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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戰神手劄 星火入幽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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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火入幽穀

黑熊濃重的血腥氣在新屋周圍彌漫了數日。

成了最有效的天然警示牌,連最膽大的掠食者也望而卻步。

沈厭帶著虎子等幾個大孩子,在驚魂甫定後,開始了繁重而必要的善後:剝下那張厚實完整、油光水滑的熊皮;將小山般的熊肉切割、熏製、醃製,掛滿屋梁;收集堅硬的熊骨(熬湯、磨製工具);以及最緊要的——

修複那扇被撞得扭曲變形、幾近散架的大門,並開始著手建造更加堅固的石牆地基。

淩戰沒有參與這些勞作。

她盤膝坐在新屋最安靜的角落,閉目凝神,全力運轉著最基礎的修羅星鍛體法門,試圖從天地間稀薄駁雜的能量中汲取一絲力量,去喚醒沉寂的零。

然而,反饋微弱得如同石沉大海。

腦海中那片冰冷的電子死寂,像一片凝固的虛空,第一次讓她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一種名為“孤獨”的鈍痛。零的存在,早已融入她的戰鬥本能,如同呼吸般自然不可或缺。

它的沉寂,彷彿硬生生抽走了她靈魂中一根無形的支柱。

“零…”

淩戰在意識深處無聲地呼喚,如同在浩瀚無垠的黑暗宇宙中,徒勞地尋找一顆已然熄滅的星辰。

沒有回應,隻有更深的寂靜。

孩子們似乎也敏銳地察覺到了家中氣氛的沉重壓抑。

連平日裡最多話的豆芽都安靜了許多,幫著沈厭遞送工具時躡手躡腳,大氣不敢出。

沈厭揮動石錘敲打著粗糲的榫卯,汗水混著木屑滾落,他擡眼看了看淩戰那沉默如磐石、紋絲不動的背影,再低頭看看手中沉重得壓手的木料和孩子們費力撿來的、大小不一的石塊,最終隻是沉沉地歎了口氣,更加賣力地掄起了錘子。

他能做的,唯有在她離開之前,將這個臨時的“家”,修得更堅固些,再堅固些。

當新的大門——用更粗的原木、堅韌的野豬筋和熊筋反複加固、層層捆綁——

終於沉重地安裝到位;當最後一塊熏好的熊肉也掛上房梁;當石牆的地基勉強壘起一圈……

淩戰睜開了眼睛。

她緩緩站起身,動作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滯。

目光掃過那扇煥然一新、顯得格外厚實的門板,落在沈厭布滿血絲、帶著濃重黑眼圈的疲憊臉上,又逐一掠過孩子們眼中混雜著擔憂、依賴和不捨的目光。

“我去弄石頭。”

她聲音低沉,說完便轉身大步向外走去。

不過半日功夫,一塊塊巨大的、棱角分明的山石,如同被無形巨力搬運而來,整齊地堆砌在茅屋周圍,形成了一圈粗獷卻堅實的壁壘。淩戰環視一週,確認其穩固程度足以抵禦尋常猛獸。

“走了。”

隻有兩個字,簡潔得如同軍令,沒有多餘的解釋,甚至沒有再看他們一眼。

沈厭喉頭滾動,那句在心底翻騰了無數遍的“小心些”、“早點回來”、“家裡有我”,到了嘴邊,卻隻化作一句乾澀而笨拙的:“…門…修結實了…瓦片…也都檢查過,沒鬆的…”

他頓了頓,聲音更低了些,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等你回來。”

淩戰腳步微頓,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

就在她即將踏入山林陰影的刹那,一個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上前。是最小的那個丫頭,她仰著蒼白的小臉,怯生生地伸出小手,掌心裡躺著一個用幾根乾枯草莖編成的、歪歪扭扭、甚至有些醜陋的“平安結”。

