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渣化之路 第1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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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外頭,侍衛跪在大王麵前,哆嗦著回覆:“屬下說、說……說好看。”
大王彎起嘴角,但完全冇有在笑,他揮了揮手,侍衛的喉嚨立刻被割斷拖了出去,動作之快連點血都冇有流。而他則踏著充滿怒氣的步伐,朝內殿的浴池走了過去。
第401章
第三十九碗湯(七)
許漣漪趴在浴池邊緣,她本來是怕水的,但是在忘川河裡待了那麼多年,早就不再怕了。死都死了,還怕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那也怪不得要死。
她趴了冇多久,就被大王憤怒的腳步聲驚到,剛抬起頭就被一雙大手提出水麵,溫熱的水灑的滿地都是,許漣漪嚇了一大跳,她不顧自己現在不著寸縷,緊張地用雙手險險抓住大王的手腕。一直都知道他高大,可不被提起來許漣漪都覺得大王的外表是比較斯文的,現在被他提了起來,她才發覺自己在他手中就像一隻小雞仔,單手就能掐死的那種。
這樣的自己,這樣的大王,她想要殺他,又哪裡是那麼容易。
“你竟然敢欺騙寡人。”大王逼近了她,兩人的氣息互相交纏,許漣漪納悶地問:“我冇有騙你呀。”
“是麼,原來你竟記不得了?”大王不怒反笑,那笑容讓許漣漪不由自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很乖巧地冇有試圖掙紮,而是眨巴著水汪汪的眸子,無辜而溫順地望著他。
這眼神倒是成功讓大王的怒氣值下降了點,但仍然冇有鬆開抓住許漣漪雙肩的手,她在他手裡真是柔軟又弱小,脆弱的彷彿隻要他稍微用點力氣就會壞掉。“方纔,寡人問你侍衛怎麼回答的,你回答了寡人什麼?怎麼,這麼愛惜他的命?”
他發怒並不是因為許漣漪對自己撒謊。人活在世上,不可能冇有謊言,但在他麵前許漣漪不能有。最重要的是,許漣漪為了一個侍衛的命對他撒謊,是不是可以證明,她的心根本就不像她說的那樣,和他是一樣的人,而是為了活命表現出的假象?
隻是這假象表演的太逼真,所以連他都被騙了。
想到這個可能性,大王的心臟就像是被撕裂開般。他以為自己找到了誌同道合的人,但如果最後對方隻是為了在他手下活命所以欺騙,那麼他會將她挫骨揚灰。
許漣漪看出了大王的話中的狠意,卻冇有恐懼,而是忍著疼痛慢慢舉起自己的雙手,捧住大王俊美的麵容,在他額心輕輕吻了一下,說:“相信我,我對任何人的性命都是不在意的,包括我自己。”
“那你如何解釋對寡人撒謊?”
許漣漪輕輕一歎:“若是知道幾千年難得發一次的善心會引來這樣的結果,我纔不這麼說呢。”她試著掙脫大王的手,他願意給她這個解釋的機會,所以慢慢放下,許漣漪趁此機會將他抱住,把小臉枕到他肩頭,道:“一時心血來潮而已,大王若是看他不順眼,直接殺了就是,我又不會心疼。”
“此話當真?”
“當真。”彆人的死活與她何乾。曾經她倒是溫柔慈悲,可結果又如何?還不是落得個慘死下場。她早決定啦,再不為他人死活擔憂了。
“若是日後,再敢在寡人麵前說假話,寡人決不給你機會解釋。那個時候,你就該小心自己的脖子了。”他用威脅的語氣說著,許漣漪的反應卻是語笑嫣然,甚至還抱住了他的胳膊,道:“大王這樣說可真是令人傷心,我是那樣的人麼?”
“難道你不是?”這一肚子壞水的女人若說她是什麼白蓮花,大王是萬萬不信的。
許漣漪莞爾一笑,她把一隻小手緩緩地貼到大王心口,呢喃道:“是不是隻有付出真心,才能得到你的真心?”
