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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寺正 第 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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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天光大好,彤彤的陽光照下來,直讓堂中那桂花樹金黃得如同開滿花一般,讓人看了心情也變得暖洋洋。

算來,這已經是來到桐遙的第五日了,在林玉晝夜不停的努力下,近年來的案宗總算看了個七七八八。她手中拿著幾捲走出房門,恰好,奚竹正推開對麵的門。

她一擡手正要笑著打招呼,卻不料奚竹又立馬將門關上。

嘴角的笑訕訕停住,林玉悶悶地繼續朝外走。待到了前堂,發覺桂綸已在那裡了,她急忙拋去那絲不爽的情緒,道:“桂縣令。”

桂綸不茍言笑,走到前麵微微點了一下頭:“林大人。”

此刻屋中沒有其他人,桂綸沒有掩飾她的身份,直說道:“近日下官事務繁忙,沒能好好招待大人。現下才終於閒下來。不知近日來大人對這些案宗可有疑問?如有自當告訴我,由下官來為大人解答。”

林玉忙稱沒有:“桂縣令洞察秋毫、見微知著,所寫卷宗更是細致嚴謹,沒有一絲不合理之處,這份恪儘職守之態,我實在佩服。也因得這份細致,我看起案子來速度才能這麼快。而我雖為朝廷指派,但入仕尚短,遠不如桂縣令勞苦功高……”

突然話鋒一轉:“但我還有些疑問。”

她在心中暗暗數了幾個數,就聽到門口傳來聲音。桂綸正要去阻止,林玉卻笑了笑:“是孟大人二人。”

果不其然,下一刻孟源的聲音就響起:“林兄、桂縣令,沒來晚吧。有點事耽擱了。”他臉上掛著一貫的笑,眼神卻不經意瞥向身旁的奚竹。

見堂中林玉與桂綸分坐兩旁,他擡腳正欲去旁邊的木椅上,然而有人動作更快。奚竹自進來後一言不發,腿一邁卻先到了桂綸旁邊的座位邊,徑直坐下了。

於是孟源隻得在林玉旁邊坐下。

這場景自然落到了林玉眼中,她瞧奚竹穿了一件杏黃刻絲並蒂蓮直綴,腰間墜著一個鏤空雲紋玉帶扣,端的是一副錦繡富貴的公子模樣。

她心裡暗想:這與方纔他穿的好像不一樣吧?更何況來到桐遙之後,他的身份是“林玉”身旁的護衛,時常穿的便是暗色黑衣,許久未穿此等明亮的衣服了。

不過看桂綸並無太多驚訝神情,估計他早已猜到奚竹也並非普通護衛,這才沒多說什麼……

有下人來添茶水,林玉一激靈回神,驚覺發現,她已把杯中茶水喝完,不由自諷,想那麼多作甚?

他愛穿什麼衣服跟她有什麼關係?

當然,他坐在那邊也無所謂,他今早看到自己後,馬上故意躲開也沒關係,他昨日吃飯時一個正眼都不看她也沒關係,他把自己做的桂花糕撂在原地也沒關係!

想到這裡,她重新拿出卷宗,平視前方說話,一個眼神都未給到奚竹。

“今日叫大家來此,是我對這幾樁案子有疑問。首先是這樁去年的案子,死者為西市麵館老闆的小女兒樊花萃,不知桂大人可還有印象?”

桂綸點頭答道:“我記得。”

“這樁案子是由死者父親親自來報的案,說是白日裡女兒出去了,但晚上卻久久未歸。找了一夜沒找到才來縣衙報案。後來衙役連找了幾日,都沒發覺蹤跡。是有村民在河邊發現了飄上來的發帶送到縣衙中,死者家人認出這是花萃所用之物,此案才被勘破。”

林玉比對著卷宗道:“沒錯。死者父親樊三於定安十六年七月十二來縣衙報案,七月十六村民發現發帶,再加上河邊有腳印的痕跡,桂縣令推斷是為溺水身亡。”

她習慣性地想把卷宗往奚竹那邊遞,但在中途拐了個彎遞到了孟源手中。

孟源乍然接下此物,低頭細看上麵的記載,但心裡卻不禁想另外一件事:這幾日奚竹和林玉的不對勁連他都看出來了,兩人一向配合默契,但現在不談有說有笑了,連案子林兄都不願和奚竹哥共查了嗎?

看了一會,他暗自揣摩兩人神情,決定最終還是把卷宗傳給了奚竹。

林玉背著手在堂中來回走,像是沒發現這一動靜,自顧自繼續說道:“定安十年臘月二十九,也有人在河邊發現女子所用之物,很快縣衙便查出是前一日、也就是二十八失蹤的布坊繡娘徐娘貼身之物。隨後不久縣衙宣佈徐娘身亡。”

說完這樁案子後,林玉餘光朝桂綸投去,但他皺眉沉思,似在竭力回想這被提到的兩樁案子。

反倒是孟源極快站起身,伸出手指搶答道:“這兩個死者都是溺水身亡!”

