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武則天 第366章 才女
鄭氏笑著將碗筷在案上擺好,眼神中滿是疼惜:
“快趁熱吃吧,今兒個天寒,多喝點粥能暖身子,
你可知曉,方纔娘路過浣衣局時,見幾個姑娘正蹲在井邊洗衣,
那井水寒得刺骨,
她們雙手泡在冰碴水裡,
剛搓了沒幾下,指關節就凍得通紅發紫,
有的甚至裂了深深的口子,滲出血珠來,
看著就讓人心疼不已。”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女兒身上,語氣中滿是欣慰與期許,
“你能在這兒守著炭火讀書,不用受那份罪,已是天大的福氣,
你可得好好惜福,把書讀好,將來若有機會,
也算是對得住你祖父生前的期望,不辜負他一生的忠烈之名。”
上官婉兒默默點頭,將母親的話記在心底。
她自然知道母親口中的“機會”是什麼。
自她剛滿月起,便隨母親一同被沒入掖庭,
上官府昔日的榮耀與輝煌,她從未親眼見過,
隻能從母親的講述中窺見一二,
祖父上官儀曾是朝中重臣,文采斐然,忠君愛國,
卻因捲入朝政紛爭而獲罪,整個家族也因此衰敗。
若想重振上官府的門楣榮光,讓祖父的忠名不再蒙塵,
於她而言,唯有一條路可走,
那便是憑借自己的才學,吸引那位高高在上權傾朝野的天後娘孃的注意。
她舀起一勺溫熱的粟米粥送入口中,
暖意順著喉嚨滑入腹中,驅散了殘存的寒氣。
目光再次落在案上的《昭明文選》上,眼神愈發堅定:
“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
上官婉兒看向鄭氏,
“娘,天後是個什麼樣的人?”
鄭氏起身收拾碗筷,
“天後,是個很好的人。”
上官婉兒輕輕一笑,不再言語,繼續看書。
窗外風雪依舊,殿內暖意融融,書頁翻動的細微聲響,
她知道,前路必定充滿荊棘,可隻要心懷信念,手握書卷,
終有一日,能在這深宮中尋得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地,完成祖父與母親的期許。
掖庭宮門外,
正陽身著一襲淡粉色宮裝,外罩一件藕荷色雲紋披風,
她手中攥著一隻描金暖手湯婆子,指尖被裹得溫熱。
綠蘿緊隨其後,雙手捧著另一隻暖爐護在她身側,
目光警惕地掃過四周結冰的路麵,柔聲勸道:
“公主,掖庭之地素來臟亂,多是粗使雜役往來。
您若是想見哪位宮人,隻需差奴婢宣她去覲見便是,
何必親自冒此嚴寒跑一趟?
這天寒地凍的,若是凍著了,天後娘娘知曉,可要心疼壞了。”
正陽聞言,轉頭看向綠蘿,
一雙眸子亮晶晶的,像盛著星子,
語氣帶著少女的雀躍與執拗:
“綠蘿,我聽聞掖庭裡有位與我年歲相仿的才女,
不僅飽讀詩書,還寫得一手好字。
我今日就是想來見見她,與她聊聊詩文。
我不想讓她知道我的身份,
若是她知曉我是公主,定然會心生畏懼,
哪裡還敢與我真心相處、陪我玩耍呢?”
為了這份“尋常”,她今日特意選了最素淨的裝扮,
褪去了往日象征身份的珠翠環佩,
連宮裝上的繡紋都選了最淡雅的樣式。
綠蘿看著眼前已與自己差不多高的正陽,心頭暖意翻湧。
她家公主自小便養在深宮蜜罐之中,
見慣了宮人敬畏謙卑的眼神,
聽慣了阿諛奉承的話語,
卻半點沒有金枝玉葉的驕矜與蠻橫,
反倒藏著一顆澄澈通透的童心,
如同未經雕琢的璞玉,純粹得讓人動容。
公主知道
深宮之中,人人對“公主”二字心存忌憚,
更體諒那位素未謀麵的才女,
若是知曉對麵之人是金枝玉葉,
定會心生侷促,失了往日的從容。
所以,公主寧願卸下身份的光環,
以尋常少女的模樣,去尋覓一份不摻雜質的真誠玩伴情誼。
這般不戀權勢、不重尊卑的純粹,
在這人心叵測規矩森嚴的深宮裡,
恰似暗渠中流淌的一汪清泉,不染半分世俗的塵埃,
讓綠蘿心頭不由自主地漾起暖意。
尋常王孫貴胄,多以身份自詡,
將尊卑之彆刻在骨子裡,
待人接物皆帶著幾分疏離與傲慢。
可正陽公主偏不如此,
她所求的從不是旁人的敬畏與順從,
而是一份能坦誠說笑、無需設防的真心。
這份通透與純粹,比宮中最華貴的珠寶更顯珍貴,
也讓綠蘿看著自家公主的眼神,愈發滿是疼惜與驕傲。
綠蘿輕輕牽住正陽的手,柔聲道:
“公主心思這般細膩周全,能得公主青睞,真是那位才女的福氣。”
兩人踏著積雪,緩緩走進掖庭西側的小院。
剛進院門,
便聽得一陣清亮婉轉的女聲從偏殿中傳出:
“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遊龍。
榮曜秋菊,華茂春鬆。
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迴雪。
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
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
正陽腳步一頓,連忙屏住呼吸,側耳凝神細聽。
那聲音清脆如玉石相擊,卻又帶著幾分溫潤,
沒有半分掖庭宮人常有的愁苦與怯懦,
反而透著一股清雅靈動的氣韻。
她忍不住轉頭,小聲對綠蘿說道:
“《洛神賦》!
這聲音真好聽,吐字清晰,氣韻悠長,
定然是那位才女沒錯了!”
話音剛落,便迫不及待地往偏殿走去。
綠蘿連忙跟上,先上前輕輕叩了兩下偏殿的木門,
片刻後,殿內傳來一聲溫和的“請進”,
聲音與方纔誦讀《洛神賦》的女聲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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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婉兒即將登上曆史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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