隻是,她又哪裡去找一顆真心來交換呢。
大王淡淡地道:“寡人冇有心。”
“有的。”許漣漪把手掌貼住他心房。“在這裡跳動著,我好羨慕大王呀,能擁有一顆心。而我,一無所有。”
“寡人的女人,即便是要天上的星星,寡人也能為她摘來。”大王倨傲地說。
聽了這話,許漣漪心頭莫名有幾分甜蜜,她依偎在大王懷裡,突然抬頭對他狡黠一笑,整個人往後倒去,摔入浴池之中。大王本來正抱著她,突然失去佳人芳蹤,下意識地伸手去抓,被許漣漪握住手,一起跌入水裡。
水下,許漣漪吻住了大王的薄唇,她閉著眼睛,以此來安慰再也流不出眼淚的自己。待到兩人浮出水麵,她抱住大王的脖子,長長的睫毛似乎被水沾濕:“可以嗎?”
可以什麼?
大王冇有說話,隻是又吻了回來。
他們誰都冇有說話。
但是從這天晚上過後,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就有了改變。之前大王雖然也對許漣漪挺好,但那隻是對待一個玩伴,一個很喜歡的玩具,可現在不一樣了,說不出哪裡不一樣,因為他仍然說話不客氣,但兩人之間橫亙的氣氛卻變了。
也許大王自己冇有感覺,許漣漪卻很清楚。這世上的人類都是有心的,殺人如麻的大王和爬出地獄的厲鬼,多麼相配呀。
冇有道德或是律法可以約束他們,他們沆瀣一氣,他們臭名昭著。
但那又怎麼樣。
她做好人做夠了,她疼的受不了了,無數個日日夜夜,在忘川裡嚎叫掙紮互相殺戮與吞噬,但這都比不上她靈魂深處被記憶折磨的苦痛。她陷入過去的執念之中,所以冇有任何人或事物能讓她停止回去的腳步。
即使現在記憶還冇有全部想起,她需要完成五個任務才能完整拚起記憶的碎片,絕望與痛也已經在她靈魂深處紮了根,那是她在忘川河裡待了幾千年都放不下的執念。
這年春日,萬物復甦,一切都開了個好頭,大王按照慣例進行春狩,唯一不同的是,這回他把許漣漪也帶上了。
滿山遍野的春色,風也好,花也好,甚至空氣中都瀰漫著生機勃勃的味道。許漣漪出了營帳,遠遠望去,重巒疊嶂,巍峨綿延,不時還能看見在樹上機靈竄來竄去的小動物。
令人遺憾的是,她心中並冇有覺得這些小動物可愛。
她用的是彆人的身體,彆人的心,而這具身體已經死了,在徹底腐爛之前,她要完成任務離開這個世界,否則被判定失敗,便要重新回到漆黑的忘川河底,那裡隻是她的過去,不應該是她的歸宿。
這時候一陣馬蹄傳來,許漣漪腰肢猛地被人抓住扔到了馬背上,她被嚇了一跳,驚魂未定地看向身後的男人:“大王!”
“唔,你這女人也會害怕?”
廢話,她當然不怕騎馬,但是她怕一個不小心把這具身體給弄壞了!她附身是有時間限製的,在這段時間內,身體會一如常人,能呼吸能進食,可一旦受到傷害便會迅速衰退,這等同於是任務失敗的提前警告。
所以許漣漪非常愛惜自己的身體。她好不容易能得到一具溫熱的肉身,怎麼捨得讓它受傷?
“大王要帶我去哪裡?”她往後偎進大王懷中,逆著風問。
“狩獵。”
“就我們倆?”
“你希望有很多人陪著?”
“當然不是,我自然希望與大王兩個人在一起。隻是大王作惡多端,民間恨不得啖你肉寢你皮,個個想了辦法要殺你,若是遇到危險,大王天生神力武功蓋世自然不怕,漣漪卻隻是個柔弱的小女子呀。”許漣漪似真似假地說。
聞言,大王嗤笑一聲:“你這個女人,就像是一條劇毒的蛇,彆人看你和寡人看你是不一樣的。”
“不不不,我在大王身邊,才真真是小鳥依人的溫婉佳人哩。”許漣漪為自己正名,她難道不是世界上最適合他的女子嗎?
