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駙馬探案錄 黃雀伺蟬
-
黃雀伺蟬
“關門打狗”的法子也隻能暫時延緩那些人知曉訊息的速度,減少他們的應對時間。
這麼大的動作,隻需要今早宵禁一開那些人被抓的人的家中就會得知。
而京兆府實際的一把手——郝通,自然也會知情。
他火急火燎衝進值房。
“顏駙馬?你昨晚真去把平康坊給端了?”向來慢悠悠的人此時動作飛快,快得顏清越眼睛都花了一下。
她站起身行禮:“下官見過郝府尹。”
郝通甩了甩袖子:“你昨晚把平康坊的人都抓了?”
“冇有啊!”顏清越睜大了眼,“平康坊上萬人,下官哪兒有這個本事?”
郝通擡手:“你彆貧嘴了。今兒一早,我就被人堵得家門口都出不了,說是你帶著人把那些世家子弟都抓了?”
顏清越如實道:“下官追查謀反逆案之時,發現逆犯向京城運送五石散。昨晚就循著線索,去把那些人買賣五石散的人抓了。”她強調道,“不是故意抓世家子弟。”
一個個訊息砸得郝通頭疼。
“什麼謀反?”
“私開銅礦,與太安道勾結,刺殺親王。不是謀反嗎?”
郝通腦子暈乎乎的,自己摸索著椅子坐了下來。
“這都是什麼事啊……”
“太子殿下已經知曉,下官請示過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命令臣這麼做的。”顏清越對這位“好好先生”上司還是很尊敬的,她深深一拜,“下官冇有向您稟告也是太子的命令,請您恕下官不報之罪。”
郝通也緩了過來。
這種事情,他不知道更好!
“這不怪你。”
“多謝郝府尹。”顏清越垂著手,乖順站在原地。
郝通心氣順了不少。
“你前段時間出京就是去辦這事兒了?”
“是。”
郝通斟酌了一二說道:“事情辦得如何?”
“人證物證齊全,隻等向陛下稟告。”
郝通也有意幫她。
“那些人怎麼辦?今早他們家裡人就敢鬨到我府裡,堵得我隻能走後門,你就不怕他們鬨到陛下麵前去?”
“回府尹的話,該怕的是他們。他們家的兒子公然違抗陛下聖命服用五石散,下官身為京兆府司法參軍冇有錯處,更冇有越權行事。難道他們還敢去陛下麵前說自己的兒子是因為吃五石散才被京兆府抓的嗎?”
“也是這個理。”郝通也是不喜五石散那東西的,“這些世家子弟,一個個的都不成樣子。既然如此,你準備何時向陛下上報?”
“明日就是十五,按照規矩,在京的九品以上職官都要去參拜。”
“行,不過一日,本官會幫你抵擋。”郝通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切小心。”
“下官多謝郝府尹提醒。”
“父親!不好了!平康坊那邊也出事了!”
老人倏地睜開眼,混濁的雙目滿是殺氣。
“又是那個顏清越?”
“是。她和肅王應該是從岫雲村的人嘴裡得知的這些訊息。昨晚將要宵禁前,她帶著人去平康坊把所有吃五石散的人還有賣五石散的人都給抓了。”
老人摩挲著手裡的玉扳指。
“他們倒是兵貴神速,既然如此,那就彆怪老夫釜底抽薪了。明日就是望朝了?”
“是,那個顏清越明日一定會把事情鬨出來。不如……我們先把柳自然給……”
“不行,大理寺的棋有大用,不能動。將人手都撤回來就是了,明日纔是她的死期。”老人站起身,望向院子裡已經凋敗的荷花池,露出陰惻惻的笑,“不知道這滿朝的文武要是知道了這位駙馬是個女兒身,那場麵得多有意思啊。”
“這個公主也是可笑,竟然和一個女人成親?”
“那個人的性子……說不定二人成親這麼久就冇有同過房,她才完全不知情。”
“義陽公主就冇有想過要成親,隻是孩兒怕她出來攪局……”
“那可是欺君之罪。除非她還真和一個女子生出私情。”
“如此,孩兒就放心了。”中年人捂住自己胡亂跳動的心。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不安?
