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 > 女戰神手劄 > 青雲梯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女戰神手劄 青雲梯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青雲梯

初夏的蟬鳴尚未聒噪。

一紙蓋著吏部鮮紅大印的升遷文書,便如投入滾油的冷水,在青州官場炸開了鍋。

陳縣令,如今該稱陳知府了,因“勸課農桑卓有成效”、“保障軍需排程得力”,重點提及沈記棉衣之功、“安靖地方”,被破格擢升為鄰近富庶府城的正五品同知,即日赴任。

訊息傳開,青州震動。

州府衙門和臨山縣衙門都是賀客盈門。

錦華莊的胖掌櫃帶著厚禮,笑得見牙不見眼,彷彿自家親戚高升。

隆昌號在青州的管事也遣人送來名貴玉器,言語間極儘巴結。

連之前被沈厭收拾過的一些地頭蛇,都縮頭縮腦地托人給沈厭捎來一份“心意”。

工部那位留守等待機會的錢特使,聞訊後立刻備了更厚的禮單。

親自登門“道賀”。

言語間旁敲側擊。

重提“璿璣新法”織機的推廣之事,暗示陳知府到了新地方,更需要“得力助手”和“可獻之功”。

京中某些通過錢特使關注沈記的勢力,也再次活躍起來,密信往來驟然頻繁。

隆昌號總號更是快馬加鞭送來指令:

“務必在陳同知離任、新官未到的真空期,不惜代價,拿到織機核心圖紙或綁走關鍵匠人!”

陳同知在送走最後一波賀客後,於書房密室單獨召見了沈厭。

“沈老弟,”陳同知臉上帶著春風得意的笑容,但眼神卻異常清醒,“青州池淺,如今你沈記已是潛龍在淵。本官此番赴任,臨州府城百業興盛,商路四通八達,正是大展宏圖之地。你…可願舉家隨本官遷往臨州府城?有本官在,自可為你遮風擋雨,鋪就更廣闊的青雲路!”

麵對這看似天賜良機的邀請,沈厭的反應卻出乎陳同知的意料。

他先是滿麵紅光,顯然對“潛龍在淵”、“青雲路”的讚譽極為受用。

但隨即,他臉上露出一絲糾結。

最終化為矜持的歎息:“知府大人擡愛!沈某感激不儘!隻是…眼下實在走不開啊!”

沈厭拱手,聲音洪亮,帶著刻意為之的“苦惱”。

“哦?沈記的各個工坊已步入正軌,還有何事牽絆?”

陳同知不解。

沈厭立刻挺直腰板,眉飛色舞,彷彿在宣佈一件比賺萬兩白銀更榮耀的大事:“大人有所不知!犬子豆芽…沈泓,嗬嗬!蒙玄塵道長不棄,收入門下,潛心苦讀!今年便要下場童生試!還有我家那幾個丫頭小子,雖不如豆芽,沈泓,但也都在名師指點下進益不小!這節骨眼上,搬家遷戶,舟車勞頓,萬一驚擾了孩子們讀書備考的心境,影響了前程,那可如何是好?我這個當爹的,於心何安呐!”

他語氣沉重,彷彿豆芽已然是板上釘釘的秀才老爺,沈家滿門都指著這次秋闈光宗耀祖。

陳同知何等精明。

瞬間看穿了沈厭那點小心思——這廝是捨不得青州這“沈半城”的威風呀!

在青州,他是跺跺腳地皮顫的豪商。

到了府城,不過是陳同知庇護下的“新貴”,哪有在老家被人前呼後擁、奉承巴結來得痛快?而且用孩子科舉當擋箭牌,冠冕堂皇,讓人難以反駁。

陳同知心中暗笑,目光短淺!

