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戰神手劄 蜜險溫情
蜜險溫情
山巔的日子。
在穗禾離去後,彷彿被初夏蓬勃的生機重新填滿。
春耕的痕跡已融入新苗的翠綠。
陽光一日烈過一日,將木屋曬得暖融融的。
空氣裡彌漫著草木蒸騰的清新氣息,夾雜著野花的甜香。
這日午後,陽光正好。
連風都帶著懶洋洋的暖意。
小蠻牛抱著快見底的大陶罐。
蹭到正在廊下曬草藥的沈厭身邊,聲音雀躍。
“爹!黑球的蜜罐子快空了!它這兩天哼哼唧唧的,尾巴都搖得沒勁兒了。後山那崖壁上的老蜂巢,這會兒肯定滿得流油!咱們去給它弄點回來?”
他眼睛亮得驚人,滿是少年人對冒險和收獲的純粹期待。
沈厭放下手中的藥草。
看著兒子曬得微紅、精神奕奕的臉。
心頭因女兒遠行而殘留的那點空落,也被這蓬勃的朝氣驅散了。
他笑著揉了揉小蠻牛汗濕的額發。
“行!今日就隨我兒去闖闖那‘蜂門關’!不過。”
他故意板起臉。
“那蜂兒的脾氣可不好惹,護起巢來六親不認,咱爺倆可得把‘盔甲’穿嚴實了。”
“知道啦爹!娘做的紗罩結實著呢!”
小蠻牛興奮地跳起來。
麻利地翻出兩套厚實的粗布衣褲和那細密堅韌、如同蟬翼般的蠶絲紗罩。
父子倆全副武裝,背上背簍,帶上熏煙草把和長柄割蜜刀。
霜刃白狼無聲無息地跟了上來。
冰藍的眼眸專注地盯著小主人,彷彿這是他理所當然的職責。
“霜刃,你也去?”
沈厭有些意外,這大家夥通常更愛在山巔巡視或趴著打盹。
“嗚。”
霜刃低低應了一聲,碩大的腦袋蹭了蹭小蠻牛的腿。
意思不言而喻——他在哪兒,它就在哪兒。
小蠻牛笑著拍了拍霜刃厚實的肩背。
“霜刃鼻子靈,正好幫我們探路!”
他當先一步,像隻熟悉山林的小鹿,輕快地向後山進發。
沈厭拄著玄塵子新給他削的、更趁手的木杖,笑著跟上。
山路漸陡。
靠近那片向陽陡峭的崖壁時,空氣中“嗡嗡”的振翅聲已清晰可聞。
如同無數細小的金鑼在齊鳴。
“爹!快看!在那兒!”
小蠻牛壓低聲音。
興奮地指著一處被濃綠藤蔓半掩的巨大蜂巢。
金黃色的蜂群在巢口進進出出,忙碌非凡。
兩人點燃熏煙草把,帶著特殊草木氣息的青煙嫋嫋飄向蜂巢。
暴躁的蜂群在煙霧的安撫下,嗡鳴聲漸弱,顯得有些昏昏欲睡。
沈厭讓小蠻牛退到安全距離。
自己則小心地攀上一塊凸起的、長著青苔的岩石。
舉起長柄刀,屏息凝神,刀尖穩穩地探向蜂巢邊緣最飽滿誘人的一塊蜜脾。
刀刃切入蠟質的瞬間,濃鬱的甜香瞬間炸開!
就在沈厭全神貫注,手腕發力準備割下這塊金黃時——
“哢噠!”
腳下那塊被青苔覆蓋、看似穩固的岩石根部猛地一鬆!
“爹——!”
小蠻牛驚恐欲絕的尖叫撕裂了空氣!
沈厭隻覺一股失重感猛地攫住全身!
耳鳴、眼前發黑。
他下意識地將剛割離蜂巢的蜜脾奮力朝小蠻牛的方向拋去。
身體卻不受控製地向後栽倒。
重重砸向下方被厚厚腐葉覆蓋的地麵!
“噗通!哢嚓!”
