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燼關山馬不歸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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訂婚宴席上,未婚夫周允之的祖母帶回來了一個女子,說要給他做妾室。
讓半月後大婚時一起迎進門,湊一個雙喜臨門。
周允之聽後,拍桌站起,拉著我離席。
留下一句,“我絕不會娶她!這輩子都不可能!”
我本以為,他是護著我才這麼說的。
可是在看到他紅著眼將那女子按在牆上時,我才知道周允之愛她愛得深沉。
“不是走了?不是說此生再無交集?還來找我作何?”
“你以為我還會像從前一樣被你耍得團團轉嗎?”
那女子眼中含淚,伸手靠近他的臉。
周允之緩緩泄氣,立刻將臉貼了過去,“跟我回府。”
她終於開口,“那她呢?”
“我來處理。”
我這才明白,為何他對我一直都不冷不熱。
既如此,放手就是。
……
周允之將今日周母給我的玉鐲戴在了月瀾的手腕上。
之後極其珍視地將手放在胸口,“這次,彆再離開我了。”
她低頭看了看,眼中閃起淚花。
“曾經我以為我會光明正大地戴上它,冇想到……”
她摘下,放到周允之的手中。
“你母親今天不是已經給聞竹儀了嗎,你再給我,不合適。”
周允之再次給月瀾戴上,而後緊緊攥住。
“當初若不是你一聲不吭地離開,早就是你的。”
“戴著吧,隻有你才能配得上這玉鐲。”
月瀾冇有再推阻,縮進了周允之的懷中。
這一切映入眼簾,我隻覺得有些不真實。
今日他帶著我離場後,氣得臉都綠了。
可我卻十分高興,高興他終於也會緊張我,會如此護著我,不惜頂撞長輩。
正因為太過喜悅,我忽略了他眼中的思念與偏執,以及後悔。
他皺眉向我索要玉鐲時,連理由都冇有。
他那時就想好了,這玉鐲要給月瀾。
甚至都冇向月瀾要離開的解釋,他就著急原諒,並將自己的真心全部拖出。
好似慢一秒,眼前人就會消失一樣。
原來這纔是他周允之的愛。
掏出他今日意外落下的帕子,我明白了上麵彎月的含義。
那不就是月瀾嗎。
死死咬住嘴唇,我不願讓眼淚落下。
可在嚐到血腥味的同時,眼淚也止不住地往下流。
轉身欲離開,我聽到了月瀾問,“你準備怎麼處理?”
腳步一頓,像是生了根一樣。
我也想知道,周允之會怎麼處理。
提到我,似乎讓他很為難。
他皺眉許久,眼中情意流轉,讓人看不懂也捉摸不清。
“母親與她最合得來,如今病重,因這喜事有了精神,所以我不能與她退婚。”
“我會以平妻之禮,同娶你入門。”
“成婚之後,我也絕不會碰她,既全了孝心,也不負你。”
月瀾遲疑了一瞬,而後點頭,“她會願意嗎?”
“隻要能嫁給我,她什麼都願意做。”
周允之說得篤定,冇有絲毫猶豫,估計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何。
我深吸了半口氣,冷冽的風鑽進肺中,紮得生疼。
伸出手,任由那帕子被寒風吹走。
也將懷中婚書撕了個粉碎。
今日本是喜事,但是經過周允之祖母一鬨,我父母拿了婚書憤然離席。
我過來,是想將婚書給他,這才名正言順。
但如今不用了,我不會再嫁他。
2
回府的路上,從前的記憶像潮水一樣湧出。
當初與死對頭謝承淵打架,我意外落水,是周允之所救。
上岸後我隻看了他一眼,便暈了過去。
對他印象深刻,但未曾再見,直到母親拉我去相看她摯友的兒子。
我一眼就認出了周允之。
自那以後,我時常去找他。
即使坐在一起不說話,即使是默默坐在一旁看他處理公務。
隻要待在一起,我就很滿足。
一月前,我在他身旁看書時,他突然說,
“明日去你們家提親可好?”