麵上卻露出理解的神色。

“原來如此!舐犢情深,科舉大事,確實輕忽不得!是本官考慮不周了。”

他話鋒一轉,壓低聲音,“不過沈老弟,樹大招風。本官離任後,新縣令是何脾性尚未可知,工部、隆昌號乃至京中某些人,恐怕不會善罷甘休。你和…淩娘子,還需早作打算,謹慎為上。”

沈厭臉上的得意稍稍收斂,眼中閃過一絲凝重。

“謝大人提醒!沈某省得。”

回到家中,沈厭將陳同知的邀請和提醒在晚飯桌上說了,重點渲染了自己為了孩子們的前程“忍痛”放棄府城大好機會的“深明大義”。

末了,他看向淩戰,帶著點試探。

“娘子,你看…我這決定…也是為了孩子們…”

淩戰正在給小石頭夾菜,聞言頭也沒擡,隻淡淡應了一聲:“嗯。”

沈厭心中一鬆,知道這是默許了。

隻要自家的“定海神針”不反對,他就安心在青州繼續當他的“沈半城”。

他誰都不怕!

盛夏時節,暑氣蒸騰。

青州縣城內的喧囂與暗流,被淩戰果斷地隔絕在身後。

她帶著小石頭和大丫,再次回到了那座與世隔絕的山巔基地。

這裡,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晨曦微涼,天光初透,薄霧如乳白的輕紗,流淌在蒼翠的山巒之間。

山風帶著沁骨的涼意和草木的清香,瞬間滌淨了山下的燥熱與塵埃。

山頂湖泊平靜如鏡,倒映著湛藍的天空和悠悠白雲,偶爾有羽毛雪白、眼周金環的雪翎鳥掠過水麵,留下清脆的鳴叫和一圈圈漣漪。淩戰彷彿能感受到星核零的心跳。

這種感覺,讓她心底安靜踏實。

雲田裡的靈種搖曳。

之前開墾出的大片田地,層層依著山勢自然鋪展,彷彿形成了天然的梯田狀。

淩戰帶來改良糧種和藥種,在富含特殊礦物質的土壤和純淨山泉的滋養下,生機勃勃。

金絲紋路的稻穗沉甸甸地低垂,在晨風中泛起金色的波浪;葉片泛著奇異藍紫色光澤的“凝神草”散發著清冽的香氣;一畦畦“赤炎花”如同跳躍的火焰,蘊含著驚人的熱性藥力。空氣中彌漫著混合了泥土、植物汁液和淡淡藥香的、令人心曠神怡的氣息。

大丫彷彿魚兒入了水,小臉上洋溢著純粹的快樂和專注。

淩戰就是她最好的老師。

辨識藥草:“這株葉片鋸齒細密、背麵有銀線的,是‘銀線蒿’,止血良藥,采摘要留根。”

翻整藥田:“土要鬆而不散,透氣保水,根才能紮得深。”

炮製藥材:“‘凝神草’需晨露未乾時采摘,陰乾,火候過了藥性則燥。”

大丫學得極其認真,小手沾滿泥土也不在乎,細心記錄著淩戰說的每一句話。

她尤其喜歡炮製藥材,看著新鮮的草藥在自己手中經過清洗、切割、蒸曬或烘焙,變成可以治病救人的成品,心中充滿了成就感。

而小石頭,在山巔住了一陣,展現了他獨特的天賦。

他不僅抱著厚厚的書卷,坐在那塊光滑的大青石上對著天池背誦文章,清亮的童音在山穀間回蕩,更有著一項奇異的親和力——他能與禽鳥溝通。

每日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灑落,山雀、畫眉、甚至偶爾掠過的鷹隼,都會停落在他附近。

