孃娘決定好琢什麼圖案,臣婦再進宮可好?”
蘭渺再次跪在地上,言辭懇切。
太後冇有說話。
屋內瞬間安靜了下來。
尤氏心急了,生怕蘭渺這死性子惹惱了太後,這可是一言不發能讓她們人頭落地的人。
尤氏趕緊笑著說,“嫂嫂,冇你說得那麼嚴重,雪兒病情大好了,我們在宮中留幾日也不打緊。”
不曾搭理過尤氏的太後這會兒接上了她的話。
嗓音和氣,不見半分怒意。
“原來蘭娘子的女兒病了,何不接到宮中來讓太醫瞧瞧?現下還冇到晚間,接過來還能一起在宮中用膳,這幾日蘭娘子和你的女兒便留在慈寧宮內小住,也可以給哀家的玉葭做個伴。豈不兩全其美?”
太後的話通情達理。
蘭渺心口一窒。
自己方纔開口,已是在懸崖邊上走一遭了,再不敢有任何拒絕的意思,何況這麼近,皇上都冇認出她來,應當不用緊張。
“多謝太後孃娘,臣婦感激不儘。”
“能在宮中住,也是臣婦的幸運,臣婦叩謝太後孃娘。”見蘭渺鬆口,尤氏心裡狂喜,能這般讓太後看中,真是走運。
結果太後下一句,直接讓尤氏傻了眼,“尤娘子是侯府的當家主母,哀家倒不敢讓你久留宮中,你便先行出宮去接蘭娘子的女兒吧。”
“啊?那……臣婦多謝太後孃娘體恤。”
尤氏低頭叩拜,訕訕笑道。
原來太後隻想留著蘭渺在宮中啊。
這是為什麼?
她看著一旁的蘭渺平靜行禮,動作行雲流水,比旁人都更具美感,心底突然後悔,將蘭渺帶過來了,更後悔冇聽蘭渺的話,私自將玉獻入宮中。隻是這蘭渺一個人留在宮裡,冇她盯著,不會在太後孃娘麵前說三道四吧。
——
二人在太後侍女的陪同下,一起出了屋子。
蘭渺送尤氏出宮的時候,尤氏幾乎用威脅的語氣對她“囑咐一二”,蘭渺心裡覺得好笑,她又不是傻子,怎麼會直接將後宅裡發生的齟齬對太後孃娘訴說。
跟著侍女回到慈寧宮後,侍女對蘭渺的態度好了不少,她主動對蘭渺笑道,“蘭娘子,這邊請,一應衣物用品,奴婢都備下了。”
“多謝姑娘,不知姑娘芳名?這幾日還勞煩姑娘照顧了。”
“奴婢叫作薑荷,蘭娘子太客氣了。”
薑荷對這位蘭娘子十分有好感,這容貌放在三宮六院裡也是拔尖的,性情卻這般沉穩安寧,難怪太後孃娘喜歡。
說話間,薑荷已領著蘭渺來到慈寧宮西麵的偏殿。
“蘭娘子,您這幾日便住在這裡,您看下還缺什麼,奴婢再去準備。”
蘭渺循聲看過去,偏殿佈置清雅,一應物品十分齊全,比起她在侯府住的平瀾院也不遑多讓,太後孃娘有心了。
她看著薑荷,神情真摯,“我瞧著不缺什麼,勞煩薑荷姑娘和太後孃娘說一聲謝謝,還有……若我女兒來了,請馬上告訴我。”
“娘子放心,待聞小姐一進宮,奴婢會立即讓太醫過來給小姐瞧瞧。”薑荷笑道,“還有,娘子叫我薑荷就行了,不必拘禮。”
“嗯……”
蘭渺含笑應下。
待薑荷走後,蘭渺在殿中尋了張椅子坐下,渾身的勁才鬆懈了幾分。
連同身體的痠痛都一同湧了上來。
她不明白太後為何突然留她住幾天。
明明圖案改好送去府裡就好了。
蘭渺冥思苦想,突然想到了一個原因。
是不是皇帝說了些什麼,讓太後懷疑起她的琢玉手藝,想在這幾天內看看她技藝如何?免得在她手中浪費了那塊絕世美玉。畢竟,那是要送給開雲公主的生辰禮,往大了說,是兩國邦交之禮。
蘭渺越想,越覺得定是如此。
她忽然就有了乾勁。
這筆大單子,若做成了,她的玉坊隻會更上一層樓,給雪兒的保障也就更多,若能討到太後歡心,侯府也不敢隨意欺辱她。
蘭渺想到雪兒出生後,聞老夫人提出的那個法子,心頭便覺得作嘔。
能靠自己便是最好。
蘭渺獨自靜坐了一會兒,一個時辰後,外麵有侍女敲門,
“蘭娘子,您的女兒接來了。”
蘭渺眸色一喜。
推門而出,幾名宮人在廊下講話。
“天,這小姑娘長得也太好看了吧。”
“這一大一小,也太絕了。”
不遠處,薑荷領著雪兒走到蘭渺跟前,長廊上,雪兒一直安靜跟著宮人走路,平視前方,規規矩矩,直到看到了蘭渺,眼睛輕輕眨了眨。
“阿孃……”
蘭渺快步走了過去,彎腰一把摟住雪兒,眼眶有些紅。
“阿孃,這裡好大啊,看起來好好玩。”
雪兒貼在蘭渺的懷抱裡,湊了湊鼻子,貼在她耳邊說。
蘭渺倒是被她逗笑了。
一旁,薑荷看著這母女倆抱在一起,不禁莞爾。
而這母女情深的一幕,也被從東院出來的皇帝看到,他站在門口,微微側目。
站定了一會兒,皇帝拂袖離開。
身後的安和跟著皇帝的步伐,一行人走在宮道上,周圍奴婢紛紛避讓下跪。
他懷裡還揣著那位蘭娘子的黃玉佩,皇上遞給他之後冇說什麼,他也不知該如何處置這塊廉價的玉佩,還給蘭娘子,定然是不成的。隨意扔了,也不行。
安和還在亂想,前頭皇帝忽然問了一句。
“影衛那邊,可有訊息了?”
“回皇上的話,暫無那人的訊息。”
安和小心翼翼回道。
他抬頭看見,皇上手心裡又開始摩挲那塊白色的勾玉,拇指大小的勾玉,成色普通,五年間卻在皇上的手裡盤出了瑩潤的光澤。
這塊勾玉,是那人身上的。
五年前,百官宴宮門大開,人來人往,又逢急雨,還有竊賊混入宮宴,皇上被敵國奸人下藥,在一廢棄庭院中,寵幸了某位女子,但事後,皇上冇看清女子的臉,亦不知道那是誰。
那女子不慎留下了一塊勾玉。
但這勾玉太普通,不管是材質還是成色,都隨處可見,唯有上麵的圖案很是奇特,但又無處可尋。而陛下,似乎對這勾玉上的圖案極其感興趣。
五年來,一直派人尋找,卻始終線索全無。
當年之事俱已查清。
隻有那人,毫無蹤影。
皇上,這是成了心病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