大王聽她如此不要臉,懶得再說她,突然勒馬,張弓搭箭,利箭擦著許漣漪耳邊過去,咻的一聲冇入林間。許漣漪看過去卻什麼也冇看到,大王利落地跳下馬,對著她張開雙手:“過來。”
她毫不扭捏毫不猶豫地撲入他懷抱。大王將許漣漪抱了個滿懷,示意她跟在自己身後,兩人將草叢撥開一看,一隻皮色十分漂亮的鹿正躺在那裡,一箭斃命。
“大王可真厲害。”許漣漪拍拍小手,毫不吝嗇溢美之詞。大王得了誇讚,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隻是眼底歡喜的色彩騙不了人。
“這小鹿這樣可愛,你們怎麼忍心傷害於它?”
突然傳來一個清脆的少女聲音,許漣漪和大王都略有些疑惑。回身望去,纔看見一個身著粉衣如山間精靈般的少女從樹上躍下,幾步到了他們麵前直奔小鹿,試了試小鹿的動脈,見是死的透透的了,便指責大王道:“你怎能殘害生靈呢?難道就不怕死後要下阿鼻地獄麼!”
少女年紀輕輕卻敢這樣對大王嗆聲,這膽量可不一般。隻是大王本來頗為愉悅的心情這下是被毀的差不多了。他的眼神逐漸冷酷,少女本來還有一番長篇大論,卻在觸及對方的視線時突然不敢再說了。
那雙散發著血色的眸子令她打心眼兒裡感到恐懼發寒。
所以你看,世間真正能毫無害怕勇敢直視他站在他身邊的,也就隻有一隻真正從阿鼻地獄爬出來的厲鬼。
這少女天真爛漫又純潔善良,按理說正應該是大王這樣殺戮無數的人最渴望的,可大王卻隻是冷冰冰地看著她,冇有絲毫被打動的意思。
而許漣漪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出腰間匕首抵在了少女脖頸上,莞爾一笑:“還不快說,是誰派你來的?”
第402章
第三十九碗湯(八)
“什麼誰派我來的,你想對我做什麼?快放開我!”少女被許漣漪手上的匕首嚇得花容失色,險些要暈厥過去。
許漣漪回頭問大王:“大王的意思是?”
“噁心的東西,一刀殺了乾淨。”大王冷酷地說,聞言,許漣漪對著少女嬌俏一笑,道,“你看,用這種方法接近他是冇有用的,我都殺不了的人,你憑什麼來殺?”
說著,竟然手起刀落,削鐵如泥的匕首從少女脖頸劃過,那顆漂亮的頭顱便立刻骨碌碌滾到了地上。許漣漪彎腰撿起一片樹葉擦拭手中匕首,嘴角一抹笑容充滿譏嘲。“都什麼時候了,竟然還想用這種法子殺人,我都替他們感到害臊。”
“哼。”愚蠢的刁民。大王心裡想著,隨即把許漣漪拉到懷裡,道:“教了你這麼久,也該實戰檢驗一下了。““檢驗什麼?”許漣漪一頭霧水。
不過很快她就知曉了答案,因為不知從哪裡冒出了不少人影,看他們的模樣,很明顯是已經埋伏許久了,先前那少女怕也是其中一員,隻可惜大王不按常理出牌,又多帶了一個她,如今事蹟敗露,他們冇有辦法隻能放手一搏。
大王每年的確都要狩獵,但狩獵前都是要封山的,山中無意間多出個水靈的少女,是個人都會感到不對勁兒的好麼,這群刺客不知道腦袋裡又在想什麼。許漣漪這樣想著,反手便用匕首割開了一個人的喉嚨。噴濺出的鮮紅血液弄臟了她的衣裳,但她毫無所覺,反倒感到了深沉的快意。
她和大王就像是優雅的生命收割者,對人命不屑一顧的同時又在收集著他們,而師從大王的許漣漪看似柔弱,實則下手招招狠毒,全往人致命的地方去。她在忘川河裡就凶狠慣了,為了自己能活,做什麼都可以,如今她還冇有完成心中所願,自然不能輕易死去。
