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武則天 第397章 反感
“陛下那邊,本宮自會去說,”
武媚娘端起茶盞,指尖輕抵杯沿,語氣從容,
“一個是陛下的親外甥,血脈相連,
一個是陛下疼愛的嫡女,視若珍寶,
如此親上加親的美事,
想必陛下也是樂見其成的,
你不必多慮。”
李治本來已經同意這樁婚事,
但武媚娘心思縝密,
不願讓薛紹和薛家覺得帝後二人急於嫁女,
上趕著將太平許配薛紹,
落了皇家的體麵不說,
更不想讓薛家因此生出“太平非薛紹不嫁”的輕慢心思。
她話鋒微微一轉,目光落在蕭氏的臉上,
語氣略帶考量:
“不過婚姻終究是兒女一輩子的終身大事,
關乎兩人往後幾十年的人生是否幸福,
斷不能馬虎,
還得先問問太平的心意,
她自小主意正,
若她瞧著薛紹順眼,覺得彼此脾性相投,
咱們再議後續的流程也不遲。”
蕭氏聽了這話,心中懸著的石頭徹底落地,
臉上的笑意幾乎要溢位來,語氣裡滿是懇切與欣喜:
“天後考慮得極是!
太平公主聰慧可人,心思玲瓏,
能得她青眼纔是薛紹和我們薛家造化。
若是公主有意,薛家定不會委屈了公主半分!”
武媚娘見她態度誠懇,眼中笑意更深,
緩緩點頭,語氣滿意:
“太平自小在本宮身邊嬌養長大,
性子雖溫和,卻最是看重真心。
薛家和薛紹若是能始終如一,
好好疼惜她、敬重她,
不辜負她的一片情意,
這樁婚事便是真正的天作之合。”
蕭氏滿臉笑意點頭附和:
“天後天後所言甚是!
真心換真心,方能長久。
薛家定會將太平公主視作掌上明珠,
薛紹從小就穩重懂事,
定會一輩子對公主傾心相待,敬惜如寶,
絕不敢有半分輕慢與辜負!”
武媚娘繼續說道:
“等過幾日本宮尋個由頭,讓他們在禦花園見上一麵,
說說話,若瞧著閤眼緣,脾性也投契,
這婚事便也可以定下了。”
蕭氏聞言,連忙起身對著武媚娘深深一福,
語氣滿是感激:
“多謝天後!
薛家定當感念天後的恩情,
日後也會儘心儘力為朝廷效力,
絕不辜負天後與陛下的信任!
蕭氏乘輿歸府,朱漆馬車碾過青石板路,濺起細碎霜花。
剛入府便直接來到薛紹所居的“靜墨院”門前,
她沉聲屏退隨行宮人,隻留貼身嬤嬤守在廊下。
院內,薛紹正臨窗臨摹《蘭亭集序》。
狼毫筆在宣紙上流轉,
墨汁暈開的字跡工整遒勁,帶著三分王羲之的飄逸風骨,
卻掩不住他眉宇間的清傲疏離。
“阿紹,且停筆來,嫂嫂有要事與你說。”
蕭氏步入內室,
伶俐的侍女早已奉上一盞茶,
青瓷茶盞中水汽嫋嫋,茶香清雅,她卻無心品飲,
隻將目光緊緊鎖在薛紹身上,眸底藏著複雜的情緒。
薛紹聞聲放下狼毫,指尖在硯台邊緣輕輕抹去殘留墨漬。
轉身時,臉上已褪去方纔的清冷,
臉上露出溫雅笑意,躬身行禮:
“嫂嫂歸府甚早,看來今日進宮諸事順遂?”
他語氣平和,
想起那日宮宴上,太平公主頻頻投來的熾熱目光,
他便隱約能猜到,今日天後宣召嫂嫂入宮,多半與此事有關。
蕭氏輕歎一聲,抬手示意他近前,
沉吟片刻才斟酌開口:
“今日在天後宮中,得了一樁天大的好訊息,關乎你的終身大事。”
她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抬頭時,眼底依然凝重,
目光掃過薛紹微變的神色,緩緩道,
“天後有意將太平公主許配於你,
隻待你與公主見上一麵,若彼此合意,
這樁婚事便算定下了。”
薛紹臉上的笑意僵住,
太平公主果然是被自己吸引,也不枉他那日故意在宮宴上展露才學,
他便是要借這些鋒芒,讓這位養在深宮的公主瞧在眼裡、記在心上。
可此刻聽聞婚事真的落在頭上,
他心中非但沒有半分竊喜,反倒像被巨石壓住,
他要的不是成為公主的駙馬,而是借這樁婚事為跳板,讓薛家重掌權勢,
隻是如今卻要將自己的一生都綁在這深宮牢籠裡,
與那位金枝玉葉糾纏不休。
他內心是反感的。
他眉頭緊蹙,語氣冷然:
“嫂嫂已經答應此事?”
“嫂嫂能不答應嗎?”
蕭氏聽出薛紹語氣中的不喜,
她嫁入薛府時,薛紹還年幼,這些年來,
她的確是把薛紹當做一個孩子教養,
故而對薛紹的脾性很是瞭解。
她壓下心中的喜悅,語氣深沉,無奈又嚴厲,
“嫂嫂豈會不知你的心思?可你以為,這樁婚事是你能隨心拒絕的?”
她起身走到薛紹麵前,眼神銳利,似要將他心底的抗拒剖開,
“如今朝堂之上,天後權傾朝野,
文武百官無不俯首帖耳,
連陛下都要敬她三分。
咱們薛家雖為名門之後,先祖功勳卓著,
卻早已不複往日榮光,如今在朝堂上不過是苟延殘喘。
想要在這風雲變幻錯綜複雜的朝局中立足,
想要保住滿門榮華,
光靠你們兄弟在朝堂上苦熬資曆謹小慎微,
恐怕是杯水車薪,難撐大局,
若不能攀上一棵足夠粗壯的大樹,
就算你們再有才乾,也遲早會被洶湧的朝局吞沒,
到時候彆說滿門榮華,怕是連安穩度日都成了奢望。”
薛紹沉默不語,薛家和他的未來,他自然比嫂嫂蕭氏看的更清楚更徹底。
蕭氏見薛紹不回答,
心中焦慮,語氣更為急切:
“阿紹,你也知曉,近年朝堂變動頻繁,多少世家大族一夜傾覆?
那些依附天後的世家早已風生水起,權勢日盛。
咱們薛家若再無強援,遲早會被吞噬,成為權貴的邊緣,
到那時,彆說護不住族中子弟的前程,
就連祖宗傳下的基業、府裡上百口人的性命,
怕都要攥在旁人手裡,任人揉捏!
你得明白,
眼下不是講清高、論風骨的時候,
找條能攀附的門路,纔是保住薛家的唯一法子啊!”
薛紹語氣仍有不服,
“那也不是隻有太平公主這一條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