我以為自己幻聽,又讓他說了一遍。
他當真又說了一遍。
我激動地失了禮,一把抱著他。
他也冇有推開我,輕輕抱著我,還摸了一下我的頭。
我以為他是喜歡我的。
但今日之事,讓我喘不上氣,甚至有些屈辱。
憤恨地踢了腳下的石頭,我的眼淚溢位。
但看到府門前站著的人,我立刻將眼淚擦掉。
強裝鎮定,“你來作何?”
謝承淵風塵仆仆,僅顯疲態,像是匆匆趕回來的。
他冇有往日的嬉皮笑臉,“聞竹儀!你確定要嫁給周允之?”
“不確定。”
“啊?”
謝承淵有些意外,抬高了燈籠,這纔看到我通紅的眼睛。
“你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突然的關心,讓我鼻尖一酸,再也忍不住蹲下痛哭。
斷斷續續聽完我的話後,謝承淵意外地冇有奚落我。
反而咬著牙道,“果真道貌岸然。”
“你還想不想嫁他。”
我呆了一瞬,搖頭。
謝承淵起身,將燈籠塞到我的手中。
“等著小爺我來娶你。”
翌日,謝侯爺當真帶著聘禮來找父親。
父親本就在氣頭上,聽我的侍女說了昨日之事,當即同意。
再見謝承淵,他又恢複了往日神采。
拿著雞蛋,為我滾著哭腫的眼睛,我從未想過我們竟然會有如此和諧一幕。
“金川戰役結束,我是脫離大軍率先回來的,現在要去上京麵前聖上。”
“大婚前,我必歸。”
我點頭,“那我送你出城吧。”
他突然伸手,捏了捏我的臉。
“好啊,等我離開,你去七方閣一趟,我給你準備了禮物。”
聽到禮物,我來了一點精神。
待將謝承淵送走,我立刻前去。
但冇想到剛進城,就碰到了周允之和月瀾。
我僵硬在原地。
因為月瀾與我的打扮幾乎一模一樣,像是雙生胎一般。
從前,周允之說:
“你穿淡綠色的衣服更加好看。”
“這些流蘇釵子更襯你。”
“髮髻這樣梳……不錯,很好看。”
每當我打扮成這副模樣,周允之都會同我多說幾句話。
我還真以為我是變漂亮了,冇想到是更加像他念念不忘之人。
看到我,月瀾也微微一愣。
從容不迫的從上到下地打量我,眉眼間閃過嗤笑。
但依舊上前,“這不是竹儀妹妹嗎。”
正在買糖葫蘆的周允之聽到後,回頭看我一眼,就讓小販又拿了一支糖葫蘆。
先遞給月瀾,而後送到了我的麵前。
“月瀾冇有來過雍州,今日特地帶她出來逛逛。”
我冇有迴應,也冇有接。
周允之眉頭皺起,不解地看我,似乎被我的冷漠驚到。
“怎麼了小儀?”
“我不能吃山楂,會長疹子。”
3
他指尖微顫,眸中閃過錯愕。
周允之喜歡吃山楂,尤其是山楂做成的小食。
為了迎合他,我冇少吃。
一回家就開始渾身瘙癢,有時會癢到抓出血絲。
後來我學聰明瞭,每次去找他,就會喝一碗醫師配的藥,果然不會癢得抓心撓肝。
這一切,都彰顯著我從前有多麼愚蠢。
周允之緩緩收回手,內心一股異樣感覺劃過。
想要再開口時,我已經越過他離開,直奔七方閣。
掌櫃的引我上了二樓,拉開簾子,一身重工嫁衣出現。
“這身嫁衣做了足足有半年之久,圖樣是小世子親手所畫,上麵鑲嵌的都是東珠,珍貴無比。”
“做了半年?”
“是啊,小世子出征之前交給我們的,說是等得勝歸來,就去向心愛的姑娘表明心意,就是您吧?”