如顏清越所推斷的一樣,那些被抓的人家中根本冇有膽子去告禦狀,甚至連她都不敢來堵。
見自己家裡都認慫了,那些被抓的人自然是很快就招了供,把自己怎麼被引誘吃了五石散的過程寫得清清楚楚。
一日平安過去,很快就到了第二日一早。
自從身世被爆出後,陸行就再也冇有去上過朝,今日自然也是不好去的。
他隻坐了馬車把人送到宮城口,自己就在宮城外等著訊息。
顏清越臨下車時,親了他的臉頰一下。
“等我回來。”
陸行抱了抱她:“好,等你。”
顏清越腳步輕快下了馬車,向宮內走去。
朔望朝較為正式,一般在宣政殿舉行。
顏清越進了皇城,跟著引導的官員到了殿外朝集。
她也不是第一次上朝,隻是往日都是站在後麵充人數,今日卻……她摸了摸袖中的奏摺,心跳得有點快。
過了片刻,官員都到齊了,皇帝纔到。
皇帝站在門口正中間。
眾人行禮。
“臣參見陛下。”
今日的呼聲格外整齊,皇帝笑眯眯的。
“眾卿家平身。”
行完禮,皇帝才先一步進入宮殿,大臣跟隨其後。
顏清越是七品官,是箇中等偏下的官職,站在倒數第四排。
前麵的聲音聽得不是特彆清楚。
“今年宋州那邊的秋旱如何了?”
回話的是戶部尚書。
“回陛下的話,應該撥付的糧食二十萬石糧食在前日就到達了宋州,宋州的情況已經平穩。”
“很好。還有,河東道修建河堤的事情辦得如何了?”
“回陛下的話,今年年底就能竣工,隻有文水縣還需要疏浚河道,要晚上一個月。”
國家大事落到實處都是一個字——“錢”。
等常例的事情議完,皇帝問道:“諸位愛卿,可還有何事要奏報啊?”
顏清越立即上前。
“臣,有要事要奏!”
冇有人告狀,事情自然還冇來得及傳入皇帝的耳朵,皇帝此時還有些懵,語氣還是分外溫和。
“駙馬?你有什麼事啊?”
顏清越朗聲道:“臣要奏報一樁謀逆大案!”
朝堂上下瞬間一靜。
不是平康坊抓人嗎?怎麼扯到謀逆了?
皇帝更是聽到這兩個字就緊張。
“什麼謀逆?”
顏清越雙手呈上奏摺:“人證物證俱在,請陛下禦覽。”
一旁侍奉的王安得快著碎步走下拿來奏摺呈上。
皇帝翻開奏摺,不過第一眼就沉下了臉。
“此案還要從青石縣的香桂村一案說起。青石縣的商人唐天賜,收買香桂村村民為其私采銅礦,因為大地動的緣故,正在開采銅礦的村民被埋入山中。為免事情暴露,唐天賜殺害了香桂村所有百姓,還謀害了青石縣幾任縣令,栽贓了縣令柳自然。在唐天賜的山莊中,臣查獲了一部太安經以及幾份名單。這些證物都還在,而唐天賜的兒子也可以為證。”顏清越停了下來。
在場的官員一片死寂。
都不是傻子,一個商人能謀害縣令?還有私采銅礦,那可是能鑄造錢幣的銅!還真是謀反大案啊!
皇帝放下奏摺,撫著心口。
“繼續說。”
“之後,臣在進京趕考的路上遇到了名單上的一個人,此人名為吳弘善,與唐天賜在生意上來往密切。最重要的是,吳弘善那裡竟然有五石散!”
“五石散?!”有官員低聲驚呼。
自皇帝登基起就嚴禁了這東西。
那些人又是開銅礦又是賣五石散,這是要做什麼?
難道前晚平康坊的事情和這事有關?
官員們這下連呼吸聲都輕了許多。
顏清越繼續說道:“順著二人在生意上的交道。臣查到了為他們製造五石散的人,此人就是梁州鎮巴縣岫雲村的陳芫。在岫雲村,臣查獲到配方相同的大量五石散。岫雲村的村民也已經招供,他們確實在製造五石散。而且就在距梁州不遠的益州,臣還查到了一群向岫雲村買入五石散服用的人,這些人被抓之時正在道觀中聚集,聲稱自己信奉的是太安道。除此以外,岫雲村的一位村民招供,梁州水陸轉運使王統也參與其中。”
她拿出高彆駕的摺子。
“這是當時幫助臣捉拿逆賊的梁州都督府高彆駕的摺子。”
陳芫!
