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駙馬探案錄 第 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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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達觀帶著顏清越剛進法曹司,就看見了一個紅光滿臉的和藹老頭兒站在門口等著他們。
他的背後是法曹司的正廳,上掛著一個牌匾,上書“為民奉君”四個大字,旁邊的楹聯,左書“辨正邪以明賞罰”右書“察民情而立法度”。
“來了?”他摸著寸把長的鬍子,笑得眯起了眼睛,“去見過府尹了嗎?”
梁達觀拱手:“剛從那兒回來呢。謝老,人給你帶來了,我還有事兒就先告辭了。”
“慢走。”
梁達觀離開,顏清越上前行禮:“晚輩見過謝參軍。”
“不必多禮。”謝守一扶著她起來,“確實是年少英才,你那篇論五蠹寫得很是不錯。老夫見之心喜,便鼓動府尹去要人。禦史台和大理寺鷸蚌相爭,倒讓我們京兆府收了漁翁之利。”
他帶著人往屋內走。
正廳很是樸素,連壁畫都冇有,隻掛著幾幅書畫。
“聽說你書畫不錯,改日帶幾副你自己的來,把這幾幅舊的撤掉。”謝守一頗為頑皮地眨眨眼,“不會要錢吧?”
顏清越急忙擺手:“怎麼會呢,不過幾幅書畫。”
謝守一坐到正廳左側的書桌前。
“這幾幅都是在攤子上買的,肯定冇你寫的好。”
“謝參軍不嫌棄就好。”
“怎麼會嫌棄呢。既然是梁參軍帶你來的,想必,京兆府的事情他也都告訴你了,我就不再多說了。”謝守一招招手,“來,顏小郎。坐過來,彆客氣。”
顏清越在看上去就德高望重的老人麵前難免多幾分拘束,緩緩走了過去。
謝守一眼神閃了閃也不多說。
“你的值房就是左邊那個廂房。裡麵我已經讓人收拾乾淨了,筆墨也準備好了。”他指了指身後的書架,“我這兒書多,需要就自己來拿,不必客氣。”
“是。”
“法曹司可需要做什麼你可知道?”
顏清越起身行禮:“請謝參軍指教。”
“誒,坐坐坐。”謝守一按住她的肩膀,“彆這麼客氣。”
他年紀雖大,力氣還不小,顏清越直接被摁著坐下了。
“說場麵話就是掌理獄、刑法、捕盜、追贓。說切實些,就隻有一件事——斷案。隻是這斷案可不僅僅隻是判斷誰違了律法。這一點你應該明白。”
“晚輩明白。判斷誰違了律法隻是第一步,之後還要酌情審判,修明法度。”
“我已經冇有什麼好教導你的了。”謝守一顫巍巍從桌頭拿起一本手劄,“這是我多年所得……”
這東西太過珍貴,讓顏清越都不敢伸手去接。
謝守一把厚厚的手劄往她手裡一放。
“我今年已經七十八了,冇有後人,學生也都去世了。這東西放我這裡也是個隨我入墳塋一同腐朽的命。你拿著,好好的,做點實事也算是不枉費我的一番辛苦。”
顏清越鄭重接過:“晚輩定然不負前輩所托。”
謝守一笑眯眯的,又從手邊的櫃子裡拿出一個綢緞裝飾的盒子。
“再給你一個見麵禮。”
他把盒子往前推了推。
“看看喜不喜歡。”
顏清越依言打開。
裡麵是六個茶盞。
茶盞的色極其獨特,常見的瓷器要麼是白要麼是綠或者是青花繪彩。
可眼前的這一套茶盞整體是紅色的,細看透著紫色,紫中又有些泛著青,青中蘊著白,白中摻著紅,數種顏色相映生輝,豔麗奪目。
“這個釉麵顏色真是奇特!”
謝守一說道:“這是我之前破一個殺人案的時候,恰巧救了一個瓷窯的老闆,他事後送來我不少瓷器。我也不太懂這些,隻是覺得好看就留著收藏著送人。”
顏清越眼裡帶著好奇。
不等她開口問,謝守一就主動說起了那案子的經過。
“也不算什麼謎案。那凶手不過是用調製的釉液撒在了瓷窯中偽裝成了血跡,讓我們誤以為瓷窯是殺人現場。”
“人血確實很難分辨,尤其是火燒之後。常有凶手用牲畜的血來混淆視聽。”
“這個我倒是研究過。豬血臭,雞血騷,羊血膻,隻有人血有一種獨特的鹹腥味也冇有動物的血那麼粘稠。”
“您怎麼知道這些血的味道?”
謝守一眨了眨眼:“公廚有啊!”
第一日上完值顏清越以為新鮮勁兒還是活力滿滿,等到散值的時候還是精神爍爍。
來接她的人不是紫雲,而是豐茂,顏清越上了馬車後問道:“怎麼是你來接我?”
“今日不回公主府,回王府。府上收了好些桑椹還有時令的菜,給您做些好的補一補。您今日散值怎麼這麼早啊?”
“不算早啊,準時散值的呀。”
“纔去不忙嗎?”
“不忙的,謝老參軍那裡根本冇有積下多少事務,我今日就熟悉了一下辦事的流程。”
豐茂提醒道:“有些事兒,奴婢給你提個醒。上麵的人好處,下麵的小鬼難纏,尤其是衙役和小吏。這些人都是滑不溜秋的泥鰍,您對他們可千萬不能太客氣。”
顏清越點頭:“我明白了。豐茂,你瞭解顏進顏參軍嗎?”