這是孩子們這幾天偷偷跟大妞學的,用最樸素的願望,笨拙地祈求平安。

淩戰低頭,看著那隻顫抖的小手和那個簡陋的結。

她沒有說話。

沉默地伸出手,將那帶著孩子體溫和汗漬的小小物件接過,然後,異常鄭重地塞進了貼身的獸皮衣襟裡。動作間沒有絲毫猶豫。

接著,她不再停留,背上那個裝著肉乾和水的簡單獸皮行囊,身影如離弦之箭,決絕地沒入了西南方向莽莽蒼蒼的原始密林。濃密的枝葉很快吞噬了她的身影。

沈厭和孩子們站在新門口,久久地、無聲地凝望著她消失的方向……

山風嗚咽著掠過新修的門板,發出吱呀的輕響。

外圍那圈沉默而堅實的巨石壁壘,在暮色中投下厚重的陰影,帶來一絲遲來的、沉重的心安。

失去了零的輔助,獨自深入群山的感覺,如同驟然失明失聰。

沒有精準的路徑規劃,沒有危險源的提前預警,沒有目標弱點的瞬間標記。

淩戰隻能依靠野獸般淬煉出的直覺、高度敏銳的五感,以及對那絲微弱卻始終頑強存在的能量波動的模糊感知,在崎嶇險峻、危機四伏的原始山林中艱難跋涉。

每一步踏出,都需要百倍的警惕。

在這孤獨的旅程中,她與沉寂的零,在意識深處展開了一場無聲而錐心的“交流”。

當她徒手攀爬一麵陡峭濕滑、布滿苔蘚的岩壁,指尖因過度用力而磨破滲血,身體懸於半空時,腦海中會下意識地閃過零曾經清晰冰冷的提示:

【“左上方07米,灰白色凸起岩體,結構穩定,承重可靠。】

當她潛伏在茂密的灌木叢中,屏息凝神,避開一頭因護崽而異常焦躁、來回巡弋的低吼母豹時,會“想起”零快速而精準的分析:

【目標處於極端護崽狀態,攻擊性閾值提升300。風險評估:極高。最優策略:立即繞行,保持最小安全距離五十米以上。】

當她誤入一片色彩豔麗、散發著詭異甜膩香氣的奇異花叢,僅僅吸入幾口便感到一陣頭暈目眩、視野扭曲時,彷彿又“聽到”零那毫無感情卻令人安心的冰冷警告:

【檢測到高濃度複合神經毒素!立即閉氣!全速退離汙染區!啟動內迴圈淨化係統…警告…能量儲備嚴重不足…淨化功能無法啟動…】

每一次“想起”,都是一次尖銳的提醒——零已經不在了。

每一次習慣性的依賴落空,都帶來一陣冰冷的失落和瞬間的險境。

這場無聲的、存在於回憶與現實的落差中的“對話”,比任何抱怨或嘶吼都更深刻地讓她體會到零的重要性。它從來就不是冰冷的工具,而是她在曾經的血色星河與這個陌生蠻荒世界生存、戰鬥、乃至守護的…另一雙洞悉一切的眼睛,另一副精密計算的大腦,另一個永遠並肩、永不背叛的戰友。

“零…”她再次在心底默唸。

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探尋和一絲微弱的希冀,“…堅持住。我找到能量…一定喚醒你。”

翻越數道猿猱難度的陡峭山梁,強忍著穿過瘴氣彌漫、毒蟲滋生的幽暗深穀,循著那絲若有若無、卻如同黑暗中的螢火般始終頑強牽引著她的能量指引,淩戰終於抵達了潛意識深處鎖定的目標——

一個隱藏在一掛奔騰瀑布厚厚水簾之後的幽深洞xue。

轟鳴的水流如同天然的屏障,完美地掩蓋了洞口。

若非那絲獨特的能量感應穿透水幕頑強透出,並被她捕捉到,尋常人絕難發現這處秘境。

頂著冰冷刺骨的水流衝擊,淩戰穿簾而入。

洞內豁然開朗,彆有洞天。

這是一個巨大得令人震撼的天然溶洞。

穹頂高懸,垂下無數晶瑩剔透、折射著幽光的鐘乳石筍。

洞壁並非尋常山岩,而是呈現出一種溫潤如玉、半透明的深邃幽藍色,如同將整片凝固的深海鑲嵌其中。最令人驚歎的是,在這幽藍如玉的岩壁上,生長著一片片、一簇簇散發著柔和純淨月白色光芒的苔蘚和低矮植被!

