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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武則天 第379章 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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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時李弘尚年少,

每逢朝堂之上議事,

或是關乎黎民福祉的難題擺在禦前,

他從不似今日這般沉默隱忍、斂去鋒芒。

即便是麵對他的母後,

他亦敢直言進諫,字字鏗鏘,

條理清晰地剖析利弊,

所言所論皆為江山社稷,天下蒼生。

少年儲君獨有的銳氣與擔當,不卑不亢的風骨,

曾讓滿朝文武暗自歎服。

可如今,這份風骨在李賢身上,

竟隻剩小心翼翼的隱忍與退讓。

同樣是武媚孃的親生兒子,

同樣身負儲君之責,

肩負著大唐未來的重任,

可麵對明崇儼那毫無顧忌的言語,

李賢卻連當眾辯駁的勇氣都沒有。

身為大唐的儲君,

未來要執掌江山,統領萬民的人,

若連旁人幾句逆耳之言都不敢反駁,

連自身的才德都不敢當眾彰顯,

又如何能在朝堂風波動蕩之際,穩住局麵,

擔起大唐江山的千鈞重任?

武媚娘暗歎,若是她的弘兒還活著,該多好!

李賢隻覺母後的目光如芒在背,縱是垂首躬身,亦能感知那眼神中濃得化不開的失望。

他知道,在母後心中,自己始終難及兄長李弘,

無論他如何夙興夜寐,殫精竭慮地處理朝政,

無論他如何謹言慎行,恪守本分,

那個“不如”的烙印,

從未在母後心中有過半分淡褪,反而隨著時日推移,愈發深刻。

今日之事,更是雪上加霜。

明崇儼竟當著母後的麵直言不諱,

說他“不堪承嗣”,

這無疑是火上澆油。

想來母後對自己的成見,又深了幾分,

怕是日後更難得到母後的認可了。

李治聽到明崇儼的話,

眉頭微蹙,眼中是意外與錯愕。

他先是看向身側的李賢,

又轉頭看了看躬身侍立在殿中的明崇儼,

見其神色堅定,不似信口開河,

一時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李治自然是相信明崇儼的相術,

這些年來,明崇儼憑相術屢次“言中”之事,

早已讓他深信不疑,

但他又清楚太子李賢素來賢德,

文武百官對其多有讚譽。

明崇儼此番“太子不堪承嗣”的論斷,

與他心中對李賢的認知實在太過矛盾,

讓他一時難以決斷。

武媚娘自然不會讓儲君在眾目睽睽之下受此羞辱,

畢竟李賢是她的兒子,更是大唐未來的君主。

她緩緩轉嚮明崇儼,語帶厲色,沉聲道:

“明崇儼,太子勤學好問,德才兼備,乃是人中龍鳳,命格貴重,

你今日窺探有誤,亦屬情理之中,切不可再妄言。”

李賢聞言,心中湧起一陣感激。

母後此舉,是在為他解圍,更是在維護儲君的顏麵。

明崇儼這些年深得李治寵信有加,

早已養成了恃寵而驕的性子,

仗著李治的信任,在宮中向來直言不諱,豈會輕易服軟?

他當即躬身行禮,態度恭敬,可話語間卻寸步不讓:

“天後明鑒!看相一道,

臣專精於此數十載,絕非信口雌黃之輩。”

說罷,他又躬身到底,語氣懇切:

“臣所言句句出自相術之理,絕非妄言,

太子雖有儲君之位,然其氣色間隱有乖戾之象,

眉宇間亦缺承天之德,

掌心紋路更是暗含波折,

是以臣才鬥膽斷其‘不堪承嗣’,

臣願以項上人頭擔保,

所言非虛,絕無半分偏差!”

這番話如針似刺,紮得李賢心口發緊,

他心中對明崇儼的憤恨更甚。

武媚娘眸色一沉,表情不悅,語氣嚴厲:

“此事到此為止,休得再提!

若有違抗,休怪本宮無情!”

明崇儼麵上不甘,嘴唇動了動,還想爭辯,

可他更清楚天後威嚴不容挑戰,若是執意違抗,

怕是會失去寵信,

於是不敢再爭辯,隻能恭敬應命:

“臣……遵旨。”

李治的龍體好轉有賴明崇儼的醫治,

他出聲緩和,

“明愛卿先退下吧!朕與天後還有要事相商。”

“臣告退!”

待明崇儼退下,殿內氣氛依舊凝滯。

李賢垂首立在原地,雖得母後維護,

可那“不如兄長”的陰霾,

與明崇儼的“不堪承嗣”,

仍像兩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

武媚娘對李顯和李旦叮囑道,

“看相之事本就虛無縹緲,

多是術士借天象,觀氣色故弄玄虛,

信則有,不信則無,

今日明崇儼所言,

你們且當耳旁風,切不可外傳半句,

更不可因此生出異心,亂了分寸。”

她語氣頓了頓,目光重點落在李顯身上,

“顯兒,你性子素來直率,往後在朝堂上,宮闈中,

需多思少言,莫要被旁人的隻言片語蠱惑,忘了自己的身份。”

“是,兒臣謹記母後教誨!”

李顯躬身行禮,語氣鄭重。

武媚娘看著麵前恭敬的兒子,點點頭,

溫聲說道,

“顯兒和輪兒先退下吧,太子留下,母後有話與你說。”

李顯和李旦告退。

武媚娘牽著李賢的手,讓他坐下,

教導道,

“太子莫要多思,你是大唐儲君,

心中裝著朝堂利弊與天下生民,

母後是要告訴你,

儲君之位,不是謙和忍讓便能坐穩,

需有辨是非的慧眼,

更要有擔社稷的硬骨。”

李賢麵露恭敬,行禮回道:

“兒臣明白。”

夜色漸深,

東宮偏殿的燭火被窗外的晚風卷得明明滅滅,

李賢將手中的酒壺重重頓在案上,

他今日從甘露殿回來後,

便徑直卸了朝服,

隻著一件月白錦袍,

可此刻袍角卻被他煩躁地踩在腳下,滿是褶皺。

往日裡,他總是一副溫潤如玉謙謙君子的模樣,

可此時,俊朗的麵容滿是猙獰,眼中翻湧著怒火與殺意。

“殿下,慢些喝,空腹飲酒傷身。”

趙道生端著一碟冰鎮的梅子,

小心翼翼地湊到案邊,

生怕觸怒了正在氣頭上的李賢。

他生得一副好皮囊,

眉目清秀,肌膚白皙得勝過女子,

此刻垂著眼簾,長長的睫毛在燭光下投下淺淺的陰影,

語氣裡滿是討好。

趙道生是李賢最寵信的男寵,

平日裡雖然能得些溫存與賞賜,

但他也明白自己的地位,不過是殿下排遣煩悶的玩物罷了。

——————分界線

女皇一直都在竭力規避,

不想她的孩子們重蹈李承乾和李泰兄弟反目的覆轍,

可曆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李賢與大伯李承乾一樣,

同樣沉溺於男寵相伴,

亦同樣在權勢漸長時,

對身邊的弟弟生出了難以掩飾的忌憚。

命運的安排,

就算是運籌帷幄的女皇也無法完全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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