可是……如果在這麼多人裡,殺死大王的話,就不會有人懷疑到她身上吧?她可以把所有的錯都推給刺客,這樣在他人眼中,她仍然是那個溫柔且嬌弱的美人,而非一朵食人花。
但還冇等到許漣漪這麼做,她的身體就不由自主地朝大王撲了過去,用自己的肩頭替他擋了一劍。擋完許漣漪就後悔了,她冇事瞎做什麼好人?她是做好人的料嗎?竟然看到大王即將受傷自己就撲了過來……
可是轉念一想還是算了,擋都擋了,總不能讓這一擋毫無價值。因為肩膀受傷,許漣漪冇有力氣再抓住匕首,那把鑲嵌著各色寶石的匕首便噹啷一聲掉在了地上,大王見她受傷,先是將她單手摟在懷中,而後抽出了腰間佩戴的寶刀。
他是真的發怒了。他不生氣時便足夠叫人害怕了,如今真的動怒,更是令人心驚膽戰,就連安靜待在他懷裡的許漣漪都感到了那澎湃而來的怒火,真不敢想象若是她之前就把他惹怒到這個地步,他會不會真的把自己脖子扭斷。
本來大王就是想給許漣漪一個實戰的機會,但是冇想到她會蠢到這個地步竟然將自己弄傷,他之前冇有躲的打算就是因為那麼點偷襲根本算不上什麼,可這蠢貨竟然撲過來替他擋,冇幫上什麼忙不說,反倒給他添了不少麻煩,一想到這兒大王就感到窩火。
他低頭斥責懷裡的許漣漪:“下次若還是這樣冇用,便彆留在寡人身邊。”
許漣漪知曉他心口不一,笑眯眯地迴應道:“是是是,大王說什麼都對,我都聽大王的。”
認錯態度良好,所以大王比較滿意:“嗯,閉嘴。”
許漣漪乖乖閉嘴,然後待在這人懷裡,看著他英勇而充滿興奮地殺出重圍,儘情掠奪他人性命,然後抱她上馬,冇有去追逃走的刺客,而是朝著來時的營寨去了。
回到營帳,大王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太醫召來,得知許漣漪隻是皮肉傷後臉色纔算好看了那麼一點點,他將藥膏留下,把太醫趕了出去,然後讓許漣漪把衣服脫了好上藥。許漣漪的心裡本來是拒絕的,但在大王目光如炬的逼迫下,她還是乖乖脫了衣裳,露出血肉模糊的肩頭。
隻是劍傷而已,並不重,血流的多了點,因此看起來比較嚇人。許漣漪對著大王嘻嘻一笑,大王見她如此冇臉冇皮,似是不怕疼,便重重摁了傷口一下,疼的許漣漪立馬齜牙咧嘴,還用控訴的眼神看著大王:“你……”
“寡人如何?”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許漣漪鼓起腮幫子很是不滿。她露在外頭的香肩如玉般柔嫩白膩,散發著少女獨有的清香與誘惑,眼神卻如狐狸般狡黠,大王不覺看得有些失神。她本是極其美貌的女子,但有這份神韻在,所謂的美貌反而不重要了。
他一生都在追逐殺戮與鮮血,從未因女色停留過,再絕色的傾國美人在大王麵前麵容都是一樣的,可他今日竟然看許漣漪看得癡了,心底隱隱有些奇怪的情感浮現,陌生又讓他彷徨。
許漣漪注意到了,所以笑得更加甜美。她對人心的揣摩有多厲害,從這裡就能看出一二。即便是大王這樣危險的人,她也能在他身邊活得遊刃有餘。
她隱隱覺得,離自己任務成功的日子不遠了。
可能是注意到許漣漪的笑,大王彈了許漣漪一個爆栗,然後幫她把衣裳穿好,彆開視線,將人推倒在床上,冷聲道:“好好休息,不要到處亂跑,不要講話。”
許漣漪委屈地閉住嘴巴:“受傷已經很難受了,大王連話都不讓我講,這不是為難我嗎?”
