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武則天 第386章 不配
說罷,趙道生便將明崇儼遇刺時的細節一一詳述,
何時聯絡人手,用的是何種兵器,
甚至連明崇儼當時所穿的衣袍紋樣,
隨身攜帶的玉佩樣式,都描述得分毫不差。
這些細節,與刑部勘驗案捲上的記錄完全吻合,
而案卷屬朝廷機密,若非親身參與,
絕無可能知曉。
裴炎聽罷,心中已是信了大半。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曾寄予厚望的儲君,
不僅沉溺男寵,竟還因私怨行此兇殘暴戾之事,當真德不配位!
強烈的反感之意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先前對李賢的最後期許,也徹底消散。
事關儲君,裴炎知道絕非他自己一人可以定奪。
稍作沉吟,裴炎整了整衣袍,神色凝重地對趙道生道:
“此事非同小可,本官需即刻入宮麵稟天後,
你方纔所述之言,務必字字為真,
若有半分隱瞞或編造,
不僅你自身難保,恐真會牽連九族,
屆時無人能救你!”
趙道生連連叩首,聲音異常懇切:
“裴大人放心,道生所言,天日可鑒,絕無半句虛言!”
裴炎不再多言,
整肅衣冠,帶著親隨匆匆入宮。
此時武媚娘正在含涼殿處理政務,
聽聞裴炎求見,且神色異常凝重,
便即刻宣他入內。
裴炎入殿後,躬身行禮,
而後便將趙道生的舉報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稟明:
從李賢因明崇儼進言而心生怨恨,
到密令趙道生尋訪刺客,
再到刺殺的具體過程,
以及趙道生所供細節與勘驗記錄的吻合之處,皆詳述無遺。
末了,裴炎語氣沉重地奏道:
“天後,趙道生所言細節鑿鑿,
與明大人遇害時的情形絲毫不差,
且其已願以性命擔保所言非虛,
若此事屬實,太子殿下的所作所為,
實乃大逆不道、罔顧人倫,
這般心性,實難承繼大統,恐危及社稷國本啊!”
武媚娘聽完裴炎的話,
臉上的從容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滔天震怒,
而她的內心是哀傷。
是對李治的疼惜,是對李賢的失望。
自明崇儼遇刺至今,李治的病況急轉而下,一日不如一日。
先前李治因風疾時常頭痛目眩,
連起身都困難,幸得明崇儼以湯藥配伍,針灸治療悉心調理,
病情才漸漸好轉,不僅頭痛的頻率減少,
甚至能偶爾臨朝聽政,
她和朝臣們皆以為陛下康複有望,朝堂之上也漸漸安定。
可明崇儼一死,
再無第二人能通曉其獨門醫術,
李治的湯藥配伍無人能精準把控,
針灸穴位也無人敢輕易施針,
病情便如斷了根基,迅速惡化,
如今已連下床都困難,更彆提處理朝政。
若趙道生所言為真,那麼李賢此舉,與弑父何異?
他明知父皇的身體全靠明崇儼調理,
明知明崇儼是父皇康複的唯一希望,
卻仍因一己私怨,狠心派人將其刺殺,
親手斷了父皇的生路!
這般冷血無情,罔顧父子血脈親情的行徑,
簡直不配為人子,更不配為儲君!
可轉念一想,
這樣的人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是自己當年十月懷胎,熬過生產之痛才換來的骨肉。
當年李賢出生時,
她曾滿心歡喜地將他抱在懷中,
也盼著他能長成頂天立地的棟梁之材,將來輔佐兄長李弘,
為大唐開創更輝煌的基業。
可如今,那個她寄予厚望的兒子,
卻變成了一個滿手戾氣、心思歹毒、頭腦愚蠢的逆子!
武媚孃的心劇痛,
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她強壓著心中的怒火與悲痛,殿內氣氛凝重,讓人窒息。
裴炎跪在地上不敢出聲催促詢問。
良久,武媚娘才緩緩放下手中的朱筆,
江山社稷,綱紀為要,豈容私情淩駕國法之上?
李賢若真犯下謀逆滔天之罪,
武媚娘縱是舐犢情深的親生母親,
亦不會徇私枉法,褻瀆國威。
她眸色沉凝,當即決斷:
“此事牽連儲君,非同小可,
須得審慎覈查,不容半分疏漏,
裴卿,你即刻攜薛元超、高智週二位同僚前往東宮,
提審趙道生,務必審出個水落石出!
既要謹防屈打成招,冤枉太子,
亦不可放過任何藏於暗處的蛛絲馬跡,
若真有實證,縱使他是金枝玉葉的儲君,也須按國法處置,
若僅是奸人誣告,定要還東宮一片清白,嚴懲構陷之徒!”
裴炎領旨後不敢耽擱,即刻差人聯絡薛元超與高智周。
此二人皆是當朝肱股之臣,
素來行事穩妥持重,剛正不阿,
三人同心,足以鎮住東宮局麵。
片刻之間,三人身著朝服,
率領禁軍將士,浩浩蕩蕩直奔東宮而去。
李賢正在東宮書房內潛心研讀典籍,
案上攤開的《禮記》還留著他圈點的墨跡。
忽聞殿外人聲鼎沸,又有甲葉碰撞之聲傳來,
緊接著便有內侍慌張來報,
稱裴炎、薛元超、高智週三位大人攜禁軍入宮,要即刻提審趙道生。
李賢聞言,頓時又驚又怒,慌亂中將案頭的端硯掃落在地。
青黑色的硯台撞在金磚上,裂成兩半,
磨好的墨汁濺了滿袍。
他低聲呢喃:
“攔住他們,攔住他們!”
隻是三人奉的是武媚娘旨意,
東宮無人敢阻攔。
且李賢若真的強行阻攔,
反倒落人口實,隻得強壓怒火,
任由禁軍入內拿人。
他心中仍存僥幸,暗自安慰自己:
“身正不怕影子斜,隻要孤一口咬定毫不知情,
趙道生一介低等賤奴,又無實打實的鐵證,
他說什麼都是信口雌黃、肆意亂咬,
裴炎等人也拿不出能定孤罪的憑據,
孤是當朝太子,儲君之位關乎國本,
沒有確鑿證據,母後也不敢輕易廢黜孤,
他們這般興師動眾,多半是虛張聲勢,
最後隻能不了了之,白費一番功夫罷了。”
不多時,趙道生便被禁軍押至院中,
麵對三位大臣的輪番審問,
他早已將說辭演練得滾瓜爛熟,麵上不見絲毫慌亂。
趙道生聲淚俱下,將李賢如何因怨恨明崇儼,
如何暗中指使他物色刺客,
如何密謀行刺的經過,添油加醋地複述了一遍。
其言辭懇切,情狀逼真,時而捶胸頓足,時而痛哭流涕,
竟讓一旁陪審的東宮屬官都暗自心驚,
忍不住對李賢生出幾分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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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明崇儼看相還是很準的,
李賢的確是不堪承嗣,
不過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出來武媚娘將來能當女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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