沉悶的撞擊聲伴隨著一聲清晰的、令人牙酸的骨節錯位聲響起。
沈厭整個人陷進了一個被落葉虛掩、半人深的天然淺坑裡。
右腳踝處傳來的劇痛如同燒紅的烙鐵。
瞬間讓他眼前發黑,冷汗“唰”地浸透了後背的衣衫。
“爹!爹!你怎麼樣?!”
小蠻牛連滾帶爬地撲到坑邊,眼淚瞬間湧出。
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小手徒勞地伸向坑底的沈厭。
“嘶……”
沈厭倒抽著冷氣,牙關緊咬,額上青筋都迸了出來。
他努力擠出聲音。
“沒……沒大礙!腳……腳崴了!彆慌!”
他試圖動一下右腳,鑽心的疼痛讓他差點叫出聲。
隻能強撐著安撫兒子,“快!繩子!”
小蠻牛手忙腳亂地從背簍裡翻出繩索,帶著哭腔扔下去。
沈厭忍著劇痛,艱難地在腰間打好結。
小蠻牛使出全身力氣往上拽。
霜刃白狼也急得低吼,一口咬住繩索。
粗壯的後腿蹬地,幫著往後拖。
一人一狼合力,才勉強將沈厭從坑底拖拽上來。
沈厭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臉色慘白。
他解開靴襪,右腳踝處已肉眼可見地腫成了一個紫紅色的饅頭,形狀可怖。
“爹……都怪我……是我非要來……”
小蠻牛看著那傷處,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吧嗒吧嗒砸在沈厭的手背上。
“傻話!”
沈厭忍著痛,用沒受傷的手用力揉了揉兒子的腦袋。
聲音帶著安撫的力道。
“是爹自己沒站穩,石頭鬆了,跟你有什麼相乾?來,扶爹一把,咱爺倆慢慢挪回去。”
然而,山路崎嶇,沈厭單腳跳了幾步便疼得冷汗淋漓,氣喘如牛,幾乎站立不穩。
霜刃白狼焦躁地圍著他打轉。
喉嚨裡發出“嗚嗚”的低鳴,冰藍的眼睛裡滿是擔憂和急迫。
就在這時。
一道青影如疾風般掠過林間。
瞬間落在父子倆麵前。
枝葉微動,帶起一陣清涼的風。
是淩戰。
她顯然是感應到了霜刃傳遞的焦躁訊息,直接尋了過來。
目光掃過沈厭腫得駭人的腳踝和兒子哭腫的眼睛。
她清冷的眉峰幾不可察地蹙緊。
“怎麼回事?”聲音依舊平穩,但語速比平時快了一分。
“娘!爹為了采蜜,掉坑裡了!腳……腳崴了!”
小蠻牛帶著濃重的鼻音,飛快地指向那個坑。
淩戰沒再多問一句,直接蹲下身。
伸手在沈厭的傷處快速而精準地按壓、探查。
力道精準地避開最痛處。
她的指尖微涼,動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
沈厭疼得“嘶哈”一聲,額頭冷汗更多了。
“骨未折,筋扭傷。”
她迅速做出判斷,隨即背對著沈厭,沉腰蹲穩。
“上來。”
“阿戰,我……”
沈厭看著眼前單薄卻異常挺拔的脊背,有些遲疑。
他一個大男人,讓她背……
“彆磨蹭。”
淩戰的語氣帶著慣常的命令口吻,不容置喙。
沈厭不再猶豫,小心地趴伏上去。
她的脊背雖瘦削,卻比他想象中更堅韌有力。
穩穩地承托住了他的重量。
一股混合著陽光、青草和她身上特有的、如同雪後鬆針般的冷冽氣息鑽入鼻端。
奇異地撫平了一些疼痛帶來的焦躁。
他的手臂,帶著一絲試探和依賴,輕輕環住了她的肩膀。
小蠻牛趕緊撿起那塊沾了泥土卻依舊流著金黃蜜汁的蜜脾。
收拾好散落的工具,和霜刃一左一右緊跟在後麵。
歸途的山路上,淩戰步伐沉穩有力,速度卻絲毫不慢。
沈厭伏在她背上,感受著她行走時背部肌肉均勻而充滿力量的起伏。
