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她一心禮佛 第 60 章
轟隆隆!
醞釀了一個上午的大雨,終是落了下來。
雨聲暴戾,豆大的雨珠砸落在了屋簷、房頂之上,水聲回蕩在了所有人的耳邊。
然這一切,都不若恒廣王的聲音刺耳。
大雨滂沱,皇帝的聲音裡,卻不含任何的情緒,隻冷沉道:“蕭銳結黨營私,私藏兵器,罪不容赦!”
“即日起,褫奪封號,囚於皇子府,無令不得外出。”
這一番話,叫匆匆趕來的端妃,差點昏厥了過去。
她反應不及,隻在聽到殿內說散朝之後,強撐著走了進來。
她第一眼看見了兄長徐國公,當下拽住了他的手,高聲道:“兄長!兄長!銳兒呢!”
她在來的路上,聽到了底下的宮人說,皇帝下令要砍掉蕭銳的手臂。
可端妃不信。
她的兒子,乃是皇帝的長子。
此前他不論犯下了多大的錯,皇帝都從不曾苛責他。
怎如今會突然叫人砍掉了他的手臂?
那不隻是他的右臂,更是斷掉了他的王位啊!
大徽律令,凡殘疾者,均不可繼承王位。
蕭銳若是真的斷掉了臂膀,日後還能用什麼跟蕭縉去爭?
這大殿內,沒有蕭銳的身影。
端妃四處去看,卻都沒有見到。
她心中生出來了些許希望,這件事情,必定是底下的宮人聽錯了。
皇上不會的,不會這般殘忍地斷掉蕭銳的一切可能性。
然而徐國公那一張慘白的臉色,無形之中好像告知了她一些什麼。
端妃不敢相信地道:“銳兒呢?你說話啊!本宮的銳兒呢!”
聲音尖銳刺耳,聽得周圍的朝臣皆是麵色發沉。
今日之後,不論從前蕭銳再如何的得誌,他也不過就是個被褫奪封號,如今還斷掉了一條手臂的大皇子而已。
皇位於他而言,已經是徹底沒了可能。
而朝中的局勢,也要發生巨大變化。
當然,這中間最大的改變,當屬於一個他們此前從未想到過的人。
太和殿外,人來人往,但從這邊走過的官員,大多都穿著緋色的官袍,唯有溫月聲一人,一身玄黑色的衣裙,同他們這群人格格不入。
隻今日之後,再也沒有任何人會看輕這位思寧郡主。
畢竟放眼整個大徽,也沒有任何人在第一次上朝堂時,就做出這麼驚天動地的事情來,甚至還直接改變了眼下的朝局。
大皇子蕭銳已經徹底出局,而這一切,皆是因為溫月聲在校場遇刺而起。
一件細小之事,所引起的,卻是滔天巨浪。
呂閣老走出太和殿時,尚且還跟王進之感慨:“瞧著這風雨飄搖的,大徽的天,怕是要變了。”
王進之不置可否。
大皇子不合適,那景康王、渭陽王等也就合適了?
若說剩餘的皇子當中,最有可能得登王座的,還得要是永安王。
畢竟中宮嫡子,且背後還有鎮國公府。
隻是,不知道他是不是思寧郡主那封退婚書看多了,總覺得這位永安王,也不是什麼太好的苗子。
那,他們都不是,大徽的未來又當何去何從?
這些時日裡,昊周使臣一直都在京中,每看到那昊周太子一次,王進之的心中就擔憂一分。
比較起來,大徽的兵力本就薄弱了一層。
未來的王儲之上,還無人能夠與對方抗衡。
待得未來皇帝不在了,大徽將要如何?
那一紙單薄的和親婚約,真的能夠阻擋得住昊周的鐵騎嗎?
王進之輕搖了搖頭,這一抬眼,卻見得思寧郡主臨風而立。
九月那微涼的風,捲起了她身上的披風。
那道消瘦單薄的背影,在風中搖曳著。
然與之相反的,卻是一雙格外冷淡的,於高台之上睥睨天下的眸。
睥睨天下?
王進之心頭猛跳。
在他們身後,溫尋叫住了溫月聲。
說起來久遠,但實際上也就幾個月的時間。
溫尋看著眼前的人,一時間心情格外複雜。
他猶豫了再三,到底是道:“今日之事,你未免太過莽撞了些。”
大皇子蕭銳一派,有的不僅僅隻是蕭銳一個人,還有徐國公府,端妃,最為重要的是,還有太後。
她今日這般行事,等於日後徹底與整個徐國公府為敵。
溫尋深深地歎了口氣:“你做這些事情之前,怎麼也不跟為父商議一聲?”
今日殿門開啟,她就這麼堂而皇之地走進來時,溫尋還被嚇了一跳。
“商議?”溫月聲冷眼掃他:“你續娶時,也同我商議了?”
溫尋麵色微變。
他沒想到隔了這麼久,再同溫月聲對上,她還是這般的態度。
她不讓他們繼續住在了公主府,他也已經搬了出去,如今甚至還在外購置了府邸。
因著這件事情,沒少被京中之人在背後議論。
這都算了,眼下她竟還這般。
溫尋微頓片刻,沉聲道:“思寧,無論如何,我都是你的親生父親。”
溫月聲看了他一眼:“也可以不是。”
拋下這句話,她再無跟他交談的興趣,轉身離開。
溫尋愣了半晌,終是反應了過來。
她這句話什麼意思?