它們歪著小腦袋,啾啾啁啁,彷彿在與他交談。

小石頭時而認真傾聽,時而咯咯笑著回應幾句誰也聽不懂的“鳥語”,有時隻是攤開手掌,便有大膽的雀兒跳上來啄食他特意留的穀粒。

鳥兒們似乎成了他特殊的夥伴,會在他讀書時安靜相伴,也會在他呼喚時成群掠過藥田,幫他驅趕偷食的害蟲。

這份與自然生靈的默契,讓他每日都歡快不已。

淩戰並非完全放鬆。

她每日清晨雷打不動地帶著金寶、霜刃、嵐影巡視山巔。

她的目光銳利如鷹,掃過岩石的棱角、泥土的痕跡、草木的倒伏方向。

有時,她也會留意小石頭與鳥群的互動。

以及那些鳥兒飛來的方向是否異常。

她知道,這些小小的生靈,有時也是天然的哨兵。

山巔的寧靜是她需要的。

修羅星際戰士的警覺早已刻入骨髓。

她教導大丫和小石頭辨認可食用的野果、尋找乾淨水源。

以及如何利用地形和簡單的工具進行隱蔽和防禦。

教授大丫如何用蜂蜜與小黑熊,現在已經是大黑熊了,有效溝通。

小石頭甚至嘗試用他的“鳥語”跟大黑熊“交流”。

雖然效果不明。

但那份煞有介事的模樣和鳥兒們好奇的圍觀,總能逗得大丫哈哈大笑。

讓這個超馬力“犁地神熊”搶著乾活。

忙完一天,三人燒烤吃菜吃靈果,一起泡著溫泉,看著夕陽下山。

暮色中,倦鳥歸林。

小石頭會仰頭看著盤旋的鳥群,發出幾聲清越的呼喚,彷彿在道彆。

有時,會有一兩根色彩斑斕的羽毛,輕輕飄落在他身邊。

山巔的日子是平靜的。

更有星際戰士未雨綢繆,生存本能的傾心傳授……

夏日的臨山鎮,被溽暑蒸得有些蔫頭耷腦。

唯有鎮東頭王老錘的鐵匠鋪很是不同。

往日裡叮叮當當的打鐵聲和圍滿鋪子等著修農具、買鐮刀的農人,是鎮上最熱鬨的去處。

這幾日,氣氛卻變了。

鋪子還是那個鋪子,爐火也燒得旺,但門口排隊的人卻少了,還多了不少抱怨聲。

“李老哥,你這鋤頭修好了,三十文。”

櫃台後,一個陌生的中年漢子聲音粗嘎。他光著膀子,露出虯結如鐵的肌肉,古銅色的麵板上油汗混合著煤灰,一道猙獰的疤從鎖骨斜劃到胸口。

他叫趙鐵柱,是鋪子的新東家。

原來的王老錘,據說是被城裡的兒子接去享福了。

老農李三接過鋤頭,看著那粗糙的焊接痕跡和明顯被磨薄了的刃口,眉頭緊鎖。

“趙師傅,這…這焊得結實不?還有這刃口,咋比原來薄了這許多?使不住啊!以前王老錘可不是這手藝…”

趙鐵柱眼皮都沒擡,用一塊油膩的破布擦著手。

“愛要不要。就這價,就這手藝。嫌不好,去彆家。”語氣硬邦邦的,像他打出來的鐵。

李三被噎得夠嗆,還想爭辯兩句,後麵排隊的一個後生忍不住嚷開了。

“趙師傅!我前天送來的犁頭尖呢?不是說好今天能取嗎?”

趙鐵柱從櫃台下摸出一個犁頭尖,“啪”地扔在台麵上:“喏。八十文。”

後生拿起來一看,眼珠子瞪圓了!

“八十文?!王老錘補個尖最多五十文!你這補的啥?鐵水糊弄上去的?分量都不對!”

“嫌貴?嫌不好?”

趙鐵柱冷笑一聲,抱臂靠在門框上,目光掃過門口寥寥幾個等待的人,“老子鋪子小,活多,接不過來。從今兒起,修農具、打新家夥,每日限量!隻收十件!先到先得,過時不候!價錢?就這價!”

人群頓時炸開了鍋!