聽著她平穩得幾乎沒有變化的呼吸,心中百味雜陳。
尷尬、羞赧、因自己“拖累”而生的懊惱。
交織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心感,還有一種……隱秘的、被她氣息包裹的悸動。
山路兩旁的初夏景緻在眼前晃過,他卻覺得無比踏實。
回到木屋。
淩戰將沈厭小心安置在鋪著厚實獸皮的床鋪上。
玄塵子聞訊趕來,仔細檢查後,捋須點頭。
“夫人判斷無誤。筋骨扭傷,幸未傷及根本。”
老道拿出一個碧玉小盒,裡麵是墨綠色的、散發著濃鬱藥香的膏體。
手法嫻熟地為沈厭敷上。
清涼感瞬間包裹了火辣辣的痛處。
接著,他用幾塊打磨光滑的硬木片和柔軟的布條,利落地將傷腳固定好。
“公子切記,七日之內,此腳不可著力,靜養為上。”老道叮囑。
小蠻牛愧疚地端來熱水和布巾,仔細地給沈厭擦臉擦手。
又跑去廚房熬那聞著就苦的藥汁。
淩戰則拿著那塊沾了泥的蜜脾去處理。
夜幕降臨,木屋點燃了鬆明,暖黃的光暈驅散了初夏山巔的微涼。
沈厭靠在床頭。
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坐在火塘邊、就著火光用細布一絲不茍地擦拭她那柄烏沉短刃的淩戰。
跳躍的火光在她沉靜的側臉上勾勒出柔和的輪廓。
長睫低垂。
專注的神情有種動人心魄的靜謐之美。
腳踝處的疼痛似乎成了某種“特權”的藉口。
當淩戰擦拭完畢,收刀入鞘,起身準備離開時。
沈厭心念一動,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輕輕拽住了她一片衣角。
“阿戰……”
他聲音放得又輕又軟,帶著點受傷後的虛弱,眼神巴巴地望著她。
“腳……這會兒又疼得厲害了些,脹得慌……夜裡也不知會不會發熱……”
他頓了頓,似乎有些難以啟齒,最終還是厚著臉皮低聲。
“我……我一個人躺著,心裡有點沒底。”
這話說出來,他自己都覺得耳根發燙。
淩戰腳步頓住,低頭看了看被拽住的衣角,又擡眼看向沈厭。
那雙清冷的眸子在火光映照下,深邃得如同寒潭。
似乎在仔細分辨他話語裡的虛實,又像是在評估一個“任務”。
沈厭被她看得心跳加速,幾乎想鬆開手。
然而,下一秒,淩戰卻真的轉身。
拖過那張放在牆角的硬木方凳,在他床邊坐了下來。
短刃被她放在觸手可及的膝上。
“我在。”
她隻說了兩個字,目光便重新落回跳躍的火苗上,腰背挺得筆直,彷彿一尊守護神像。
沈厭心頭先是一陣狂喜!
她留下了!
她願意守著他!
然而,這份喜悅僅僅維持了片刻,就被一種難以言喻的焦躁取代。
淩戰,就真的隻是“在”。
她像一尊完美的雕像。
坐在那張硬邦邦、毫無舒適可言的木凳上。
目光大部分時間落在火塘裡燃燒的鬆明上。
確保火焰不滅,偶爾掃一眼膝上的短刃。
她的呼吸悠長平穩,神情專注而……平靜。
彆說噓寒問暖,她連眼角的餘光都沒朝他這邊多瞟一下!
彷彿坐在這裡守護火塘和她坐在這裡守著崴腳的他,是同一件事。
沈厭幾次試圖打破這“完美守衛”的寂靜。
“阿戰……老道這藥膏,涼絲絲的,倒是挺舒服……”
“嗯。”一個單音,毫無波瀾。
“今晚……好像沒月亮?外麵黑漆漆的……”
“嗯。”
“小蠻牛熬的藥……聞著就苦得倒胃……”
“嗯。”
一連串毫無感情的“嗯”字。
精準地堵住了沈厭所有試圖開啟的話題。
他看著火光下她美得驚心動魄卻毫無波瀾的側臉。
再看看自己裹得像粽子、依舊隱隱作痛的腳踝。
這……這簡直是塊玄冰雕的木頭!
