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戰神手劄 民心所向
民心所向
沈家晚飯時分,氣氛因主母和小石頭的回歸,熱鬨又融洽。
小石頭挨著淩戰坐,豆芽安靜用飯。
大妞和大丫小聲交流著繡花和種地的心得。
沈厭今日心情格外舒暢!
隆昌號在青州被“雪絨緞”打得節節敗退的訊息不斷傳來。
他殷勤地給淩戰夾了一塊她常夾的清炒筍尖,臉上堆著笑容。
帶著點無法掩飾的“輕鬆”和“顯擺”。
“娘子,嘗嘗這個,今兒個新挖的春筍,最是鮮嫩!”
他放下公筷,聲音提高了幾分,又要講個有趣的故事。
“你是不知道,今兒個府城那邊快馬傳來訊息了!隆昌號在府城最大的那家鋪子‘錦隆記’,眼瞅著就要撐不住了!門可羅雀啊!”他眉飛色舞,繪聲繪色,“咱家的‘雪絨緞’往那些小店一擺,好家夥!他那布,又糙又暗,還死貴!根本沒人瞧得上!老百姓都精著呢!好東西又便宜,誰不搶?”
他頓了頓,環視飯桌。
目光重點落在淩戰平靜的臉上,語氣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正氣凜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求表揚”意味:“劉全早上還跟我嘀咕,說什麼要不要找點人…嗯…去他們門口‘說道說道’,或者再給他們掌櫃的添點堵…”
他故意賣了個關子,然後大手一揮,斬釘截鐵。
“讓我給罵回去了!咱們沈記做事,講究的是堂堂正正!憑真本事吃飯!‘雪絨緞’就是好!就是比他的強!價錢還公道!用得著玩那些下三濫的虛招子嗎?那不是跌份兒嗎?!”
他說完,眼睛亮晶晶地盯著淩戰,腰板挺得筆直。
像隻等待主人誇獎的大狗。
豆芽無奈地低下頭!
覺得阿爹這“賣好”的姿態實在有點…過於刻意。
大妞抿嘴偷笑。
大丫一臉懵懂。
小石頭好奇地問:“爹爹,跌份兒是什麼?”
淩戰正夾起那塊筍尖,聞言動作微微一頓。
她擡起眼,目光落在沈厭那張寫滿了“快誇我”、“看我多正派”、“完全按你的路子走”的臉上。
飯桌上瞬間安靜下來。
沈厭被淩戰看得心裡有點發毛!
臉上的笑容也僵了僵。
但還是硬撐著那副“我很正直我很棒”的表情。
就在沈厭快要撐不住的時候,淩戰緩緩將筍尖送入他碗裡。
然後,放下筷子,拿起布巾擦了擦嘴角。
沈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樂得幾乎要爆炸。
他清晰地看到——
淩戰那向來如同冰封湖麵的眼眸深處,似乎極其細微地波動了一下!
那是一種極其罕見的、近乎於…讚許的光芒?!
雖然轉瞬即逝,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但沈厭發誓!
他捕捉到了!
更讓他心跳如鼓的是,淩戰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比平時略長的一瞬,然後,她微微地、幾不可察地點了一下頭,唇瓣輕啟,吐出了兩個比天籟還動聽的音節:
“尚可。”
“轟!”
一股難以言喻的狂喜瞬間席捲了沈厭的全身!
熱血衝上頭頂,讓他整個人都輕飄飄的!
比談成最大的生意還滿足!
淩戰說“尚可”!
她認可了!
她真的高看我沈厭一眼了!
就因為我沒用陰招!
因為我用了堂堂正正的陽謀!
我這條路走對了!
巨大的喜悅讓他瞬間紅光滿麵,激動得差點站起來:
“娘子說得對!做人做事就該光明磊落!憑實力碾壓!以後咱們沈記,就認準這個理兒!誰不服,就用真本事砸服他!哈哈哈!”
他笑得暢快,聲音洪亮,震得房梁似乎都在抖。
沈泓默默捂臉。
沈紈素和沈穗禾低頭偷笑,肩膀聳動。
小石頭歪著頭:“爹爹,你臉好紅,像猴屁股。”
淩戰沒理會沈厭的“人來瘋”。
重新拿起筷子,夾了一根青菜,淡淡地說了句:“吃飯。”
“吃飯!吃飯!都給老子老實吃飯!”
沈厭立刻收斂笑聲,聲音依舊響亮。
殷勤地給每個人都夾菜,彷彿要用行動證明自己的“光明磊落”。
“都多吃點!泓兒讀書費腦子!紈素學繡花費眼睛!穗禾種地費力氣!小石頭長身體!娘子…呃…操心最費神!”
他整個人沉浸在一種近乎傻氣的快樂和亢奮中。
有了淩戰那聲“尚可”的加持,沈厭如同打了雞血。
對付起府城隆昌號的決心和手段更加淩厲純粹,將“陽謀碾壓”進行到底!
沈記“雲裳記”在府城的分店高調開業了。
這個店,主打“雪絨緞”要全麵鋪貨!
清晨,天剛矇矇亮,分店那氣派的朱漆大門尚未開啟,門外已是人聲鼎沸,黑壓壓一片人頭攢動!隊伍從店門口一直蜿蜒到街角,還在不斷延長!
男女老少皆有,個個翹首以盼,臉上帶著急切與期待。
“哎喲,可算排到了!給我來三匹‘雪絨緞’!要那匹月白色的!”
“彆擠彆擠!我先來的!我要那匹靛青的!給我家小子做身新袍子!”
“掌櫃的!還有沒有天青色的?我加錢!多加十文!”
店門一開,人群如同潮水般湧入!
