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武則天 第427章 重任
望著李旦遠去的背影,
武媚娘念及李顯的昏聵無狀,
憶起李賢的遠謫巴州,
頓覺有負李治臨終囑托,
滿心皆是難以言喻的孤寂與追思。
她輕撫案上李治遺留的手劄,字
跡溫潤如初,往昔歲月恍若眼前,
二人同心輔政,共創盛世,
他仁厚明達,納諫如流,
西平突厥語東定高麗,延續貞觀之治的赫赫榮光,
她輔弼左右,厘定典章,見證四海昇平,萬民歸心。
如今山河依舊,朝堂卻因新帝昏聵陷入動蕩,
相較之下,李治的聖明格局更顯彌足珍貴。
悲從中來,文思泉湧。
她揮毫潑墨,
先成《高宗天皇大帝諡議》,
引經據典、援古證今,
詳述李治“稟靈穹昊,誕秀紫微”的聖德,
論證“天皇大帝”諡號的至當至公,字裡行間滿是尊崇緬懷,
繼而撰《述聖記》,細述其從監國理政到君臨天下的畢生功業,
“省賦恤寡、止戈興學”的仁政,“平突厥、定高麗”的武功,
既是為李治立傳表德,更是以先帝聖德反襯當下亂象。
二月七日,武媚娘頒下製書,立相王李旦為帝,改元文明。
軍國大事、官員任免、法令修訂,皆由其臨朝稱製、獨斷乾坤。
此詔一出,朝野震動,卻無人敢有異議,
此時唯有武媚孃的鐵腕果決,方能收拾李顯留下的爛攤子,重整朝綱。
八日,武媚娘廢皇太孫李重照為庶人,韋玄貞被削奪官爵流徙欽州。
一番雷霆整頓,朝堂上下風氣為之一清,
武媚娘信守承諾,著手籌措前往巴州接回李賢的相關事宜。
禦案上堆積的奏摺已儘數批閱完畢,朱紅批語力道遒勁,儘顯掌權者的果決。
殿內靜極,忽聞王延年輕手輕腳趨至殿外,聲音壓低卻清晰可聞:
“太後,裴大人已在殿外候見。”
武媚娘緩緩抬眸,眼底殘存的沉吟瞬間斂去,鳳目沉靜如水,
語氣平和自帶威嚴:
“宣他進來。”
殿門被內侍輕輕推開,裴炎身著緋色官袍,步履沉穩地踏入殿中。
他頭戴進賢冠,麵容清臒卻精神矍鑠,
眉宇間兼具文人的溫文儒雅與久經朝堂曆練出的深沉審慎。
自廢黜李顯、擁立李旦登基以來,
裴炎作為顧命大臣,愈發深得武媚娘倚重信任,
朝中大小軍機要務,武媚娘多會召他商議定奪。
此刻他俯身躬身,行至殿中中央,聲音恭敬有加,不卑不亢:
“臣裴炎參見太後,太後聖安。”
“裴卿免禮,賜座。”
武媚娘抬手示意,話音未落,
一旁侍立的內侍早已心領神會,
連忙搬來一張鋪著錦緞的矮凳置於裴炎身側。
裴炎謝恩後緩緩落座,腰背始終挺直如鬆,
雙手自然平放於膝上,目光平視前方,既無刻意逢迎的諂媚,
亦無故作疏離的倨傲,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
他深知太後今日單獨召自己入宮,絕非閒談敘舊,
必然是關乎朝堂社稷的要緊事相商,心中早已暗自戒備,不敢有半分懈怠。
武媚娘手中朱筆未放,隻是看著裴炎,
似在斟酌措辭,又似在考量人心。
片刻後,她緩緩開口,聲音不疾不徐:
“裴卿,如今新帝已立,朝堂局勢雖已漸趨平穩,
但哀家心中,始終有一樁心事懸而未決,日夜難安。”
裴炎心中一動,麵上卻依舊神色如常,
隻是眸底掠過探究,拱手問道:
“太後所憂,莫非是宗室之中尚有異動,或是外臣之中暗藏異心?”
“非也。”
武媚娘緩緩搖頭,鳳目定定看向裴炎,
目光中帶著探究與審視,
“哀家所憂,並非旁事,而是這帝位本身,
輪兒雖已登基為帝,但他性情剛直不阿,自幼誌在沙場建功,
對這龍椅帝位毫無半分眷戀,不過是遵哀家之命,暫且出麵穩住局麵罷了,
這般心不在焉的君主,如何能長久維係我大唐百年基業,如何能安撫天下蒼生?”
裴炎心中頓時瞭然,果然是為了帝位傳承這等頭等大事。
他沉吟片刻,眉頭微蹙,緩緩說道:
“太後所言極是,皇上一心嚮往戍邊衛國,誌在保家衛國,長此以往,確實非社稷之福,
隻是如今宗室之中,除了皇上,其餘皇子或尚在繈褓,或資質平庸,難堪大用,
怕是無人能擔此帝王重任。”
他故意點出宗室現狀,言語間留有餘地,實則想探探武媚孃的真實心思。
武媚娘眼中閃過讚許之色,顯然對裴炎的識趣與通透頗為滿意。
她微微頷首,語氣愈發鄭重:
“裴卿所言,正是哀家日夜所思,
不過,哀家心中屬意之人,並非宗室之中的稚子庸才,而是遠在巴州的李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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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寶子們節選女皇寫的《高宗天皇大帝溢議》及《述聖記》,
感受女皇的文采,和女皇女皇李治的愛意:
“夫諡者,行之跡也;
號者,功之表也。
高宗天皇大帝,稟靈穹昊,誕秀紫微,承文皇之聖緒,紹貞觀之鴻基。
性含仁恕,誌存睿哲,緝熙庶績,光被四荒。
貞觀之治,刑措不用;永徽之政,德化旁流。
定朔漠之亂,通西域之路,偃武修文,含章光大。
禮洽邦家,澤潤生人,三五在昔,無以加焉。
謹按《諡法》:
‘德合天地曰皇,道濟萬物曰帝,照臨四方曰明,經緯天地曰文,佈德執義曰穆。’
今詳考聖功,遐稽令典,擬合二儀之德,總三才之靈,上尊號曰‘天皇大帝’,庶允協於彝章,光昭於億載。”
《述聖記》
“高宗天皇大帝,諱治,太宗文武大聖大廣孝皇帝之嫡子也。
幼而岐嶷,長而神明,仁孝之性,稟於自然;
聰哲之姿,成於天賦。
太宗嘗謂侍臣曰:‘此子英果,類我!’貞觀十七年,冊為皇太子,監國撫軍,明允克斷,朝野歸心。
即位之後,遵貞觀之政,務在寬仁。省賦役,恤鰥寡,止戈革,崇學校。
是以俗阜民安,刑清國晏。西平突厥,東定高麗,北服鐵勒,南撫蠻夷,聲教所及,莫不率從。
貞觀之業,於是乎光;永徽之治,於是乎盛。
大帝體元合道,欽明允塞,納諫如流,任賢勿貳。
故能身致太平,澤被四海,功高百王,德邁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