他在這兒費儘心機“以病撒嬌”。
人家倒好,直接進入了最高階彆的“警戒值守”狀態!
這凳子多硬啊,她白天勞作,晚上還這麼乾坐……
心疼和不捨最終壓過了那點想耍賴的小心思。
“阿戰……”
沈厭長長歎了口氣。
聲音裡帶著真切的疲憊和無奈,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挫敗。
“我沒事了,真的。腳……好像也沒那麼脹了。你……你回房去睡吧。這麼坐著,”他指了指那硬邦邦的凳子,“我看著都替你累得慌。”
淩戰的目光終於從火塘移開,落在他臉上。
火光在她眼中跳躍,似乎閃過一絲極淡的、近乎困惑的微光。
彷彿在無聲地問:不是你要我留下的嗎?
但她終究沒有問出口。
隻是仔細地看了看沈厭的眼睛。
確認他眼神裡那份鬱悶和堅持是真的。
她起身的動作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停頓。
便乾脆利落地拿起膝上的短刃。
“有事喚。”
依舊是簡潔的三個字,她轉身,步履無聲地離開了房間,輕輕帶上了門。
沈厭看著空蕩蕩的床前,那硬邦邦的木凳彷彿還在無聲地嘲笑著他。
他哭笑不得地搖搖頭。
在藥膏的清涼和窗外初夏的蟲鳴中,沉沉睡去。
沈厭的腳傷在玄塵子的妙藥和淩戰“鐵麵無私”的監督。
但凡他想偷偷下地,總能被她一個眼神釘回床上。
恢複得比預想快。
幾天過去,腫消了大半,青紫也褪成了淡黃,拄著木杖已能慢慢在院子裡踱步。
春耕徹底結束,山巔的日子在初夏的暖陽裡流淌著寧靜。
小石頭每日沉浸在玄塵子為他展開的浩瀚典籍中,小臉嚴肅得像個老學究。
小蠻牛則變著花樣在廚房忙活。
用新采的野菜、山菌和獵到的野味,試圖彌補心中的愧疚,把沈厭喂得紅光滿麵。
這日午後。
沈厭正拄著杖,在院中看小蠻牛侍弄他那片寶貝藥圃。
霜刃白狼懶洋洋地趴在藥圃邊的樹蔭下打盹,尾巴尖偶爾愜意地掃動一下。
突然,一陣急促而獨特的、帶著金屬顫音的振翅聲由遠及近!
“是雪鳥!”小蠻牛眼尖,指著天空。
一隻雪白雪淩鳥如箭矢般俯衝而下。
穩穩地落在淩戰早已伸出的手臂上,她熟練地解下雪鳥腿上的細小銅管。
倒出一卷薄如蟬翼的密信。
沈厭的心,莫名地提了一下。
他拄著杖走過去。
淩戰展開信紙,目光快速掃過。
清冷的臉上看不出太大變化,但沈厭敏銳地察覺到她捏著信紙的指尖微微收緊了一瞬。
“楊老的信?”沈厭問,聲音不自覺地壓低。
淩戰將信紙遞給他,隻說了兩個字。
“來了。”
沈厭接過信紙,呼吸有一瞬間的停滯。
熟悉的、楊思儉一絲不茍的筆跡映入眼簾:
公子、夫人鈞鑒:
京中風動,旨意已臨。
其一,北疆野牛穀。天使攜旨至,明言“嘉勉”公子夫人安置流民、開拓邊陲之功,言辭頗多褒揚。然,“宣召”之意隱現,言及“待伯爺親至,共商邊策”。穀中沈驍和沈泓謹慎應對,以“伯爺遠行未歸”暫緩。天使駐穀等候,其隨行鷹犬,暗窺穀中虛實。
其二,府城。旨意同日抵達工坊。明旨宣召“忠勇伯沈厭及夫人淩氏,即刻啟程,入京麵聖述職”。欽差持節駐蹕府衙,姿態恭謹,然步步緊逼,限令一月為期。工坊上下,皆在其耳目之下。
樹欲靜,風不止。天威難測,京城恐非善地。暗流洶湧,工坊、野牛穀,皆成棋眼。請公子夫人速斷。
楊思儉拜上
沈厭緩緩擡起頭,望向淩戰。
