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她一心要過好日子 01 美人香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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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城裡最負盛名的醉仙樓內,燈火通明,熏香嫋嫋。
一個身著水綠色衣裙的美人,懷抱琵琶纖指撥動,婉轉纏綿的樂音流淌而出,牽動著在場每一個男人的心。
包括那個神色冷淡,從京城而來巡察鹽務的方懷瑾方大人。
這是當地官員和鹽商為方懷瑾辦的接風宴席。
宴席上方懷瑾對於鹽商們熱情的敬酒、賣力的恭維以及歌女舞姬們的動人表演都表現的興致乏乏。
他才二十出頭,出身世家,仕途得意,既不缺名也不缺利,言語間清正守禮滴水不露,實在讓人摸不清喜好。
直到這個美人的出現。
美人名香凝,是當地鹽商陳可久帶來的。
香凝有一種勾魂攝魄的美,但又不具任何攻擊性,如暖玉似細絹,柔和、溫順、毫無棱角。
一曲終了,陳可久見方懷瑾的目光還停留在香凝身上,心中暗喜順勢說道:“方大人遠道而來,定是舟車勞頓十分辛苦。
此女名為香凝,性情柔順,最是妥帖會照顧人。
就讓她來服侍大人起居吧。
”很明顯的送美意圖。
方懷瑾將目光從香凝身上移開,神情比剛入席時更為冷淡:“本官此行帶了隨從,足以打點起居。
”宴席結束後,方懷瑾回到住處,看著手下心腹新調查來的近三年來鹽商的招標記錄,思緒卻不受控製的,想起那抹水綠色身影。
揚州鹽務場上奢靡之風盛行,漸有官商勾結魚肉百姓的行徑。
故此皇上派他來巡查,為的是查清貪腐,整肅風氣。
他初到揚州,已感覺到揚州當地各宗勢力的盤根錯節。
為了穩住當地官員和鹽商,給手下心腹創造深入調查的機會,他去參加了這晚的接風宴。
原本一切都按照他的計劃順利進行,手下順利查到了有用資訊。
唯一的變數是那個宴席上的美人。
方懷瑾不想承認,但卻不得不承認,香凝生得極美,一分一毫都恰恰好長在他的審美上,他無法控製地去關注她。
但他早有耳聞,有些商人會買下貧苦貌美的女孩子,精心教授她們才藝,以將她們送給權貴謀取利益。
香凝就是那樣的女孩子。
他受皇命而來,出身清流世家,讀了十幾年的聖賢書,絕不可與這樣的女子有所牽扯。
方懷瑾試圖用繁雜的公務壓抑自己那不合時宜的綺念。
但他管得住清醒時候的自己,管不住夢裡的自己。
他總是夢到香凝。
夢到香凝懷抱琵琶,腰肢盈盈一握,如弱柳扶風惹人憐愛。
夢到香凝眼波流轉、巧笑嫣然,舉手投足都是動人風情。
甚至夢到自己粗暴地撕開她的衣衫……他從夢中驚醒,身上燥得像是點著的火爐,在意識到自己夢到了什麼之後,心中更是充滿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懊惱和渴望。
又過了幾日,他接到密報說鹽商們在一條畫舫上集會,一直冇有露麵的此地最大鹽商徐有財也在其中。
他設法登上畫舫,想探一探徐有財的虛實。
他才掀開簾子,第一眼看到的又是香凝。
台子中央正在赤足跳舞的香凝。
若說醉仙樓那晚香凝的打扮還可稱得上是清雅,此刻的香凝簡直是豔俗。
她穿著一身緋色的輕紗舞衣,雪白的臂膀、纖細的腰肢在輕紗下若隱若現,勾勒出窈窕身姿,卻又在關鍵處恰到好處地遮掩,引人遐想。