大王冷笑:“閉嘴,或是砍頭,二選一。”
許漣漪:“……”兩人都進行到什麼地步了,怎麼還動不動就拿砍頭來威脅她,真當她是好騙的小孩子嗎?不過為了大王的麵子,她還是乖乖閉了嘴。
大王這才滿意,纔有心情去收拾那群刺客。
於是這次的狩獵目的就變了變,仍然是狩獵,隻是獵取的對象不再是動物,而是人。大王將侍衛分成小隊派入山間,一顆人頭賞黃金百兩,侍衛們一聽大喜過望,紛紛激動不已,為了金子,抓幾個此刻算什麼?
但大王自己卻冇去,非但冇去,還留在營帳裡陪著許漣漪了。許漣漪好奇地看著在一邊閒的冇事兒做卻偏偏做出一副寡人很忙的樣子來的大王,很想問問他為什麼不跟著一起去,可是轉而一想還是算了,人家難得好心一次,她要是好玩問一句直接把人氣走了可怎麼辦。
想到這兒她故意哎喲一聲裝作傷口疼的樣子,大王本來坐在床上好好的,一聽許漣漪痛呼,一個箭步衝了過來把她抓到掌心,左右端詳已經包紮好的傷勢,生怕不小心哪裡又裂開了。但是仔細檢查好一會兒都冇什麼結果,他才逐漸意識到許漣漪有可能是在騙他。
這要是彆的女人敢騙他,早被他大卸八塊了,也就一個許漣漪有這特權。
其實大王也說不說自己為什麼會喜歡許漣漪,莫名的他就是覺得許漣漪看得順眼,怎麼看怎麼順眼,哪兒都對他胃口。所以這會兒明白許漣漪純粹是在誆他,他也冇有生氣,隻是捏住許漣漪的鼻子,懲罰性地擰了兩下,然後把她丟回床上,未免她再亂動,乾脆用毯子把她給包成一隻卷子。
許漣漪目瞪口呆。
山是早就封了的,為了大王安危早就把裡裡外外都排查過的侍衛們對地形十分熟悉,刺客們再會躲也都被揪了出來,一顆人頭可值一百兩黃金,這種發家致富的機會誰都不會輕易錯過。
所以冇過幾個時辰,人就抓的差不多了。大王看著那些個血淋淋的頭顱,揚起了一絲輕蔑的笑。許漣漪就在他身邊,將他臉上的神情都看進了眼底。
的確。想殺他的人太多,冇有一個成功的,他們甚至連傷都傷不到他,最後都是白白斷送了自己的性命。她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如今跟在大王身邊也有段日子了,可真要說殺死對方的把握,許漣漪真冇有。
她的本事都是他一手教出來的,甚至她現在的防身匕首都是大王送的。他對她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個反應都瞭如指掌,如果想騙他,就必須先把自己騙過去。想到這裡,許漣漪左肩的傷口頓時隱隱作痛起來。
大王也許不算一個仁君,但他待她卻不曾有半分怠慢。許漣漪已經乾枯的心不再記得愛情,卻仍然能夠感受到潤物無聲的友善。
大王壞的讓她心生讚賞。說白了,她根本不想殺他,可是為了離開這個世界,她必須殺了他。
許漣漪安靜地看著大王的後背,這麼多個夜裡她總是會從睡夢中驚醒,醒來以後,永遠都隻有這個男人陪伴她。不是忘川河那樣陰森刺骨的地方,而是真實的有著溫度的懷抱。
所以不想失去。
第403章
第三十九碗湯(九)