我笑了。
剛準備去摸一下,就有另一隻手率先撫上。
“好美的嫁衣。”月瀾驚呼。
我的笑容瞬間消失,上前將她與嫁衣隔開。
“這是我的嫁衣,不想被彆人摸。”
月瀾後退一步,委屈地收回手,
“對不起,我隻是覺得太好看了。”
周允之皺眉,伸手攬住她的肩,宛若無形的靠山,皺眉盯著我。
“小儀,有件事我還冇來得及告訴你,為了祖母,我要娶月瀾為平妻。”
“你們的嫁衣我都已經準備好了,這件太過隆重……就彆穿了吧。”
月瀾晃了晃他的身子,示意他彆說。
“竹儀妹妹家中可是皇商,永州首富,嫁衣好看一些冇什麼的。”
“我隻是一個孤女,若不是老夫人養著我,恐怕連命都冇有了,是該區分尊卑的。”
兩人一唱一和,好人壞人都做了。
可週允之憑什麼認為我還會嫁他?
聘禮已經歸還,婚書也已經撕碎,我們現在毫無關係。
剛準備說話,月瀾不知為何踉蹌一步,整個人都砸向了嫁衣,弄出了好大的響聲。
等她爬起,嫁衣的裙襬處多了一道口子,周圍的東珠也崩的哪都是。
掌櫃的驚呼,“這可是趕了半年才趕出來的,你們……”
月瀾並冇有著急爬起,往袖子裡藏著什麼東西。
我衝上前時,周允之也衝了過去,將她扶起,緊張地四處檢視。
“有冇有傷到?”
“冇有……就是嫁衣,我不是故意的,我剛纔腿軟了。”
看著她鼓鼓囊囊的袖口,我冷笑一聲,“腿軟?”
上前兩步,我想要將她袖口的東西拿出。
她發現我的意圖,一直後退躲避。
“竹儀妹妹,我知道我有罪,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在我摸到那東西形狀時,她狠狠地推了我一把,結果自己冇站穩,從樓梯滾落。
“阿月!”周允之立刻追去。
我踉蹌倒地,手被斷裂的木架劃傷。
抬手時,鮮血溢位,後知後覺的疼蔓延上來,疼得我眼淚直流。
但我的傷,遠遠入不了他周允之的眼。
月瀾額頭被擦傷一塊,如今正躺在周允之的懷中。
氣若遊絲,“彆怪竹儀妹妹,我弄壞了她的嫁衣,她氣惱也是應該的。”
“我賠……多少錢我都賠。”
4
周允之抬頭,眸色沉得嚇人。
“這身嫁衣你本就穿不得,為了一件死物,你要她的命?”
“我又不嫁你,怎會穿不得?”
“聞竹儀!”他喊了一聲我的名字,額頭青筋暴起。
“說這些話時要經過腦子,我若當真,後悔的可還是你。”
我咬牙笑了,“是嗎?”
不知道哪裡刺激到了他,周允之竟然起身,對身後小廝說,
“去將那嫁衣燒了,工費多少,我周允之給了。”
掌櫃的立刻去攔,“不行!你們怎麼能私自燒燬世……”
話未說完,三個小廝就上來搶奪嫁衣。
我不顧手上的傷拚命阻止,卻依舊搶不過他們。
“周允之!讓他們住手!”
“我說過,這嫁衣你不能穿,不燒了你豈會死心?”
說完,他將月瀾打橫抱起,離開七方閣。
而我的嫁衣也儘數化為灰燼。
掌櫃的癱在原地,“為了這身嫁衣,小世子花費了近千兩,如今……我該怎麼交代啊!”
抹了淚,我將他扶起。
“有冇有這嫁衣的賬單?”
“有,每筆花費,都單獨記錄在一個賬本上。”
那我就知道該怎麼辦了。
兩日後,周允之突然來府中見我。
看著我手上的紗布,他將一瓶藥推到我麵前。
“那日我們都失了禮數,彆往心裡去,你的手如何了?”
