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寵夫不回頭 008

    這兩天，薑昭晚都待在府裡陪著我。

她美名其曰：“先前我因尋長生藥常常忽略阿淵，現在該好好“補償”你了。”

到底補償什麼？

大抵是補償她的心虛。

每到深夜，她便偷偷出門。

到破曉時分再回來，身上還有一股淡淡的梅花香。

我隻當不知道。

她想做什麼，喜歡誰，在我心死的那一刻就和我沒了瓜葛。

祭天儀式的前一晚，薑昭晚一直在整理著我們出行的包裹。

看著她忙前忙後的樣子，我覺得該和她好好說清楚了。

過了今晚，我們就要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她去她的琉球小島，我去我的蓬萊山。

我看著她：“薑昭晚，離開之際我們好好談談吧。”

一路同行十年，好歹也要有個正式的告彆。

我很少叫薑昭晚名字，她有些詫異，愣了一瞬纔在我旁邊坐下。

“怎麼了？”

“我……”

我正要開口，門外匆忙跑來一個小丫鬟。

“大人，麟王在王府喊您過去……”

小丫鬟話沒說完，薑昭晚已經倏地起身往外走。

走到門口，她纔想起我，又堪堪轉身：“阿淵，有什麼事等我回來再說，王爺的事情要緊。”

說罷，她頭也不回的離開。

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我忍不住苦笑。

現在她連聽我多說一句話的耐心都沒有了。

“薑昭晚，我不會再等你回來，也不會和你一起去琉球，我要離開你了。”

“剛才，是我們此生最後一麵。”

我固執地對著空氣說出了未完的話。

靜默許久，我回了紫薇苑。

此時的苑子空蕩蕩的，早已看不出有人居住的痕跡。

我將抽屜開啟，把薑昭晚送我的那些玉佩腰帶，田契房產全都整理好放在桌上。

十年前，我被賣給她做童養夫時身無一物。

現在要走，我也什麼都不會帶走。

時間一點點流逝，知道子時已過，薑昭晚依舊沒回來。

我早已有所料，便再無所期盼。

而是拿出畫了符的黃紙折成紙鶴，往窗外飛揚。

不一會兒，便飛回一隻同樣的紙鶴。

我將紙鶴開啟，上麵是師父蒼勁有力的廖廖幾字。

“卯時三刻，為師在東城門口等你。”

我剛看完，紙鶴便立刻化作虛無。

我蜷了蜷手心，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終於，一切都要結束了。

我拿出紙筆，給薑昭晚留了一封書信。

【薑昭晚，我知道你和麟王的過去，也知道你們的現在。】

【既然你的整顆心都放在他那兒，就沒必要在我麵前偽裝演戲了。】

【當初你用十兩銀子買下我，現在我把十兩銀子還你。】

【摺子戲終有落幕，從今往後，我不再是你的夫。】

【今生來世，我們再也不見。】

落款——季臨淵。

最後一筆落下，雞鳴陣陣。

我看向窗外，微微亮著魚肚皮的天空還閃著幾顆星星。

一切都在這一瞬塵埃落定。

我拿起自己早已準備好的行囊，起身離開紫薇苑，離開錦衣衛。

沒有一絲猶豫，沒有一次回頭。

夜幕與白晝正在交替，月亮和太陽共處灰濛天際，像極了父親發賣我的那天。

但這次，我走的是自己的人生。

城中小巷，幾個賣包子的商販在議論紛紛。

“今天三月三，聽說指揮使帶著麟王從南城門出發去了琉球小島尋長生。”

“聖上說了，若是尋得良藥，差人送回來即可，他們兩個就在島上做長生不老的夫妻，不用再回來了……”

“麟王真是命好，做了鰥夫還能被大人這麼好的女人愛著……”

他們的聲音漸漸飄遠，淹沒在清晨的霧氣中。

我步伐沒有停頓，唯有睫毛止不住輕顫。

何其荒唐啊……

我盼著和她最後一彆，她卻帶著心上人早早啟程出發。

從八歲到十八歲，大抵入戲的隻有我一人。

而她，口蜜腹劍，從未將我真正放在心上。

我蜷緊手心，咽去喉間的乾澀，麵色平靜地繼續往前走。

從錦衣衛到東城門口。

從身不由己到奔向自由，我走了十八年才走出枷鎖。

城門口，朝陽高升。

身穿樸素道袍的師父鶴發童顏，正在笑著等我。

我一步一步走到她身邊。

師父在我的發髻上彆了一根道簪：“臨晚，踏上蓬萊之路，往後便是你新的人生了。”

晨光照耀大地，灑滿一片金光。

一條金色雲梯在山的儘頭若隱若現，百鳥齊飛。

我最後回頭望了一眼京城的紅牆綠柳，跟著師父朝金色雲梯走去。

金光鍍滿周身，隔絕了我身後的路。

一路向陽。

薑昭晚，此去經年，各自安好。

你我，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