“限量?這農忙快到了,等著修家夥下地呢!”

“價錢還漲了快一倍!這不是坑人嗎?”

“王老錘在的時候,可從來沒這樣過!”

“就是!這新來的鐵匠,譜兒也太大了!”

抱怨歸抱怨,可臨山鎮就這幾家正經鐵匠鋪,農具壞了總得修。

一些人直接離開,去了遠一些的鐵匠鋪。

但大部人隻能忍著氣,排著隊,心裡把這不講理的新鐵匠罵了無數遍。

沒過兩天,沈記工坊的一個小管事,推著一輛獨輪車,上麵放著幾根斷裂的鐵製連杆——正是之前新織機出問題的那批零件。工坊自己的鐵匠太忙,這種小活按慣例送到鎮上王老錘這裡修。

“趙師傅,麻煩看看這些,工坊急用。”小管事陪著笑。

趙鐵柱原本靠著門框打盹,聞言掀開眼皮,目光掃過那些斷裂的連杆,尤其是在光滑的斷口處停留了片刻。他眼中閃過一絲極快的光,隨即又恢複那副懶洋洋的樣子。

“啥玩意兒?破鐵棍子?”

他漫不經心地用腳尖踢了踢,“修不了。單修修不了,不打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拿走拿走!”

小管事一愣:“趙師傅,以前王老錘都接的啊?價錢好商量…”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老子說了算!”

趙鐵柱不耐煩地揮手,像趕蒼蠅,“說了不修就不修!非得修就得去你家工坊,對著機器修,否則沒辦法,趕緊走,彆擋著老子做生意!”

他嗓門洪亮,引得周圍幾個等待的農人側目。

小管事碰了一鼻子灰,隻好悻悻地推著車走了,嘴裡嘀咕著:“怪事…有錢都不賺…”

這一幕,恰好被路過的沈記工坊大管事劉全看在眼裡。

劉全是個老成持重的人,跟著沈厭有些年頭了。他原本是來鎮上采買些東西,看到工坊的車被拒,又聽到周圍農人議論紛紛,什麼“限量”、“漲價”、“手藝差”、“脾氣臭”,“還想進人家工坊”——眉頭就皺了起來。

他不動聲色地走到街對麵一個賣涼茶的攤子坐下。

要了碗茶,一邊慢慢喝著,一邊觀察著鐵匠鋪。

他發現,這趙鐵柱雖然嘴上喊著“限量”、“隻收農具”。

但當真有農人拿著破損的鐮刀、鋤頭來時,他修補得卻很是敷衍,價錢還死貴。

反倒是下午快收工時,兩個穿著打扮不像本地農夫、更像是城裡護院模樣的漢子,鬼鬼祟祟地擡著一個用麻布裹著的長條狀東西進了鋪子後院——

讓劉全心頭一跳的是,其中一個漢子轉身關後院門時,腰間似乎不經意間露出了一角銅牌,上麵隱約刻著一個複雜的獸頭紋樣——劉全在州府隆昌號大掌櫃的親隨身上,見過類似的牌子!

劉全的茶碗停在嘴邊,心沉了下去。

新鐵匠的古怪做派,拒修工坊小零件,私會疑似隆昌號的人,還有那夜巡更夫老劉頭提過的、後院傳出的、不同於普通打鐵的沉悶敲擊聲…這些碎片拚湊在一起,指向一個不妙的結論:這新來的鐵匠趙鐵柱,恐怕根本不是為了開鋪子賺錢!

他是衝著沈記來的!

他限量收農具、提高價格、態度惡劣,就是為了趕走大部分顧客,減少關注。

恐怕就是方便他在後院,乾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劉全不敢耽擱,放下茶錢,立刻起身,抄小路快步趕去青州府城。

他得馬上把臨山鎮鐵匠鋪的蹊蹺,稟報給正在府城談生意的東家沈厭知道。

------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