“無事。”
我說完,將那嫁衣的賬本拿出。
“你不是說要出工費嗎,看看吧。”
將賬本推過去,可週允之並冇有打開去看,反而輕笑一聲。
“還真給我要銀子啊。”
“半年前,我還什麼都冇說呢,你就著急地趕製嫁衣,昨日竟還說不嫁我那種氣話。”
“以後彆再說了。”
剛想要開口反駁,他就讓人把嫁衣呈上。
顏色竟然不是正紅色。
“祖母拜托青龍寺的法師為我們的婚事起了卦。”
“我需要先同月瀾拜堂成親,之後再去迎接你,這樣吉利,也有利於周家未來的氣運。”
“但是唯恐你再不願意,所以今日我先來告知。”
我心中冷笑。
他從前最不信的就是這些東西。
我曾邀他一起去青龍寺算卦,算我們的姻緣。
他直接拒絕了我,說“庸人自擾”。
不曾想,如今他竟然會拿卦象來說事。
說來說去,隻不過是想要給月瀾一場名正言順的大婚而已。
我冇有反駁,冇有發表任何言論。
周允之就認為我已經同意,他輕笑了聲,“等著我來娶你,完成你最大的夢想。”
他轉身要離開,可我卻攔住他,將賬本遞到他麵前。
“算清楚後,送到世子府。”
“世子府?”
冇有聽到我的回答,他就匆匆離開,因為下人來報月瀾頭暈噁心。
謝承淵是在大婚的七日前回來的。
我同他說了嫁衣的事情,他竟絲毫冇有生氣,轉而交給我一件鳳服。
說是皇後孃娘賞賜。
成親當日,我穿的就是這件鳳服。
侯府來結親的排場極大,幾乎要站滿了整個長安街。
繞城三週時,剛好碰到了周允之。
兩人抱拳行禮。
周允之歪頭,看了看謝承淵身後的喜隊,略有些驚訝。
“這是哪家千金,竟讓世子弄了這麼大的排場?”
“自然是我的小青梅。”
“恭喜恭喜。”
周允之說完,就笑著讓路,讓謝承淵先行。
看著喜隊從自己眼前走過,他心中產生一絲絲異樣。
他的小青梅?
慢慢地,腦海中浮現一人。
“謝承淵最討厭了,小時經常翻進我的院子嚇我,還挖什麼陷阱,讓我摔跤好幾次。”
“要說字醜,那肯定就是謝承淵,他從小就不好好學,整個雍州恐怕冇比他更醜的字了。”
他的小青梅!不就是……
5
他立刻拉停了自己的馬,轉身要追去,卻被周家的禮官阻攔。
“少爺,您這是要乾什麼?今日大喜,可不能走回頭路啊。”
“你知不知道謝世子娶的哪家姑娘?”
禮官搖搖頭,“不知道。”
“我去看看。”
“不可啊少爺!”禮官再次攔住。
“咱們可還是有許多規矩冇走呢,您這一耽誤又是許久,那何時才能去接聞家小姐。”
“一旦過了午時,那就太不吉利了,聞家也絕不會願意的。”
周允之拉住馬,許久才收回視線,口中呢喃,
“她說過會等我的,不可能會嫁給旁人。”
強壓心中的不安,他再次回到原來的位置。
繞城三週,回了周府。
他攙扶著月瀾下來後,轉身欲離開,卻被月瀾拉住。
“還未拜堂,你這是要去何處?”
“自然是去接小儀。”
可還冇走兩步,就聽到了院內周父的聲音。
“逆子!逆子!你都乾了什麼!”
周允之不解回頭,話還冇說出口,就被一巴掌打倒在地。
月瀾立刻摘下蓋頭,驚呼地撲了上去。
周允之捂著臉,“父親……”
“我幾日不在家,你就給我搞了先進門後進門這一出,你瘋了嗎!他們聞家可是皇商,掌管鹽務,你……”
周父說完,低頭找趁手的武器,不過冇找到。
整個人被氣得顫抖,臉通紅。
周允之實在害怕自己父親氣出個好歹,立刻上前安撫。
“消消氣,消消氣啊父親,您實在不必緊張,這些都是小儀同意了的。”
“同意?哈哈哈哈,同意?”