她臉上敷著厚重的粉,唇點得嫣紅,水袖輕拋纖足輕點,裙踞飛揚間帶起陣陣香風。
方懷瑾氣得眉頭深皺,覺著香凝大庭廣眾之下跳此豔舞,簡直是不知羞恥。
一舞跳完,香凝走到主位桌前,深深一福,聲音又軟又輕,像帶著鉤子一般:“奴婢香凝,見過徐老爺。
”方懷瑾聞言更是一驚。
那坐在主位,眼神渾濁酒氣瀰漫的年邁老者,正是此地最大的鹽商徐有財。
徐有財眯著眼,上下打量著香凝,眼中儘是滿意和貪婪:“好,好,陳老爺果然冇有白誇你,確實是個妙人。
”陳可久趁機推銷:“能得您喜歡是她的造化。
說起來香凝可是我這麼多年來,調理出來最出色的,一直給您留著……”話語裡是比醉仙樓那晚還要直白的送美意圖。
徐有財笑著讓香凝坐到自己身邊,香凝依舊順從地照做,眉宇間看不出一絲一毫的隱忍和不願。
方懷瑾徹底看不下去,大步走了過去。
最開始畫舫內眾人都盯著香凝,冇有人注意到他這個不速之客的到來。
直到他走到徐有財桌前,一把將香凝拽了起來。
“方大人?”陳可久率先反應過來,忙恭敬地問道,“方大人來此有何貴乾?”方懷瑾抓著香凝的手腕,把她帶到自己身後,方覺舒坦了一點。
但當他對上陳可久諂媚的目光,心裡又是猛的一沉。
他太沖動了,暴露對香凝的在意,無異於親手將把柄送出去。
甚至畫舫上的這一出,都有可能是陳可久故意設計,就是為了拉他下水。
他應立即離開,絕不該為這種身份的女子耽誤仕途損害名聲。
方懷瑾將香凝的手腕鬆開,但下一瞬又想起他才查到徐有財有喜歡折磨女子的怪癖,到底還是不忍心香凝羊入虎口。
他又重新抓牢香凝的腕子,沉聲道:“本官考慮了一下,覺著你說的有道理。
本官舟車勞頓,確實需要個可靠的人照顧起居。
”“大人想要香凝?”陳可久驚得張口結舌。
“不可以嗎?”方懷瑾麵無表情地吐出這四個字,身居高位而帶來的氣度讓他不怒而威十分有壓迫感。
徐有財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極其難看。
陳可久倒是立刻堆出一副笑臉:“可以,當然可以。
”方懷瑾將香凝帶回住處,盯著依然柔順的冇有任何額外表情的香凝,怒斥道:“你還有冇有一點廉恥之心?就這般自輕自賤,連徐有財那樣的人都肯?”香凝不明白他的怒火從何而來,愈發恭謹地回答:“陳老爺把奴婢買回家悉心栽培,奴婢自然不能違揹他的意思。
”“你知不知道徐有財今年已經五十五歲,平日裡常以鞭打府中姬妾為樂?”“知道。
”香凝頓了頓,神情中有一種詭異的自豪感,“陳老爺說徐老爺最喜歡柔順聽話的女子,所以一定會喜歡奴婢。
”方懷瑾被氣的幾乎要昏過去,他沉思一陣,試圖為香凝找藉口:“是不是那晚本官拒絕你後,陳可久很生氣,故意罰你去服侍徐有財?”“冇有。
”香凝很認真地搖了搖頭,“老爺冇有打奴婢,也冇有把奴婢關進柴房。
隻是奴婢大了,到了該送出去的年紀,大人之前不肯收奴婢,老爺總要為奴婢尋下一家。
”“那你呢?你自己的意願呢?”“有貴人肯要奴婢就很好了。
”香凝的這句話發自肺腑。
陳府不養閒人,到了年紀還冇有權貴肯要的女子會被毫不留情地趕出去,重新過回從前那種冇有飯吃,冇有厚實衣服保暖的可怕日子。
她不要再過那種苦日子,為此她願意付出一切忍耐一切。
方懷瑾看見她眼睛裡的執念,感到一陣強烈的無力感。
他雖有耳聞有些商人為了讓買來的女孩子聽話,會用非常嚴苛殘忍的手段磨滅她們的意誌,馴化她們的思想,讓她們徹底變成隻知道聽從命令的娛人工具。
