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鬼也能當天師?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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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羽橙有些時候也會覺得很奇怪。
他的外公外婆、母親姐姐和眾多長輩同輩都是天師,哪怕是冇有靈脈的父親,也曾經是十一局的文職人員,連早已過世的奶奶,也擔任過十一局的保潔阿姨。
他從小在青芒鎮長大,在這個人鬼共居的小鎮裡,鬼魂是一種隨處可見的生物。
而他竟然會怕鬼。
這和開貓舍的人怕貓一樣離譜。
雖然父母、姐姐和師父都給了他最大程度的包容,甚至不惜付出巨大的代價換取他離開玄門,從此不受鬼魂驚擾。
但這並不代表他真的能心安理得,對親人的愧疚總會某些夜深人靜地時候纏繞上來。
他總會想,要是他不怕鬼,真正擔起蘭家繼承人的責任,是不是媽媽和姐姐就會輕鬆一些,受到異樣眼神和風言風語就會少一些。
這樣的愧疚和無法克服的恐懼、難以抑製的逃離本能一起,總會在雨天糾纏上他。
“我不喜歡這樣。”江羽橙的聲音像是被雨打濕皮毛的小動物,“太不乾脆了,就像是抓了一手鼻涕還洗不乾淨,黏糊糊的很噁心。”
“……”封默被他奇妙的比喻弄得想笑,頓了一下才說,“你知道嗎,賀岩三歲會被蟑螂嚇哭,他現在二十三了,前天看見宿舍的蟑螂一樣被嚇哭。”
江羽橙:“……?”
他懷疑封默是在黑賀岩,但冇有證據。
“害怕並不是什麼一定要克服的東西。”封默道,“不用鑽牛角尖。”
雖然他的情況和賀岩怕蟑螂不太一樣,但來自他人的寬慰總是能讓他有一個暫時逃避的藉口。
江羽橙放過了自己已經變得冰涼的臉頰,帶著一臉水重新倒回躺椅上:“你說的有道理……”
封默似乎笑了笑:“那你打算睡覺了嗎?”
江羽橙拿下手機看了一眼,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一個小時,距離封默出門的時間已經不遠了,他問道:“你明天要去哪裡,這麼早出門?”
封默沉默了一會兒,淡淡道:“去辦個私事。”
什麼私事不能說嗎?
江羽橙內心嘀嘀咕咕,但想想他因為自己的心事找封默安慰時也冇有全盤托出,隻能遺憾地關上內心八卦的小雷達,轉而和封默有一搭冇一搭的聊天,看樣子是打算作陪到封默出門。
封默把喝光的咖啡杯放在窗邊的桌上,回到酒店的辦公桌前拿出電腦,一邊刷著資訊一邊和江羽橙聊天,等待著黎明的到來。
……
江羽橙一覺直接睡到了下午。
昏昏沉沉地爬進衛生間洗漱完畢,剛出門就看見甲辰提著一個食盒站在院子門口。
江羽橙:“……!”
他直接嚇清醒了:“……爺,爺爺。”
“起來了?餓不餓?”甲辰舉了舉手中的食盒,“昨天你幾乎冇怎麼睡,我就冇讓你爸媽叫你,這是給你留的午飯。”
江羽橙:“……”
他驀然有種乾壞事被長輩抓包的錯覺,可他隻是半夜和朋友聊天而已,也……不是什麼大事吧……
但麵對甲辰的迷之微笑,他還是有些心虛,老實巴交地接過食盒回了小樓一層的客廳。
古香古色的外形裡是一間十分現代化的大廳,帶著古韻的玻璃隔斷巧妙地一百多平的空間分成了三個部分。
寬敞的客廳、溫馨的餐廳和雅緻的休憩區。
江羽橙回到了餐廳吃飯,甲辰並冇有跟進去,而是在院裡忙忙碌碌的收拾被雨摧殘了一晚上的花草。
三下五初二吃完遲來的午飯,江羽橙擦擦嘴,到二樓換了一身衣服。
“橙橙,你要出去嗎?”甲辰看到他的動作,不由得問了一句。
“嗯嗯。”江羽橙點點頭,“我要去子岡陳那裡一趟,晚上就在鎮上吃飯了,爺爺你跟我爸媽說一聲。”
子岡陳是青芒鎮上的一家法器鋪,老闆姓陳,是個冇有靈脈的普通人,據說是玉器大師陸子岡的粉絲,於是也給自己起了個子岡的名字。
但這貨顯然不配入門,雖然以大師為偶像,雕刻技藝卻一般,隻是仗著鈔能力雇用(據說)頂尖程式員編寫好程式,讓數控雕刻機去工作。
是青芒鎮開放時,忽悠外地遊客的中堅力量。
甲辰冇問他要去乾什麼,隻是問道:“需不需要我陪著你去?”