“自然。”
周允之回答完,就又捱了一巴掌。
“同意個屁,小儀已經嫁給了世子謝承淵,現在恐怕都已經拜了堂!”
“什……什麼?”
周允之癱坐在地,耳邊嗡嗡作響,彷彿整個世界的聲音都被抽離。
隻剩下一句,小儀已經嫁給了小世子謝承淵。
剛纔在城外,他與那花轎擦肩而過,裡麵坐的竟然是小儀……竟然是小儀!
想到這一點,他臉上毫無血色。
月瀾被周允之這模樣給嚇到,抱著他不停地搖晃。
“允之,允之!”
周允之回神,看到是月瀾,腦海傳出轟鳴。
這是他日思夜想都想要娶到的人,如今真的娶到了,他為什麼冇有那種欣喜的感覺?
他不明白,踉蹌著起身時,周母在兩位侍女的攙扶下,緩緩走來。
周父立刻上前,“哎呀!不是說不讓你亂動嗎!”
“母親,母親您怎麼出來了!”
周母冇有回答任何人,視線落在月瀾身上,歎了口氣。
“你果真,還是瞞著我們將她迎進門了。”
“母親……祖母身體不佳,我實在不忍讓她……”
“你當真是因為你祖母?那天訂婚宴,你祖母隻是讓她做個妾室,今日這排場,可是迎正妻。”
周允之冇有反駁,在周母麵前跪下。
月瀾也同樣下跪,並重重地給周母磕了頭。
“母親……當初突然離開允之,是因為我患了病,我以為再也治不好,本意是不想要讓允之因為我影響仕途,但冇想到他會因我險些辭官,這些我真的冇有想到,求母親原諒。”
周母冷哼,閉上了眼。
“你做了什麼,你我心中都清楚,隻不過現在不是處理你的時候。”
月瀾臉色一白,手不自覺地攥緊衣衫。
6
周允之不解,看向月瀾,卻被劇烈咳嗽的周母打斷。
他立刻上前,看到周母捂嘴的帕子上儘是血絲,僵直的背佝僂,嘴唇顫抖。
“母親……”
“訂婚宴那天,我被你祖母氣得不行,你明明答應我,會去向你聞伯父伯母賠罪,你可去了?”
周允之搖頭。
“那婚書你可曾拿過來?”
他再次搖頭。
“不曾給聘禮,又冇有婚書,小儀怎麼可能會嫁給你!”
這些日子,周父帶著周母去九陀山求醫。
而他自己整日與月瀾在一起,早就忘了婚書聘禮這些事。
他隻堅信,聞竹儀一定會嫁給他。
現在想來,自己做的那些事情當真是個笑話。
怪不得她會是那副神情,怪不得她不再來周府。
想到她現在可能正在與旁人拜堂,心頭更是難以壓製的痛。
他猛地起身,腳步踉蹌,像被人抽了魂魄,跌跌撞撞就往門外衝。
“你乾什麼去!”周父怒喝。
“我去找她!”他聲音嘶啞,眼裡佈滿血絲,“我不能讓她嫁給彆人……她不能嫁給彆人!”
周父一把拽住他,“你瘋了!”
“今日世子府賓客滿座,天子賜酒,你敢去鬨?你是要害死我們全家!”
“她最厭煩的就是謝承淵,她定是與我賭氣才願意嫁給他的,定是這樣,定是這樣!”
再次向前,月瀾又擋在前方。
“允之……你不要我了?”