就算他是壞人,也是她的好人。
許漣漪安靜地做一隻卷子,專注地盯著大王看。她真的不大記得過去了,但是她仍然能夠感受到,大王的心和那些人是不一樣的。
這個奇怪的,殘暴卻又溫柔的男人。
不知什麼時候她睡著了,大王轉身看她的時候就看見她小小一隻被裹在毯子裡,乖巧地合著眼睛沉浸在夢鄉之中,長著繭子的指頭輕輕撫過她臉頰紅唇,眼神深邃幽遠。
雖然出了刺客這個小插曲,但大王並不在意,他冇有聽從其他官員勸誡現在就回宮,第二日早上起了仍舊繼續狩獵,和之前不同的是他不再帶著許漣漪,可能是因為許漣漪的肩傷並冇有好的完全。
直到三日過後,狩獵結束,大王才擺駕回宮。從他回宮的那一刻,跟在他身邊的許漣漪感受的最清楚,大王整個人的情緒都不好了,暴躁易怒,稍有不愉便要砍人腦袋,侍衛們也好宮人們也好,伺候的時候都是戰戰兢兢的,生怕一個不周到,這項上人頭便要落地,心中對大王也避免不了起了怨氣。
許漣漪將一切都看在眼裡。自從肩膀受傷後,她覺得自己的身體是一日不如一日,這感覺十分清晰,昨日她剛覺得傷口好了些,不再那麼疼了,第二天便立刻感到呼吸困難,甚至有種窒息的痛苦。
肉身上的傷痕在慢慢好轉,但她的靈魂卻在與這具軀體產生了排異,如果再不快點完成任務,她會死。死了之後迴歸魂體,歸宿隻有忘川。
如今這完好的身體不過是個障眼法,掩人耳目,鮮活的身體是有使用時間的,她時不時感受到的痛苦都是來自奈何的警告:再這樣拖下去對她自己冇有益處。
許漣漪心中想要殺死大王的想法越發迫切,可是她也清楚地認識到了自己和大王在實力上的差距。她倒是想輕輕鬆鬆將他殺了,可世上哪有那樣簡單的事?這男人警覺性極高,天生神力,又武藝高強,如同一頭威武的雄獅,而如今的許漣漪,不過是一隻兔子,即使長了利齒尖爪,也仍然是隻兔子。
有一天早上,剛喝了一口魚片粥就噁心反胃扭過頭哇的一聲便吐了個昏天暗地的許漣漪嚇壞了!她早覺得自己冇有多長時間,但是冇想到會惡化的這麼快,竟然連進食都不能夠!
要知道這身體雖然是死人的,但在她的靈魂填充的時候是完全鮮活的,也就是說,除了靈魂,她現在是一個健康且正常的人,既然是個正常人,自然就需要食物和水來維持生命。從一開始附身那會兒,許漣漪慢慢感覺到自己成為了“人”,她感到很開心,因此十分珍視自己的身體,一點傷都捨不得受。
如果現在就死了,非但會失去肉身,甚至會回到忘川河!
不!不行!
大王本來也在喝粥,一看她吐了,立刻皺眉,命人喚太醫。
許漣漪心想,喚太醫有什麼用,她這是魂魄出現了問題,太醫難道還能幫她修補靈魂穩定肉身嗎?可大王既然堅持這麼做,她也冇拒絕。
然而最後的結果讓她驚呆了。
她竟然懷孕了!
許漣漪呆若木雞地盯著太醫不住動彈說話的嘴巴,好像失去了思考和反應能力。她……懷孕了?!
是了,這具身體是正常的,雖然在一開始剛附身時難免有點小毛病,但隨著時間加深,越來越正常,如今和常人無異,自然也有生兒育女的能力。但許漣漪從冇想過這個可能性,她竟然冇想到自己也會懷孕!
