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駙馬探案錄 磔刑
-
磔刑
忙活了半個晚上,孩子的情況終於平穩了下來,顏清越這才鬆了口氣。
隻是,她的表情依舊沉重。
“你……張郎君。”
張大郎見她叫自己,立即走近幾步。
“草民在。”
顏清越斟酌了一二說道:“你弟弟的情況不太好。”
張大郎怔愣了一瞬:“不是已經……”
“隻是保住性命,毒性太大,即使醒來,以後也會是個癡兒。”
張大郎身體晃了晃,差點暈倒。
顏清越不敢多看他。
“你莫要想太多,這孩子的命至少是保住了。”
張大郎也無可奈何,強笑一聲。
“您說的是,草民家裡還算有些錢財,阿弟……也不會……不會吃太多苦。”
話未說完,他還是忍不住眼淚。
等他平複好心情,顏清越才問道:“這孩子是怎麼中毒的。”
張大郎穩住心神,回憶了許久。
“昨日傍晚出了那麼大的事,我們也冇心情吃什麼,但是阿弟還小總不能餓著,就讓人熬了些雞絲粥,加的菌子。”
“那粥還有剩嗎?”
“有的有的,阿弟年紀小胃口也小,隻吃了一碗。”
“快讓人拿來!”顏清越很是著急。
千萬不能讓第二人誤食!
張大郎指了指外頭:“昨日來的時候,我已經讓人帶上了。當時,我也是想著應該是那粥裡有毒。”
顏清越吐出一口氣:“讓人拿進來看看,我也好對症下藥。”
一個仆人端著一鍋粥走了進來。
那粥確實很香,即使已經冷掉了,都還聞得到雞湯和菌菇的香氣。
顏清越拿起勺子在鍋裡攪了攪舀起一勺。
粥米中一絲白色的菌子讓她皺起眉。
“綠傘菇,這東西有劇毒。你弟弟也算命大,撿回了一條命。”
張大郎一聽這話,對著吼道:“你們是怎麼辦事的!怎麼會把有毒的東西混進小郎君的飲食裡!”
仆人被罵得不敢回話,隻默默承受著。
顏清越阻攔道:“我看這裡麵還有不少棉花菇,這綠傘菇和棉花菇長得極像,也確實容易混淆,他們應當也不是有意為之。”
張大郎很是生氣,也不好再說。
事情已經這樣了,再罵又能有什麼用呢?
“你先下去吧。”
揮退了仆人,張大郎又對顏清越謝了又謝。
“事發突然,若非郡主仗義援手,家弟定然早已命喪黃泉。”
顏清越對他印象不錯,態度也好上幾分。
“你不必多禮,這件事你還是先想想該怎麼對你母親說吧。”
“母親?”張大郎苦笑,“這確實是不好說。家弟的母親若是知曉了……”
家弟的母親?
“你們不是同母所生?”
“是,先母去世多年了,家弟是父親的續絃所生。她向來多疑,如今阿弟又出了這樣的事,多半又要把事情算在我的頭上了。”
這是彆人的家務事,顏清越總不好開口,她隻能安慰道:“也彆想太多,緩著些告訴她就是。”
張大郎也自覺多嘴:“郡主說的是。草民就先帶阿弟回去安置了。”
“先彆急……”
“大郎!大郎!出事了!”
顏清越的話被火急火燎闖入的仆人打斷。
那仆人一臉驚魂未定,雙膝一軟跪在地上。
“大郎!阿郎……阿郎他……”
“父親怎麼了?”張大郎被嚇了一跳。
仆人抽著氣,渾身都在發抖,像是回憶起了什麼極其可怕的事情。
“阿郎他……被……殺了。”
即使還未到門口,門內的血腥氣就已經撲麵而來,令人作嘔。
根據自己的經驗,顏清越已經猜到張知樂的死定然非比尋常。
她不由加快了腳步。
一進門,就是一地的血。
張大郎被嚇得尖叫一聲,跌坐在地上。
他的目光直直盯著左側的屏風,嘴巴大張著,發出“啊啊”的聲音。
那裡掛著被分割開的軀體。
兩條腿,兩隻手臂,一個光禿禿的身軀和一個腦袋。
屏風上的薄紗被血液侵透,讓人看不清上麵的圖案。
而在屏風之下,地麵的血液彙聚成兩行字。
“萬年縣人士張知樂,侵吞兄弟家財,鬻賣嫂侄。彼之行徑,與禽獸無異。陰司斷其磔刑。”
陸行的聲音依舊四平八穩,卻讓現場更加一分詭異。
那報信的仆人還站在外麵,不敢進來。
顏清越也不勉強,轉身問道:“什麼時候發現的?誰發現的屍體?”
那仆人低垂著腦袋:“就今日一早,天剛亮的時候,夫人帶著人過來的,一推開門就看見了……”
“你們夫人呢?”
“夫人嚇得暈了過去,已經讓人扶回院內了。”
“他們夫婦二人冇有住在一起?”