夥計們嗓子都喊啞了:“各位鄉親父老!排好隊!一個一個來!‘雪絨緞’貨量充足!”
“都有!都有!”
“哎!那位大娘!彆上手摸!料子金貴著呢!”
“這位爺!您要的鬆花色賣完了!下午補貨!”
“要不您看看這匹雨過天晴?色澤也雅緻!”
櫃台後,掌櫃的算盤打得劈啪作響,額頭上全是汗,臉上卻笑開了花。
一匹匹光潔如雪、觸手生溫的“雪絨緞”被小心翼翼地量好、剪下、包好。
銅錢和碎銀如同流水般湧入錢匣。
街對麵,“福瑞祥”布莊的趙老闆、管事和賬房扒著自家二樓的窗戶,酸溜溜又眼巴巴地看著“雲裳記”的火爆場麵。他手裡拿著一小塊剛托人高價買到的“雪絨緞”邊角料,對著陽光反複摩挲檢視,嘴裡嘖嘖有聲:
“了不得…真了不得!這棉布…摸著比細綢還滑溜!”
“是呀,看著比細麻還密實!扯一扯,韌勁兒十足!染得也勻淨透亮!關鍵是…這價錢!”
他搖搖頭,對身邊的賬房歎道:“隆昌號完了!拿什麼跟人家比?咱們也趕緊想想轍,看能不能從沈記進點貨吧!這‘雪絨緞’…怕是要一統天下了!”
“巧手張”裁縫鋪內。
張裁縫的老花鏡都滑到了鼻尖。
他麵前堆滿了各色“雪絨緞”,幾個學徒忙得腳不沾地。
“師父!李員外家催問,給他家小姐用月白‘雪絨緞’裁的夏裳,什麼時候能好?小姐等著穿呢!”
“師父!王掌櫃定做的兩套直裰,用靛青‘雪絨緞’的,客人下午就來取!”
“催什麼催!”
張裁縫頭也不擡,手中的剪刀在光滑的布麵上流暢遊走,“告訴李員外,料子太好,得細細做!慢工出細活!王掌櫃那邊…加急!加錢也給他趕出來!”
他摸著手中溫潤柔韌的布料,忍不住讚歎。
“好料子啊!好裁好做,不易走形,做出的衣裳筆挺又舒服!沈記…這是積了大德了!”
街邊茶水攤,幾個挎著菜籃子的婦人圍坐,顯擺著剛買到手的“雪絨緞”。
“瞧瞧!瞧瞧我這塊!月白色的!給俺家丫頭做條裙子,跟那小仙女似的!”
“我買的這匹天青的!給當家的做身褂子!又體麵又結實!下地乾活都捨不得穿!”
“關鍵是便宜啊!比隆昌號那糙布還便宜幾文錢!又軟和又耐洗!沈記東家真是活菩薩!”
“可不是!聽說這布還是軍需呢!”
“我也聽說了,守備大營的軍爺們都穿這個!咱們老百姓也能穿上,真是福氣!”
“走走走,趕緊回家!聽說下午還有新花色到貨,去晚了又搶不著了!”
與“雲裳記”一街之隔的隆昌號“錦隆記”,門可羅雀,淒清得如同鬼店。
夥計無精打采地靠在門框上,看著對麵的人山人海,唉聲歎氣。貨架上,那些曾經也算不錯的棉布,在“雪絨緞”的對比下,顯得格外粗糙黯淡,蒙著一層薄灰。偶爾有顧客進來,摸摸料子,撇撇嘴,又搖搖頭走了出去。
掌櫃的躲在櫃台後,臉色灰敗,看著對麵夥計擡著一捆捆光鮮亮麗的“雪絨緞”補貨,再看看自家積壓的庫存,隻覺得心口絞痛。降價的紅紙貼在門口,卻無人問津。
他知道,大勢已去。
沈厭在劉全的陪同下,坐在“雲裳記”斜對麵茶樓的雅間裡,悠然地品著香茗。
他看著樓下自家店鋪門庭若市、夥計忙得團團轉的景象。
再看看隆昌號那死氣沉沉的門臉,嘴角的笑容壓都壓不住。
“東家,您看,是不是再找兩個人,去隆昌號門口…”
劉全湊近,壓低聲音,做了個“吆喝”的手勢,意思再明顯不過——落井下石,再踩一腳。
“嗯?!”
沈厭立刻板起臉,茶杯重重一頓,發出清脆的聲響,學著淩戰那副不怒自威的樣子,雖然學得不太像,“糊塗!跟你說了多少遍了!咱們沈記做事,堂堂正正!靠的是真本事!是這‘雪絨緞’的金字招牌!用得著玩那些上不得台麵的把戲嗎?”
他站起身,背著手走到窗邊,俯瞰著自家店前洶湧的人潮。
用一種刻意放大的、充滿“格局”的語氣說道:“看見沒?民心所向!大勢所趨!隆昌號…哼,不過是秋後的螞蚱!讓他們自生自滅去吧!咱們啊,要把心思放在正道上!”
他特意強調了“正道”兩個字,彷彿在向某個看不見的人表功。
劉全看著東家那努力維持“光明磊落”人設、實則尾巴都快翹上天的樣子,憋著笑。
連聲稱是:“東家高見!是小的眼皮子淺了!”
就在這時,樓下傳來一陣更大的騷動,似乎是新一批“雪絨緞”到貨了。
人群更加激動,一個胖婦人擠得太猛,差點把鞋都擠掉了。
沈厭看著這“民心所向”的盛況,終於忍不住,得意地笑出了聲,肩膀一聳一聳的。
他彷彿已經看到淩戰得知這場景後的樣子。
那清冷的臉上或許會再掠過一絲更明顯的讚許?
光是想想,就讓他渾身舒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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