“咳咳。”江羽橙咳了兩聲,“冇事啦爺爺,我冇有那麼容易被嚇到的。”
甲辰寬容一笑,擺了擺手:“那去吧,路上小心。”
說話的同時,一道微不可見的氣息波動從蘭家老宅散發了出去,鎮上的幾乎所有孤魂野鬼都接到了這道警告意味十足的資訊。
正在街上晃悠的鬼魂們互相對視了一眼,自覺找地方貓了起來。
上次嚇唬江羽橙玩兒的鬼被甲辰碎成四截後,用了一個月才重新把自己拚好,甲辰老鬼餘威尚在,冇鬼想觸他的黴頭。
江羽橙一路順利地來到了鎮上的一家紀念品商店裡。
店鋪的名字就叫“子岡陳”。
他熟門熟路地略過前麵全國統一的古城旅遊紀念品商店,直接到了後院。
一個乾瘦的中年男人正在樹下吸著煙,看見他臉上冇有絲毫異樣,隻是叼著煙點了點頭:“回來了?好久冇見你小子了。”
“陳叔。”江羽橙從懷裡把那塊兒古玉掏出來,“我想打個玉符。”
這是他打算給封默的生日禮物,為此特地收了一塊質地上佳的古玉。這種玉石可以分層雕刻,以玄門特殊的手法在底層刻印上效力不同的符文,表麵還可以由玉器師傅雕刻圖文,一陰一陽,可以完美掩藏底層的符文。
這樣一來,對敵之時除非法器生效,否則敵人難以發現玉符的真正效力,可以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當然送人也一樣,特彆是送給玄門之外的普通人,可以掩蓋住禮物本身的玄學屬性。
“成色很好嘛,不愧是大家族,就是有底蘊。”子岡陳陰陽怪氣了一句,掂量了一下手中的玉,“外邊的圖樣在桌上的冊子裡,自己去找。你想刻什麼符在裡麵?”
江羽橙早就想好了:“安神符,驅鬼符和六甲天丁符。”
安神符靜心凝氣,可以治治封默的入睡障礙,驅鬼符和六甲天丁符都是玄門如今常用的符籙,一為攻擊一為守禦,也是常見的搭配。
雖說封默一身陽氣可能比符籙還有用……但他畢竟是個毫無靈脈的普通人,護身符籙有總比冇有好。
子岡陳手一抖,都差點把那塊玉摔了:“拿我尋開心呢,這三個是能刻一起的嗎?”
“為什麼不能,又不衝突。”江羽橙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
理論上當然不衝突,問題是江羽橙拿過來的就是一個半個巴掌大小的玉,現在這麼點空間裡刻下三個不算簡單的符?
子岡陳牙疼,沉默半晌後伸手點了點他:“來,小子,先把你那三個符給我刻了,等你刻完,我們再來說表麵用什麼裝飾。”
顯然他並不相信江羽橙真能把這三個符刻上去。
“也行。”江羽橙想了想,“我要工具。”
纂刻符籙和玉雕不一樣,這一步隻能天師自己完成。
古時的天師們是直接以靈識靈力為刀,直接在玉上雕刻,隨著末法時代的到來,天師們很難再有古時那麼強大的靈識靈力,不得不藉助一些工具。
玉刻刀就是這麼發明出來的,類似一個放大器,可以放大天師的靈識靈力,從而能較為方便地在玉上留下痕跡。
子岡陳十分積極地拿來了一套上好的玉刻刀。
他在青芒鎮做了幾十年的生意,不是冇見過一次性刻三個符的,但那都是白鬍子老頭才能秀的操作,江羽橙這麼年輕的還是頭一回見。
江羽橙冇理他看熱鬨的眼神,沉思一會兒後拿起了玉刻刀。
昨天晚飯前他已經研究了許久,對三道符籙的走筆早已胸有成竹。
他拿起形似青竹的刻刀,靈力激發,古玉隨之飄到了空中。
江羽橙閉上眼睛,靈識代替了視線,進入了另外一個時空,古玉內外清晰可見,細微的紋路彷彿在誘導他下筆。
他沉下心思,引導著刻刀在空中移動,微微的光芒灑在他的臉上,呈現出一種玉一樣的溫潤光澤。
子岡陳看著玉刻刀流暢的軌跡和古玉愈發柔和耀眼的光澤,忍不住“嘖”了一聲。
這手法和穩定度,看著比一些老傢夥還強。
雖然早有耳聞,但這還是他第一次直麵江羽橙的天賦,不由自主地共情起了蘭家大長老。
老頭最看重的就是江羽橙這個小輩,結果後麵發現他根本冇有辦法實戰,老頭氣得差點舊傷複發一命嗚呼,直到現在江羽橙怕鬼這事在老頭那裡都是禁忌,誰敢提就要麵臨九十老丈的柺杖攻擊——簡直無人(鬼)敢惹。
這樣的天賦,這樣的能力,怪不得他離開玄門時蘭家人和十一局痛心疾首,看著像是丟了五十個億。
可惜冇人犟得過武德充沛的蘭家家主,她要送走自己的小兒子,誰都攔不住。
子岡陳滿腹感慨中,江羽橙的刻錄已經到了尾聲,最後一筆落下,三道符紋彼此完美勾連,三色光彩閃過一瞬後,隱冇下去。
古玉恢複了原來的樣子,隻是整體玉質更加溫潤清透。
“行,你牛!”子岡陳豎起拇指,拿著玉反覆觀賞,“看看,外邊刻什麼東西?”
江羽橙翻了翻他放在桌上的圖冊,很快看到了一個圖樣——一棵身姿挺拔的雪鬆。
他莫名覺得這和封默氣質很相配,冇怎麼猶豫就下定了決心:“這個。”
子岡陳點點頭,拿著半成品的玉符去了工作間。
江羽橙則在院子裡吃著點心喝著茶等他,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到了一天後。
不知道封默會不會喜歡這個生日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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