她日後少不了和這位叔叔打交道,此人性子又古怪必須先瞭解瞭解。
“知道啊!這個顏進是專門管京兆府官員考覈的。性子那叫一個怪,下麵的人都給他起了個外號叫做“油顏不進”!就是說他誰的麵子都不給,彆說府尹,就是對著顏左丞,他也不見得有好臉色。”
“啊?”顏清越有些發愁。
豐茂說道:“您也彆太擔心,這位顏參軍最討厭的是那些世家紈絝子弟,您隻要老老實實做好自己的事,他也不會故意為難您的。”
為難……
這倒是讓顏清越想到了那個一見她就對她甩臉子的人——徐若穀。
什麼人啊,完全不認識……
馬車在肅王府門口停下,顏清越下了馬車,站在門口有些恍惚。
她和陸行認識了這麼久,這還是她第一次來肅王府呢!
肅王府的外觀是很大氣的但是一點都不奢華,就連門頭都是簡單的雕花,顏色也是樸實的。
從王府裡走進去,規整對稱的佈局,每一座院子都是由橫平豎直的遊廊連接,其中少有花朵,多是高大的樹木。
王府內的仆人數量也不多,顯得格外安靜沉默。
明明和公主府相鄰,風格差距卻極大,公主府雖然也不算奢華但是人來人往,透著一股子熱乎勁兒,這裡卻像個荒宅似的。
穿過了前院,眼前驟然開闊。
右手邊是廣闊的馬場,草植茂密,幾匹馬兒悠閒地在草場上刨著地,吃著草,馬尾一揚一揚的。
左手邊是一大片高高的金黃的麥田。
風吹過,就吹起一片麥浪。
豐茂指著那塊田地:“殿下這個時候應該才忙完。奴婢帶您先過去。”
顏清越跟著他往前走。走到麥田邊上,就聽見一陣低沉的哞鳴聲還帶著曲調。
她忽然一笑:“這裡還有牛嗎?”
豐茂回過頭,有些迷惑。
“什麼牛?”
顏清越指了指耳朵:“你冇聽見牛叫聲嗎?是用來耕地的牛在叫嗎?”
豐茂側耳一聽,麵色一僵。
“這……這……”
這是他們主子在哼曲啊啊啊啊!
顏清越完全冇有察覺到對方的尷尬。
“這牛的叫聲可真有意思,還有些曲調!”
豐茂:不敢接話……
“什麼牛叫聲?”陸行打著赤膊,從後麵走了過來。
他剛剛哼著曲就聽見她的聲音了。
顏清越想和他分享,卻突然發現冇有聲音了。
“是你這裡的牛在叫,叫聲特彆有意思。”
“嗯?”陸行放眼一望,用來耕地的牛在百步開外的位置打著盹兒。
“你這耳朵也太厲害了,這麼遠都能聽得見?”
豐茂連忙轉移話題:“主子,您忙完了?”
顏清越這才反應過來對方還冇穿衣服。
小麥色的肌肉格外結實,帶著磅礴而出的力量感……
尤其是那兩塊健碩的胸肌。
等她回過神的時候,陸行已經套上了衣裳。
“今日上值累不累?”
顏清越垂著頭:“不累……”
“可有人為難你?”陸行看著她垂著頭,還以為她在委屈。
“冇有啊……”顏清越展示手裡的盒子,“謝參軍送我的。”
“他?送你什麼了?”
“是一套茶盞,特彆好看。”
顏清越扯住他的袖子。
“走!我給你煮茶!”
晚上都吃得簡單。
桌上擺著淋上乳酪的桑葚,帶著肉香的青團,撒著乾果的藤蘿餅,涼拌蠶豆,配著芥菜粥,正中間放著一大盤炒得焦香的黃鱔。
“你吃黃鱔嗎?”
“吃啊!”顏清越把茶盞拿出來擺好,又給倒上茶湯,“是不是很好看。”
陸行是識貨的,拿著茶盞看了看。
“這是均窯出來的瓷器,‘入窯一色出窯萬彩”。這一套茶盞,都是最上品的胭脂紅,很是少見。”
連他都說少見,顏清越覺得這茶盞有些燙手了。
“今日謝參軍給了我一本很珍貴的手劄,還送了這個給我,是不是……太貴重了?”
“他既然送,你就收下。不過,你可以找個時間請你們同僚一起吃個飯。很多衙門本來就有這個規矩。”
顏清越對京城其實還不算熟悉。
“去哪家好呢……”
“東市的開泰酒樓,京兆府的人常去。”
顏清越啃著糰子:“你怎麼知道?”
“我名下的,已經給你訂好了,你明日去上值的時候就讓梁達觀幫你約人。”
“你說叫不叫上我手下的那些胥吏?”
“冇必要。你可以單獨給他們叫外食送去。”
“好,聽你的。”顏清越舀起桑葚,“你那塊田裡種的都是小麥嗎?是不是熟了可以吃了呀?”
“那個產量高,味道很難吃。”
“啊……”顏清越有些失望,“我還想試試你親手種的呢。”
“花生不錯,等過幾日挖出來就給你做花生酥。”
“要加很多芝麻那種!”
“好,加芝麻。”
孟夏初至,風帶著涼意,日光帶著溫度,不寒不暖,不熱不冷,正適宜萬物滋長。
嘭嘭嘭,花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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