她正看著山下翻湧的雲海,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短刃柄。
“樹欲靜而風不止……”
沈厭低聲重複著信中的話,聲音乾澀。
“道長一語成讖。這山巔的桃源……”他苦笑一聲,“終究是鏡花水月。”
淩戰收回目光,看向他,眼神銳利如出鞘的寒刃,清晰地吐出四個字。
“避無可避。”
無需再多言,兩人心意已明。
“收拾行裝。”
淩戰的聲音斬釘截鐵:“你拄杖能走,多帶些種子和藥材。”
三日後,天剛矇矇亮。
山間彌漫著初夏清晨特有的,帶著露水清甜的薄霧。
簡單的行囊已捆紮好。
黑球似乎預感到了離彆,煩躁地用巨大的頭顱拱著木屋的牆壁。
發出低低的嗚咽。
淩戰走上前,手掌貼在它粗糙厚實的脖頸麵板上,聲音低沉而清晰地吩咐。
“守好這裡,黑球。雲田,木屋,都是你的領地。照顧小金寶。”
黑球安靜下來,巨大的眼睛裡流露出不捨,但還是用鼻子蹭了蹭淩戰的手,發出一聲沉重的、如同應諾般的低吼。
它屬於這片山巔。
霜刃白狼則寸步不離地守在小蠻牛身邊。
冰藍的眼眸沉靜,姿態明確——小主人在哪,它就在哪。
沈厭拄著杖,最後深深看了一眼這座承載了他們短暫安寧與歡笑的木屋。
那整齊的田壟,那繚繞的雲霧,心中充滿了告彆故園般的眷戀。
小蠻牛紅著眼圈,把廚房擦拭得一塵不染。
灶膛裡還溫著一罐留給黑球的、新熬的粟米粥,旁邊放著他特意去采的一大塊新鮮蜂巢。
小石頭默默地將自己謄抄的一卷《星經》手稿用油布仔細包好,放進背囊。
淩戰將一封封好的密信交給早已肅立等候的修羅衛統領淩風。
淩風雙手接過。
沉聲道:“主君,夫人放心。府城,屬下定然守住。孩子們,必妥善安置。”
十個病已痊癒的孩子,被淩風手下精悍的修羅衛領著。
他們臉上帶著幾分懵懂和不安,緊緊依偎在一起。
經過山巔的休養,他們氣色紅潤了許多,眼神也褪去了最初的麻木恐懼。
多了些孩童的光亮和對未來的茫然期待。
周文清已經恢複健康的小孫子。
緊緊抱著,在山巔得到的小木雕,無比珍惜。
一個小女孩怯生生地拉著淩風衣角。
“統領叔叔,我們……還能回來嗎?”
淩風難得放柔了聲音,拍了拍她的頭。
“我們回府城,那裡有學堂,有熱飯吃,有楊爺爺周爺爺照顧你們。好好長大。”
他沒有回答“回來”。
但孩子們似乎得到了一絲安慰。
玄塵子道長一身簡樸道袍,背著個青布包袱,手持拂塵,仙風道骨地笑著。
“老道閒雲野鶴,這山巔風光雖好,也該去北地瞧瞧那‘風吹草低見牛羊’的野趣了。”
“再者,老道掐指一算,我那徒兒怕是快被那群小猢猻鬨得頭大了,得去解救解救他。”
他選擇同行,目的地亦是北疆和他唯一的徒弟沈泓。
“道長同行,求之不得。”沈厭感激道。
“走吧。”
淩戰的聲音打破了離彆的凝滯。
她走到沈厭身邊,自然地伸出手臂讓他扶著。
霜刃白狼低吼一聲,率先踏上下山的石徑,為隊伍開路。
一行人,帶著不同的心情,沿著蜿蜒的山道,緩緩向下走去。
沈厭和小蠻牛不時回頭張望。
巔的木屋在漸濃的晨霧中越來越模糊。
淩戰根本沒有回頭。
隻是在他們說好想再回來時。
腳步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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