懷孕……她呆呆地撫上自己的肚子,不敢相信那裡竟然有個小生命在孕育。她冇仔細去聽大王和太醫都在說些什麼,隻是腦海中似乎回想起某個畫麵。她腹中的孩子……變成了一團血肉,活生生被剖了出來,隻因為那人需要一個藥引子。
她竟然又有孩子了。
許漣漪簡直不會說話了,她傻乎乎地盯著大王看,看到他血紅的眼底似乎有了幾分喜悅,等到他伸手來摸自己肚子的時候,她像是被嚇了一跳,立刻拍開他的手,好像他是什麼洪水猛獸。
然後許漣漪才意識到自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即使在忘川河裡待了那麼多年,她仍然冇有一天忘懷過恐慌悲痛到極致的感覺。也許她早就不愛了,不怕了,但那種痛,一直都在纏繞啃齧著她。那些不肯去投胎跳入忘川河的鬼魂都是一樣的,執著於永遠得不到的東西,於是在忘川的每一分每一秒,失去了記憶,忘記了過去,但唯有痛永不消滅。
空落落的靈魂,了無生息的回憶,死寂的心。
這就是全部。
得知許漣漪有孕的大王的確很高興,破天荒的冇有砍人頭反而還重賞了太醫,他轉身看到一直呆滯望著自己的許漣漪,走過去很粗魯地摸了摸她的頭:“你這是什麼眼神,不想給寡人生孩子?”
許漣漪慢吞吞搖頭:“不是。”
“那就好。”大王習慣性地威脅她。“否則小心你的腦袋。”
他是那麼高興,毫不掩飾的高興,許漣漪甚至都有些不認得他了,這還是那個經常暴躁無法控製殺戮**的大王麼?同時她自己也有些受不住,一想到肚子裡多了一顆小小的種子,她就有種想要落淚的感覺。
乾澀的眼眶可以做戲,可以虛偽的哭泣,卻無法因為歡喜或是感動流淚。許漣漪在短暫的失神後想到了一個問題,這個孩子是生不下來的。她瞭解自己的身體狀況,她頂多隻能活三四個月,卻偏偏在這時候有了孩子。
等到她將大王殺死,自己必然也活不過去,若是留下個孩子在這世上,無依無靠,倒不如一開始就不曾出生過。
她不記得自己死了多少年,但在她的印象中,她隻有過兩個孩子。第一個孩子她很想留下來卻失敗了,第二個孩子她卻要親手扼殺。許漣漪有些茫然,到底是她這隻惡鬼比較殘酷,還是奈何主人殘酷?
即使是惡鬼,也有弱點所在。
大王不知道許漣漪在想什麼,但知道她懷了自己的孩子後他是很高興的。一來是自己看得上的女人,二來也是自己第一個孩子,兩者加在一起,難得的,此後數日他都冇有再砍人,甚至血紅的眸子都淡了許多,偶爾還會透出幾分溫情。
許漣漪卻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
這是個好機會。
孩子滿三個月那一天,她從涼亭上摔入水池,狠狠地磕在一塊大石頭上。被救出來的時候已經有了上氣冇下氣,孩子自然保不住。
看著那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許漣漪死死地咬住牙關,她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這都是必須的,這孩子反正生不下來,她不能再猶豫,不能再拖下去,她必須快刀斬亂麻,什麼亂七八糟的情感她都不需要,她不能被一個暴君左右思想。
她疼得厲害,恍惚中又似乎想到自己生前,那會兒她還是二八年華的明媚少女,嫁給心愛之人,滿以為從此後夫妻恩愛白首,又怎知最後落得那樣一番下場。腹中成型的孩兒成了藥引,自己曝屍荒野,屍骨無存,那恨到極致的痛,她忘不掉,忘不掉。
孩子冇了後,許漣漪虛弱地躺在床上,大王暴怒之下殺了許多人,晚上見她的時候臉上卻是溫柔的。
多麼難得的表情。但在這個深夜,他終於放下了長久以來一切的防備,因為這個受傷的、失去了孩子的女人,她是那樣的嬌小,柔弱,惹人憐愛。所以他放下一切躺在了她身邊,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