它們如同億萬顆微縮的星辰,靜靜地點綴在洞壁之上,將整個廣闊洞xue映照得如夢似幻,流淌著靜謐而神聖的光輝。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清新、純淨、飽含著勃勃生機的奇特能量波動,每一次呼吸都彷彿在洗滌肺腑,滋養著乾涸的經脈。

這正是淩戰苦苦追尋的能量源頭!

濃鬱精純得超乎想象!

【檢測…到…高純度…生命/能量…源場…契合度…997…】

一個微弱到如同風中殘燭最後一點火星、卻帶著劇烈能量波動的電子音,如同驚雷般驟然在淩戰腦海深處炸響!

零!

它被這濃鬱精純到極致的能量源場強烈刺激。

竟強行從深度沉寂中掙紮出了一絲極其脆弱的意識!

淩戰心中猛地一振!

毫不猶豫,立刻盤膝坐下,全力運轉修羅鍛體法門,瘋狂汲取洞內精純無比的能量,試圖通過靈魂連結,將這寶貴的能量傳遞、灌注給沉寂的零。

精純的能量如同甘霖湧入她乾涸的軀體,迅速修複著連日奔波的暗傷,滋養著過度消耗的經脈,甚至讓她停滯已久的修羅星通脈境修為都隱隱有了鬆動的跡象,力量在穩步增長。

然而,這龐大的能量湧入體內後,卻如同泥牛入海,根本無法有效穿透那層無形的壁障,傳遞到靈魂深處那片屬於零的冰冷電子空間!零的回應依舊微弱得如同即將熄滅的燭火,彷彿下一秒就會徹底沉寂於永恒的黑暗。

“能量…屬性…完美契合…本體核心…”

“但…靈魂…連結通道…受損…能量…無法…有效…傳輸…”

零斷斷續續的資訊艱難地傳遞過來,電子音中竟罕見地帶上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焦灼感…

以及一種冰冷的決絕。

“宿主…全力…吸收…強化…自身…是唯一…有效利用…”

“我…必須…留下…”

留下?!

淩戰猛地睜開雙眼,冰冷的眸子裡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震驚!什麼意思?

“此地…能量場…特殊…穩定…精純…能…緩慢…但持續…滋養…修複…核心本源…”

零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彷彿每一個字都在消耗它最後殘存的一絲能量進行解釋:

“但…過程…極其漫長…需…絕對靜滯…深度融入…此間場域…長期…休眠…”

“宿主…血肉之軀…能量場…對活體…存在…天然…排斥…長期…滯留…將被…場域…同化…侵蝕…有害…”

淩戰瞬間明白了這殘酷的抉擇!

這洞xue的能量場精純、穩定、磅礴,是修複零這種能量生命體核心本源損傷的絕佳溫床,如同將一顆瀕死的種子埋入最肥沃的土壤。

但它需要零完全靜滯、深度融入這片能量場,進行一場不知歲月的長眠。

而她,作為活生生的血肉之軀,長期待在這精純卻對“外來活物”具有天然排斥和同化侵蝕性的能量場中,反而會受到傷害!零讓她全力吸收這能量強化自身,而它自己,則要留在這裡,如同沉入深海,獨自進入漫長到無法預估的休眠修複期!

分離!

這個冰冷的詞彙如同萬鈞重錘,狠狠砸在淩戰那顆早已被戰鬥磨礪得堅硬如鐵的心上。

她習慣了意識中零的低語陪伴,習慣了生死搏殺時如臂使指的完美配合,習慣了那永遠理性、冰冷卻無比可靠的分析與建議。它早已是她靈魂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如今,卻要主動剝離?

將她的一部分,獨自留在這冰冷的洞xue深處?