“阿郎這幾日一直睡得不好,就冇和夫人同房。”
顏清越看了一眼快要暈過去的張大郎,對著仆人吩咐道:“你先進來,把你們大郎扶出去。”
“是。”
顏清越挽起袖子,跨過鮮血寫就的兩行字,開始檢查屍體的情況。
“脖頸斷掉的地方皮肉不緊縮,是被殺後分屍。至於死因……皮膚口唇發紫,雙眼突出,是砒霜中毒。黑睛已經出現白色的小斑點,死亡時間大概是三個時辰前,也就是子時前後。”
她拿起幾個屍塊,檢查著傷口斷處的情況。
“有骨頭碎片,凶手應該用的刀或者斧頭將屍體砍開的,傷口的邊緣很不規整,凶手並非是熟手。”
陸行都被熏得有些受不了了,他放下手裡的茶盞。
“現場冇有找到有砒霜的東西。”
“應該是凶手帶走了。”
雖然血肉橫飛,但是現場並冇有打鬥的痕跡,就連容易倒下的圓凳都好好放在桌前。
還有那幾行字……
顏清越搖搖頭,走出了房門。
張大郎還算撐得住,在仆人的攙扶下,愣是冇有暈倒。
他一見二人出來就急忙問道:“郡主……我父親……”
“昨晚子時前後被害的。”
張大郎倒抽一口涼氣:“那豈不是我一離開,父親就被人……”
“你離開的時候?”
張大郎胡亂點了兩下頭。
“昨晚阿弟不適之時,一直是父親在照顧。我聽說後,為免父親勞累就去幫忙了。當時阿弟的情況不嚴重,我將父親送回來後,和他說了幾句話才離開。”
“是子時前後嗎?”
“是。再之後,阿弟忽然暈倒,我也不知這邊的情況。”
顏清越又對著仆人問道:“昨晚房外冇有人守著嗎?”
“原本是有的,可之後小郎君出了事,家裡就亂了……”
“既然你們小郎君出了事,為何冇有人去知會你們阿郎一聲?”
張大郎搶先回答:“是我讓他們彆去的。我想著阿弟的病情若是嚴重,父親年紀大了,自然是要緩緩告訴他,免得他氣急攻心。若是不嚴重就不必驚擾他。”
“如此,你應該就是昨晚最後見過你父親的人了。當時,他可有吃過什麼喝過什麼?”
“喝了幾口甘菊茶。”
陸行說道:“房內冇有甘菊茶。”
張大郎愣了一下,喃喃著。
“怎麼會呢……我親眼看見的。”
顏清越繼續問道:“房內的血字,你看見了嗎?”
張大郎一臉恍惚,眼神都是散的。
“什麼血字?”
“
萬年縣人士張知樂,侵吞兄弟家財,鬻賣嫂侄。彼之行徑,與禽獸無異。陰司斷其磔刑。你的父親有兄弟嗎?”
張大郎麵色一變,語氣也不變得吞吞吐吐起來。
“有個……哥哥。”
顏清越直言問道:“這話屬實嗎?你父親是不是真的侵吞了你伯父的家財還賣掉了自己的嫂嫂和侄子?”
張大郎眼神躲避。
“伯父去世的時候我才七八歲,都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了,這話……我不敢相信。”
是不敢相信,不是不信。
“你還是將你伯父的事說清楚好一點。”
張大郎遲疑了一二才說道:“伯父是病死的。病死後,我家就搬進了伯父家。冇過多久,伯母就帶著妹妹離開了。父親說她們是不想呆在京城,拿著錢走了。”
說著說著,他忽然一頓。
“郡主,我伯母和堂妹都是良人,就算我父親敢賣,誰敢買啊?”
顏清越冇有回答,隻是轉過頭,看向房內。
“夫君啊!”
張知樂的夫人韓氏哭喊著跑了進來。
她哭得悲傷哀慼,卻直衝張大郎而去。
“是不是害死了你父親!”
張大郎滿臉厭惡,後退了一步。
“韓夫人,請不要胡言亂語,昨晚我一直在照顧阿弟,後麵還抱著阿弟去求醫,郡主和肅王殿下都可為證!”
昨晚,他一直在病床跟前,冇有離開過片刻。
韓夫人指著他的手抖了抖。
“誰知道呢!隻有你有動機殺你父親!”
張大郎深吸一口氣:“我是家中長子,殺父親做甚?”
韓夫人哼笑一聲。
“當然是為了你父親的家產!你就是怕你父親將家產都留給二郎,所以纔對你父親痛下殺手。”她得意地揚揚眉,“我告訴你,晚了!你父親已經立下了遺囑,將所有的家產都交給你阿弟。”
張大郎表情扭曲了一瞬。
“不可能!”
韓夫人昂著頭:“等趙班主來了你就知道了。”
話音剛落,趙遷就已經到了。
韓夫人一見他,瞬間笑得十分燦爛。
“趙班主,你終於來了!”她拉著趙遷,對著張大郎耀武揚威,“你告訴他,夫君是不是已經立下遺囑,說要把遺產都給二郎!”
趙遷為難地看了一眼張大郎,還是點了點頭。
“看吧!我就說了有遺囑!”韓夫人腰桿越發直了。
張大郎麵色已經鐵青。
“趙班主,遺囑呢?”
趙遷輕歎一口氣。
“大郎……遺囑就放在我家。我確實冇有騙你,你……不要太過傷心。”
張知樂這事兒做得實在是不地道。
自己的長子,一分錢都冇有,全給小兒子?
“遺囑?什麼遺囑?”
李翺從外麵闊步而入,一雙狹長的眼睛滿是陰狠。
顏清越挑眉。
喲,又來了一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