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戰神手劄 化整為零
化整為零
城外,破廟。
眾人暫時在一處廢棄的城隍廟落腳。
氣氛有些沉重。
“那女子…她主動報警?”淩戰聽完沈厭簡短的敘述,眉頭緊鎖。
“嗯。”
沈厭聲音冰冷,“心智已被摧毀。強行帶走,隻會讓她崩潰或反抗到底。”
沈泓沉默不語,眼前還晃動著紅芍撲倒花瓶時那瘋狂的眼神和尖叫。
那不是獲救的希望,而是沉淪的絕望。
“看來,今晚兩條線,魚都沒撈著。”
淩戰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但更多的是冷冽,“不過,水是徹底攪渾了。張府和郡王府都被驚動,府衙在錦繡閣焦頭爛額…”
沈厭的目光投向洪州城方向,那裡火光隱現,喧囂未息:“名單還在那小捕快手裡?”
“素影”再次落在淩戰手臂上。
淩戰取下新的蠟丸,快速解讀:“剛傳來訊息,錦繡閣的衝突升級,疑似有魔窟餘孽和另一股不明勢力介入,小捕快趁亂帶著名單失蹤了!我們的人正在全力追蹤!”
沈厭眼中寒光一閃。
“追!名單是找到更多‘魚’的關鍵!通知我們城內的眼線,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來!”
他看了一眼沉默的沈泓和冷肅的淩戰。
“今晚的‘失手’,不代表結束。洪州城這潭水,才剛剛沸騰。真正的‘大魚’,還在後麵。”
破廟內,篝火劈啪作響,映照著眾人或沉凝或冷肅的麵容。
張府和郡王府的“失手”,像兩塊冰冷的石頭壓在心頭。
沈泓盯著跳躍的火苗,眼前揮之不去的是紅芍那瘋狂報警的眼神和刺耳的尖叫。
沈厭抱臂而立,眼神深邃如寒潭,不知在計算著什麼。
淩戰則用一塊軟布,仔細擦拭著勁弩的機括。
動作沉穩,彷彿剛才的激烈衝突從未發生。
短暫的沉默後,淩戰將擦拭好的弩機輕輕放在身側,擡眼看向沈厭和沈泓。
聲音清晰而冷靜,帶著一種塵埃落定後的決斷。
“名單,自然要追,線索也不能斷。錦繡閣的亂子、小捕快的下落、甚至今晚張府和郡王府的反應,都要摸清楚。賬本這塊‘石頭’砸下去,激起了多大的浪,後續會捲起哪些魚蝦鼈蟹,楊先生那邊必須持續跟進評估,掌握好火候。”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跳動的火焰,彷彿穿透了火光看到了更深層的脈絡。
“但像今日這般!”
淩戰的語氣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否定,“直接潛入深宅強行撈人的事,不必了。”
她看向沈厭,眼神銳利。
“紅芍也好,金素兒也罷,她們的選擇,就是最真實的現狀。強行帶走一個心已死或甘願沉淪的人,除了暴露我們自己,徒增傷亡,還能得到什麼?救回來一個行屍走肉,還是時刻可能反噬的隱患?”
她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敲在沈泓心上。
讓他從憤怒和悲哀中抽離出來,開始思考更深層的問題。
“當務之急。”
淩戰的手指無意識地在膝上劃著無形的線條,那是情報的脈絡。
“是徹底摸清‘鬼算盤’的底細,揪出魔窟背後真正盤根錯節的勢力網。這些藏在暗處的毒蛇不除,源頭不淨,救再多的人,也隻是揚湯止沸,甚至可能引來更瘋狂的報複。”
“至於那些被賣入各府的受害者…”
淩戰的目光轉向廟外沉沉的夜色。
“我們需要更細致的方法。這事,交給楊老和玄塵道長去安排最為妥當。”
她詳細說明策略。
“楊思儉可以利用其廣泛的人脈和精明的商業觸角,通過“香客”、“行商”、“捐贈者”等不易引人注目的身份,小範圍、謹慎地接觸目標府邸的下層仆役或相關邊緣人物。重點不在於立刻救人,而在於瞭解情況。”
見沈厭在認真聽,她繼續:“目標人物的真實處境、精神狀態、是否還有求生意誌、身邊環境如何、有無可利用的縫隙或弱點。同時,繼續評估賬本風波的影響,看它能把水攪得多渾,能把哪些大魚逼出水麵。何時是合適的時機,可以丟擲去更多。”
“玄塵子可以帶著泓兒,以其世外高人的身份和超然物外的氣質,或許能接觸到一些府邸的女眷或管事,以“化緣”、“看風水”、“講經說法”等名義,進行更隱蔽的觀察和側麵的資訊收集。他的任務是判斷人心,評估哪些人尚有救贖的可能與價值。”
見沈厭都聽進去了,她解釋的更清晰。
“這些瑣碎但至關重要的‘摸脈’工作,需要的是耐心、細致和絕對的隱蔽,非楊老和道長之長不能勝任。”
淩戰的語氣中充滿對他們能力的信任。
隨即,她的目光變得更為深遠,直指核心。
“而我們,”她的視線掃過沈厭和沈泓,“該回去考慮根本的發展問題了。”
“根本問題?”沈泓一臉探究。
淩戰:“對,如今的新帝,雖以仁德治國,朝堂氣象似乎有所清朗,但這潭水底下是深是淺,誰又說得準?”