奚竹也開口說話,隻是那視線始終未投向林玉:“還有,這兩位死者都未找到屍首。”

林玉自然也沒看他,頭輕垂著表示默許。

桂綸聽到此話,像是開啟記憶的閘門,腦海裡一邊回憶一邊講述道:“沒錯。徐娘是在元日前一夜被找到的,當時已經很晚了,我本已下值,我還記得棉兒她……就是我妻子,當時做了好大一桌團年飯。但是還沒吃上,就有人匆匆忙忙地上縣衙來,說在河邊發現一條披帛,我隻能出去檢視。一過去,果真看到那河岸邊一刻枯樹上,綁著一根絲帛。”

“那絲帛刺繡精美,一端掛在樹上,一端卻垂在水麵中,就這般孤零零地躺在地上。隨即我們就挨家挨戶進行走訪。繡娘不同,各自刺繡的手法自然也不同,呈現到布匹上的效果普通人看不出來,但那些經驗豐富的繡娘一眼就看出了差彆,直驚道這是徐孃的手藝。”

“等再去徐娘屋中時,裡麵一個人也沒有,連值錢的家當也沒有,隻剩下空蕩蕩的殼子。後來將地上腳印與徐娘比對後,我們得出結論——這是一個人。”

那腳印平穩,深度一致,推斷是在清醒狀態行走留下的。聽聞徐娘兒子善賭,整日遊蕩在外,成天回來就找他娘要錢,徐娘沒辦法隻能整日靠繡東西過活。

鄉裡鄉親也常能聽到徐娘哭喊的聲音。想必她早已存了死誌,這纔在元日前一夜自殺,隻言片語都未留下。

這件事在元日前發生,眾人都喜氣洋洋等待新的一年時,卻有人不堪生活的困苦,絕望之下踏進河水結束生命,甚至連屍首都沒找到,聽來確是一個徹底的悲劇。

案宗上沒有如此詳細,林玉聽完此話亦是悲從中來,一時忘記了先前的彆扭,悲慼的眼神在空中與奚竹相撞,兩人俱是一怔。

“沒錯。桂大人所說的確與案宗上一樣。我有一問,敢問那時雨水多嗎?桐遙乾燥,冬日也是如此。一日過去,為何會留下那麼清晰的腳印?我思來想去,也隻能想到是剛下過雨所致。


桂綸思索後答道:“不,那時並未下雨。林大人初來乍到可能不知,此地有一種草名為佑幽,生長之地極為嚴苛,一旦長下,便如強盜般席捲周圍。這強勢不僅體現在這上麵,更是由其特殊的根部結構,可使生長土地變得潮濕柔軟,那泥土就如剛下過雨一般。”

原是如此。

佑幽,她記得,初遇周桂之時便說過這草。

林玉點頭表明懂得其中因果,轉而提到:“桐遙有兩條河,一條由上往下,另一條則是由東向西。樊花萃是七月出事的,而徐娘是十二月出事的。她們都是在由上往下那條河,即桓河,被找到的。

可河水有漲有枯,昨日我已問過許多當地百姓,他們都說夏季為豐水期,樊花萃找不到屍首是為情理之中。但冬日為枯水期,雖不至於結冰,但流速緩慢。況且當年也未曾下過大雨,未有洪澇,為何徐孃的屍首也打撈不到?”

桂綸同樣不理解,語氣默然道:“我當時亦是百思不得其解。可不管如何打撈,都找不到徐孃的屍首。”

“桂縣令是否想過,或許徐娘和樊花萃沒有死?”

林玉緊接著說,“發現這兩樁案子後,我又連忙翻看了近些年的,發現在定安十年以前也出過這樣的案子,與其相同,事主先是被報以失蹤,可最終都宣以死亡。但離奇的是,這些人都沒有找到屍首。”

“加上這兩樁,先後一共出過七件如此的事。一件兩件是偶然尚可說得通,那倘若有七八件呢?我總心裡總覺得不對勁,這才把諸位聚於此處共商此事。”

林玉把手中的案宗分發給眾人,那案宗形容老舊,開啟後便有陳舊腐朽之氣撲麵而來,最早的一捲上赫然寫到“定安三年”幾字。

桂綸眉目驚愕:“這時我還未來桐遙縣,竟沒把他們聯想到一起來……”

訝異過後便向林玉投以讚許的目光。他拿出的卷宗並未包含如此久遠的案子,這些隻能是她親曆親為去搜尋的。

想到此處,桂綸認真地看向手中的案宗。看至一卷時,目光驟然變深,指著上麵的一個名字道:“許七氏,我曾聽過這名字。可這年份分明是‘定安三年’。那時我還未來到桐遙,這人在那時便以宣佈死亡,我又怎麼會聽過呢?”

一聽此言,林玉思索道:“桂縣令再好好想想呢?是不是在查案過程中有所接觸?”

“對對!”一直在聽二人分析的孟源也說道,“是不是有村民提到過?許七氏的家人?朋友?”

半響過後,冥思苦想的桂綸突然想起一個人,沉聲道:“我知道了。你們可還記得我先前所說,除夕夜來縣衙報案、在河邊發現徐娘絲帛的那個人?那人正是許七氏的丈夫,許才。因第二日便是元日,可他卻孤身在桓河邊,我便多問了一句。

那時他苦笑道,妻子許七氏在七年前遭遇不測,家中便隻有他一人。街坊鄰居皆歡聚一堂,熱鬨非常。而他孤苦一人,心中悲淒才跑到河邊的,本意想為紓解思念亡妻之情,沒想到卻撞上那條無主絲帛。”

桂綸這一說,又想起一件極為重要的事。

“說起來,她們都曾在一個學堂上過學。那時查出絲帛主人是徐娘,許才麵色還頗為沉痛,說道閨中之時徐娘和亡妻當過同窗,關係也堪稱親密。沒想到如今物是人非,兩人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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