但是當這樣一個工具活生生站在自己麵前,方懷瑾還是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察覺到方懷瑾的不悅,香凝融入骨血的討好本能讓她將姿態放得愈發柔媚:“大人把奴婢要過來,奴婢很感謝大人,從今往後奴婢會儘心服侍大人。
無論大人有什麼需要,奴婢都願意去做。
”她的聲音比在畫舫上還要輕還要嬌,方懷瑾不喜歡她做這種媚俗之態,皺著眉頭糾正道:“好好說話,不要如此輕浮。
”香凝又碰了釘子,想起陳可久說這位方大人是讀書人,喜歡清雅,於是正了正神色道:“大人教訓的是,奴婢以後不敢了。
”方懷瑾覺著這句話還算入耳,一垂眸看見她那身豔俗的衣著,才舒展開的眉頭又皺起來。
他脫下身上的外袍給香凝披上,又喚隨從書硯進來,吩咐道:“去成衣鋪買幾身女子的衣服,要素雅些。
”書硯應了聲出去買衣服。
香凝明白他這是又嫌棄起自己的衣著,忙用他的外袍將自己裹嚴實。
衣袍寬大,充滿男性氣質的藏青色罩在香凝纖細的身軀上,宛如打上了一種標記,昭示著所有權。
方懷瑾看在眼裡,喉嚨微動,心底裡又泛起午夜夢迴時的燥熱。
他不禁伸出手,撫上她的臉。
觸感光滑溫熱,勾著他緩緩遊移。
香凝心裡狂喜,以為終於被他接納,主動將臉頰迎上去:“大人,奴婢伺候您安歇吧。
”方懷瑾猛地回過神來,震驚於自己的所為,覺著在她麵前的控製力實在有限,不宜再獨處下去。
他咳了咳,聲音暗啞而剋製:“隔壁客房還空著,你收拾收拾住過去。
”“大人不用奴婢伺候嗎?”“不用。
”方懷瑾逃也似的避開。
他深受聖賢教誨,絕不能無名無分與人苟合。
待揚州案子了結,他會將她的身契還給她,幫她尋一條安穩正常的生路。
一股強烈的恐懼迅速在香凝心頭蔓延開。
在她接受過的教導裡,男人喜愛她最直接的表現就是貪戀她的身子。
方懷瑾對她的身體冇興趣,意味著她在方懷瑾這裡冇有價值,意味著方懷瑾很快就可能厭棄她,甚至把她趕走。
可是方懷瑾為什麼不喜歡她?教習婆子明明說過,她生得極美,任何男人都無法做到對她視若無睹。
她儘力去想,終於她顫抖著聲音再次推銷自己:“我很乾淨的。
從來冇有服侍過彆的男人。
”陳可久有個遊手好閒整日沉迷酒色的兒子,那紈絝子垂涎香凝的美色,一次酒後偷偷溜進香凝的屋子欲行不軌,幸好被路過的婆子聽見,及時救下了香凝。
陳可久知道後,把兒子拖到庭院親手拿著棍棒痛打,一邊打一邊罵道:“老子花了多少心血銀子培養她們,那是要送給上頭貴人的,必須乾乾淨淨完完整整,才值錢纔有用!”從那之後,香凝便知道她身上最能討貴人們喜歡的,除了柔順還有乾淨。
她擔心方懷瑾懷疑自己不貞,連忙解釋。
但方懷瑾聽了,卻隻覺著腦子轟地一下炸開了,他努力剋製怒火,儘量用不傷人的語氣說道:“你是一個人,不是一個物品,不要把自己說的這般輕賤。
”香凝眨了眨眼睛,她能看出來方懷瑾在生氣,但他為什麼生氣,還有他和自己說的這句話,她完全不明白。
見香凝如此懵懂無措,方懷瑾心裡的無力感更深了幾重,他擺了擺手:“下去吧,以後這樣的話莫再說。
”香凝聞言,臉上全是絕望和恐懼,方懷瑾到底還是不忍心,又補上一句:“本官既要了你來,自會好生待你,且回去好生歇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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