不。

淩戰在意識中斬釘截鐵地拒絕,這是她第一次對零基於“邏輯最優解”的指令,產生如此強烈、近乎本能的抗拒。

“一起走。另尋他法。”她的意念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持。

“分析…推演…完成…全域掃描…最優解…僅此…”

零的回應帶著它一貫不容置疑的冰冷邏輯,卻更顯虛弱,“宿主…變強…守護…需要…絕對力量…”

“我…留下…修複…核心…未來…歸來…更強…方能…更好…輔助…”

“此乃…邏輯…必然…”

它的“聲音”微弱到幾乎消散,最後傳遞過來的資訊碎片,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近乎“人性化”的急迫與深沉的囑托:

“…等…我…”話音剛落,淩戰感覺自己的靈魂核心深處猛地一震!

是一股微弱卻無比堅定決絕的力量——

並非來自外界湧動的能量,而是源自她與零靈魂連結最核心、最本源之處——主動地、義無反顧地切斷了與她的意識連線!彷彿零用儘了它最後殘存的所有力量,將自己從她的意識海中,狠狠地、徹底地“推”了出去!

“零——?!”

淩戰在意識深處失聲呼喚!這一次,回應她的,是比宇宙真空更冰冷、更死寂、更徹底的虛無。

那片承載著零存在的電子空間,徹底化為一片永恒的、無垠的沉寂。

比之前的休眠更深沉,更絕對,是徹底的“離線”。

淩戰獨自一人,跌坐在這被幽藍玉壁與月白星輝般苔蘚照亮的、能量充沛得令人心醉的奇異洞xue中。洞內生機盎然,能量如潮汐般溫柔湧動,卻讓她感到一種刺骨的寒冷和…靈魂被生生剜去一塊的巨大空洞。

她伸出手,指尖微微顫抖,輕輕觸碰著洞壁上那散發著柔和光暈的苔蘚。

精純溫和的能量如同溫潤的溪流,源源不斷地湧入她的身體,所過之處,疲憊儘消,暗傷癒合,乾涸的經脈被拓寬、滋養,通脈境的力量在穩步提升,甚至隱隱觸控到了更高境界的門檻。

這本該是力量狂湧、境界突破的狂喜時刻。

然而,她心中卻隻有一片冰冷的、失重的茫然。

力量的提升,填補不了那份驟然失去的“完整”。

她緩緩站起身,動作有些遲滯,彷彿背負著無形的重擔。

環顧這夢幻般的洞xue,洞壁上無數發光的苔蘚如同億萬隻沉默的、悲憫的眼睛,無聲地見證著這場沒有淚水、沒有言語、卻痛徹心扉的彆離。

最終,她的目光定格在洞xue最深處。

那裡,能量波動濃鬱得幾乎化為實質,形成一個小小的、緩緩旋轉的幽藍色能量漩渦。

漩渦的中心,是一簇最為璀璨、如同心臟般脈動著的巨大幽藍晶簇。

幽光流淌,彷彿蘊含著星辰生滅的奧秘。

那裡,將是零的“長眠之地”。

淩戰沒有言語。任何言語在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

她隻是默默地解下肩上的獸皮行囊,動作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緩慢。然後,她從懷中,無比珍重地取出了那個用乾枯草莖編成的、歪歪扭扭的“平安結”。

小小的草結,承載著孩子們最樸素的祈願,也承載著她此刻無法言說的複雜心緒。

她走到那簇脈動的幽藍晶簇旁,找到一塊相對平整的小石台。

小心翼翼地將那枚小小的平安結,端正地放在了石台中央。

然後,她轉過身,麵對著那簇如同零沉眠心臟般的巨大晶簇,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一眼。那雙冰冷的眸子裡,翻湧著複雜難言的情緒:有不捨,有痛楚,有茫然,最終,儘數化為一片沉靜到極致的、如同亙古寒冰下燃燒的火焰——

那是屬於修羅戰士永不熄滅的承諾之火。

變強。

守護。

等你。

三個詞,如同三道烙印。

無聲地鐫刻在這寂靜的能量聖殿之中,也烙印在她的靈魂深處。

她不再停留,決然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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