到得如今,竟是連父親也不想要認了?
可今時不同往日,便是溫月聲態度再不好,溫尋也隻得在她身後道:“過幾日府中設宴,你記得來。”
真正到了宴席那日,溫月聲自然是沒來。
且不光沒去溫府的宴席,就是連皇後宮中設宴,特地差人給她送了張帖子,她也未去。
大皇子之事後,不論是京裡,還是宮中,始終都不得安寧。
斷掉右臂後,大皇子已是徹底失去了爭儲的資格,此番變動,影響最大的是朝堂之上。
此前與大皇子、孫明遠來往密切的官員,如今皆是被洗清了遍。
前朝如此,後宮自也難逃倖免。
皇帝處置了大皇子,原還打算動端妃,可聖旨未下,太後便病了。
太後這場重病是因為什麼,宮內外的人皆清楚。
是以這些時日,宮裡伺候的宮人,都端著十萬分的小心。
而除去了這些波動之外,最為矚目的,當屬思寧郡主。
誰都沒能想到,大皇子在京中橫行霸道多年,最後竟是在短短的幾日裡,就被思寧郡主扳倒。
這幾日裡,思寧郡主的名號活躍在了京城各大世家中。
從朝堂的官員,到後宅的婦人,甚至到了學堂的學子,平民百姓當中,皆是無一不曉。
朝中官員對溫月聲行事風格褒貶不一,但在學子及百姓眼中,溫月聲所行之事,皆是為民除惡之大事。
更有甚者,還翻出了前些時日盛傳的退婚書,又再次品鑒了番。
稱她文武雙全,乃是當代青天。
那陸青淮不知道在哪裡聽了這等話,見天在溫月聲麵前鸚鵡學舌。
溫月聲都懶得搭理他。
外麵鬨得沸沸揚揚的,她這些時日卻過得很是安寧。
甚至比起初來這邊時,還要清淨幾分。
大皇子的事一出,無論從前那些人對她是個什麼樣的想法,如今都是既驚且懼,又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這其中也包括溫府上下及鎮國公府上的態度,都徹底轉變。
連日來,公主府上收到了的禮物,甚至是帖子,都數不勝數。
這般氛圍之下,她竟還是去皇家國寺靜修了幾天。
幾日裡來,滿城風雨。
尤其是朝上,堪稱腥風血雨。
大皇子這般輕易地就被斷掉了登基的可能性,令得朝堂內外陷入了一片混戰。
這中間,有其幕後黨羽的反撲,也有渾水摸魚之輩,另有些微妙的製衡手筆。
短暫的幾日之內,溫月聲便被彈劾了上百次。
雪花般的摺子,有說她行事肆意妄為的,有說她心狠手辣的,更有甚者,還說她擁兵自重,他日必將威脅到了朝野安危的。
諸如此類,不儘其數。
溫月聲在這秋雨蕭瑟的昏暗日頭裡,持一青玉佛珠。
佛珠溫潤觸手生溫,她卻神色冷淡情緒薄涼,在所有的鬨騰聲裡,心緒平穩地禮著佛。
卻不想這些聲響越演越烈,至四日後的早朝時分,已經有人提議廢除思寧郡主的殿前金腰牌,收回其手中的權柄,以安定此刻躁動不安的朝堂。
“……眼下郡主之所為,就好似一把懸在了所有人頭頂上的大刀,稍不注意,這刀落下,便要取所有人之性命。”
“兵權是把利器,當用在了合適之人的手裡,如若使用不佳,隻怕輕易就會演變成為殺人的利器。”
“以郡主之性情,之手腕,實不該再握有這般威懾力巨大的兵權,是以,臣懇請聖上,著手收回思寧郡主之兵權。”
蕭銳斷臂,太後震怒,皇家這把火,燒不到了真正砍掉蕭銳手臂的皇帝身上,便隻能夠落在了溫月聲的身上。
武將兵權,卻成了文官分說爭奪,權衡朝堂利弊之利器。
溫月聲斬殺的那些個官員,也成為瞭如今佐證這一切說辭的最佳證據,哪怕他們罪該萬死,她也合該於法於理於情。
滿殿爭議不休時,溫月聲卻在偏院內焚香誦經。
震蕩之大,令得遠在邊疆鎮守著的陸大將軍,都差遣了武將遞了訊息回京。
陸青淮思忖許久,給他父親回了封信,道:“觀郡主每日吃齋唸佛,心平靜氣,許是當以看破紅塵,欲出家為佛。”
“父親不必擔心,朝堂之中爭論不休,卻也是不會拿個出家人如何的,頂多掀了她的香爐而已。”
“父親與其操心郡主,不如擔心擔心兒子。兒子為求真理,不惜上下求索,前幾日驟然掀翻郡主香爐,現已被郡主打斷三根肋骨。”
“這等奇恥大辱,兒子如何能應?勸父親速速歸京,為兒子討回公道,砸了這公主府所有的香爐,揚她佛珠,替兒出一口惡氣!”
那信送出去,久久不見迴音。
陸青淮急切不已,甚至還回家問了家中老仆。
仆人說:“將軍說了,日後禁止您傳信出京。”
“說,放屁不必告知於你老子是矣。”
陸青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