淩戰的語氣帶著一絲審慎的疏離,隻有沈厭明白了她的意思,微微點頭。
她繼續:“現在權臣當道,我們無意,也絕不能捲入朝堂的傾軋之中。表現得過於突出,尤其在‘收買人心’、‘聚攏流亡’這種事情上,極易被有心人扣上圖謀不軌的帽子,引火燒身。”
她斬釘截鐵:“自保,是當前第一要務。必須儘快‘化整為零’!棲霞坳的營地不能久留。楊先生正在處理的財富分流、人員分散安置,就是第一步。接下來,我們需要更堅實的根基,更隱秘更分散的據點,更可靠的產業支撐。力量要散於無形,卻又能在關鍵時刻迅速凝聚。”
“唯有根基堅實,隱於市野,我們纔有資格談下一步是蟄伏還是…其他。”
淩戰最後看向沈厭,等待他的決斷。
篝火的光芒在她沉靜的眸子裡跳動。
那裡沒有失敗的沮喪,隻有看清前路後的冷靜規劃和不容動搖的決心。
雪翎鳥的“素影”安靜地棲息在廟宇的殘梁上。
紅寶石般的眼睛映著火光,彷彿也在無聲地守護著這條通往堅實未來的道路。
洪州城的喧囂與混亂,此刻彷彿成了遠方的背景音。
而破廟中的幾人,心思已飛向了更長遠的佈局與生存之道
眾人一回到棲霞坳,馬上著急骨乾開會商討淩戰的意見。
跳躍的篝火映照著棲霞坳臨時營地一張張凝重而疲憊的臉。
淩戰、沈厭、楊思儉、玄塵子、沈泓以及幾位核心的修羅衛頭領圍坐一圈。
空氣中彌漫著,洪州城帶回來的硝煙味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沉重。
淩戰率先開口,聲音清晰冷靜。
“洪州城一役,水已攪渾,但也徹底暴露了我們這處營地的不可久留。目標太大,猶如黑夜明燈。‘化整為零,隱於市野,夯實根基’已是刻不容緩的自保之道。”
她目光轉向楊思儉和玄塵子。
“楊老,道長,此策的具體鋪排,需仰仗二位。”
楊思儉捋著胡須,眼中精光閃爍,早已成竹在胸。
“夫人放心,老朽提早想過這個問題,已有腹案,可分三步走:
“首先,財散人可安。依托慈航靜齋寄存點、威遠鏢局押運線以及幾處秘密購置的田莊產業,將棲霞坳所得巨額財富,按之前計劃,化整為零,分散隱匿。部分充作後續運作之本,部分則轉化為各地購置產業、安頓人員的資本。
“另外,身份需要洗白。所有人員,分批、分路撤離。”
“匠戶及家眷,可依托老朽分散在各地的商號、田莊,以夥計、佃農、管事等身份融入。修羅衛精銳,則需更謹慎,一部分偽裝成行商護衛、鏢師,一部分則需暫時留守棲霞坳,蟄伏於此或附近偏遠一些的田莊或山林,等待下一步指令。關鍵核心,如我等,則需另行安排更隱秘的身份和落腳點。但都不可距離太遠,就在臨州府城或洪州城附近。”
“另外,我們需要鋪設據點網路,以洪州城為中心甚好。此處位置,便於輻射周邊三府,在城郊、交通要道附近的村鎮,購置或租賃一批不起眼的房舍、小鋪麵,甚至土地。這些點不追求規模,但求隱蔽、分散,方便,作為聯絡中轉、短期落腳和資訊收集之用。由可靠之人打理,互不串聯,隻通過特定渠道與楊某或道長單線聯係。”
玄塵子微微頷首。
補充道:“貧道可繼續雲遊,化緣、講經、看風水,往來於各地,尤其是權貴府邸或寺廟庵堂附近,既可傳遞訊息,亦可從側麵探查所需。貧道世外之人,本就該如此。”
淩戰點頭。
“好。楊老負責統籌運作、產業安頓、資訊評估。道長負責遊走探查、特殊聯絡。務必確保每一步都悄無聲息,如春雨潤物,不留痕跡。”
她看向沈厭。
問:“沈厭,你意下如何?”
沈厭抱著手臂,臉色沉凝,目光掃過楊思儉和玄塵子,最終落在淩戰臉上。
緩緩點頭:“可行。但…”
他的視線不由自主地飄向營地一角——
那裡,二十多個大大小小的孩子,在篝火的映襯下,或玩耍或依偎,渾然不知即將到來的分離。
“他們怎麼辦?”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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