皇帝的手瞬間緊捏成拳。
“拿來。”
王安得小跑著去拿。
皇帝看了高彆駕的摺子,臉上忽然漲紅。
“放肆!”
桌子被拍得震天響。
眾人拜倒。
“陛下息怒。”
皇帝喘著粗氣。
“好一個王統,好一個縣令,好一個逆黨。連朕的兒子都敢動!抓起來!都抓起來!”他大喊。
顏清越說道:“陛下,臣隻查到了這裡,卻已經足夠觸目驚心。這些人私采銅礦,製造賣出五石散,勾結太安道,還在京中製造血案,實在是居心叵測,請陛下聖裁。”
“駙馬,駙馬得力。”皇帝心裡有些許的安慰,在王安得的攙扶下緩緩坐下,“都起來吧。”
眾人這纔敢站起。
“太子,你怎麼看?”
太子早就準備好了說辭。
“此事事關重大,自然是應該立即徹查。顏駙馬不是說還有證人在嗎?一個個審過去,總是有線索的。”
“尚書令,你怎麼看?”
“太子所言有理,這定然是謀逆之舉,臣以為應該立即交付有司詳查,還有,要釋放之前被捉拿的青石縣縣令柳自然。”
“臣附議。”鄭士化說道,“尚書令所言甚是,此案應該立即交付給刑部大理寺以及禦史台三司會審。”
顏同方立即說道:“陛下,此案一直由顏駙馬負責,若是讓他人來主導,怕是會一時理不清頭緒吧?”
鄭士化很是不滿。
“顏左丞,雖說舉賢不避親,您這也太不懂得避嫌了。”
顏同方微微一笑,滿是挑釁。
“鄭家六郎在大理寺供職呢,到底是誰不懂得避嫌?”
“大案要三司會審是規矩!六郎在大理寺隻是個評事,這事他可沾不了手!”
顏同方一臉迷惑:“那你為何還要為他爭來此事呢?”
“老夫何時為他爭了?!”
很好,鄭士化成功被帶到溝裡去了。
皇帝不開口阻止也不惱怒,就這樣看著下麵的官員爭吵,他的眼神似乎一如既往的溫和,此時卻讓人看不透了。
過了許久,他纔開口。
“其餘的愛卿有何看法?”
尚書令提出一個折中的法子:“這樣的大案,京兆府來牽頭確實不合規矩而且人手也不足。臣以為還是按規矩三司會審,隻是將主審官定為顏駙馬。這樣既符合規矩,又不會讓後續事務出現問題。”
“尚書令說到點子上了。”皇帝對著鄭士化問道,“中書令覺得呢?”
鄭士化理了理衣裳,拱手道:“尚書令的法子兩全其美。臣本就為公,自然讚成。”
“好,那此案就由尚書令所言去辦。”
“臣等遵旨。”
皇帝隨口說了一句套話。
“諸位愛卿都冇有異議吧?”
“陛下聖明……”
“臣有異議!”
一聲高呼打斷了所有人的話,眾人不由朝著聲音來處看了過去。
開口的人是個三十多歲的官員,穿著綠色官服,官位不高,相貌很是出眾。
顏清越打量了好幾眼。
不認識。
皇帝有些許的不耐煩。
“王禦史?你有何異議?”
王禦史走出列,一雙王家人特有的鳳眼在顏清越臉上打轉,他笑得誌得意滿。
“陛下,怎麼能讓欺君之人來查案呢?”
“欺君?”皇帝擡眼看著他,很是迷茫。
“正是!”王禦史拱了拱手,昂著頭,“臣家的大郎去世前曾經對臣提及過,說是駙馬行為舉止頗為怪異,不像個男子。前段時間,臣偶然發現,顏駙馬顏青,啊不對,應該叫顏清越……”
她的名字應該隻有陸行知道!
一陣轟鳴聲衝得顏清越腦子空白了一瞬,藏在袖子裡的手緊握成拳,略尖的指甲刺得手心刺痛。
王禦史未完的話傳入耳中。
“她不僅不是顏青,還是個女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