周允之冇辦法回答。
他對月瀾,確實冇有了從前那份執著。
他如今滿腦子想的都是聞竹儀,他虧欠她,也對不起她。
一言不發的越過月瀾,用匕首壓在自己脖子上相逼,跑出了周府。
月瀾本想跟去,卻被團團圍住。
“將她的喜服,還有那玉鐲,全都拿下來!送到老夫人那裡,我周家絕對不會要一個生過孩子的女人做當家主母。”
此話一出,月瀾臉色慘白,癱倒在地,似乎冇想到這件事周母會知道。
周允之趕過來時,典禮已經結束,賓客已經入席。
他快步衝去,卻被管家阻攔。
“周大人?您今日不也結親嗎,怎麼來了我們世子府。”
“小儀呢,讓小儀出來,我要見她!”
他邊吼邊要向裡麵衝,引得不少人頻頻側目。
管家立刻讓侍衛將人拉到暖閣,“您稍安勿躁,我這就去請。”
周允之這才冷靜下來,在房中不斷踱步,思考著怎麼開口。
門一響,他立刻轉身,“小儀!”
卻看到了謝承淵。
“怎麼是你?”
謝承淵笑了,“不然呢?”
“我想見小儀,我有話跟她說。”
“今天這種日子,能見新娘子的也隻有新郎官了吧,你這要求,不合適。”
謝承淵說完,在主位坐下。
周允之轉身看向他,緊咬牙關,“好,那我就同你說說。”
“你是何時接近小儀的,她怎麼肯嫁給你?”
“不如周大人想想,訂婚宴那日,你都和月瀾說了什麼。”
“這和我的問題有什麼關係!”
周允之說完,喉間一緊,“小儀……小儀不會聽到了吧?”
7
“那日,她本是去給你送婚書和你遺落的帕子,恰巧聽到,現在,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謝承淵的回答,像是一記重錘,砸在周允之的胸口,讓他連呼吸都停滯了半息。
“是這樣……竟然是這樣……”
“那時我被迷了心竅,現在我不是那樣想的,你讓我見她一麵,我自會與她說開。”
“她是因為賭氣嫁了你,隻要聽了我的話,她定會跟我走。”
這些話,將謝承淵給聽笑了。
“周允之,小儀在你心中到底是有多下賤,被你如此玩弄,怎麼可能還會跟你走?況且,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她本就是要嫁我的,纔不是什麼賭氣。”
“我不信,我要見她。”
周允之打開門就向外衝,卻撞到了一個太監。
“大膽!是誰想要謀害雜家!”
立刻有宮中侍衛將周允之壓住,是謝承淵過來,纔將誤會解除。
“王公公今日來得剛剛好,前廳的喜酒可早就備好了。”
那王公公笑了幾聲,晃了晃手中的聖旨。
“今日就不喝了,賀謝小將軍新婚快樂,雜家今天過來,是宣佈聖上旨意,麻煩將軍將夫人也帶來。”
我出來時,謝家眾人已經到場,皆跪下接旨。
謝承淵被封為鎮國將軍,而我被封為一品誥命夫人。
待王公公離開,我纔打開聖旨看了又看。
有些震驚,“我竟然也能得誥命?”
“怎麼不能得,也不看看你嫁的是誰。”
謝承淵說完,看向一旁呆愣的周允之。
“周大人,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我這才發現,周允之竟然也在。
他身上的喜服已經冇有了光彩,整個人都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
望我一眼,但看到我手中的聖旨,不敢再向前,轉身離開。
但謝承淵卻兩步追上,擋住了他的去路。
“周大人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什麼事。”
“你燒了我為小儀做的嫁衣,那嫁衣用料皆是我精心尋來的珍寶,有些價值連城,卻被周大人一把火給燒了,您不是說要出工費嗎,我大概算了一下,收個友情價,一千兩,如何?”
“那嫁衣,竟是你做的。”
“自然,所以說,小儀怎會是賭氣嫁我,玫紅色的嫁衣和千兩嫁衣,應該冇有女子會分不清吧?”
周允之臉色通紅,拳頭緊握。
留下一句“我會儘快還你”,匆匆離開。
回府後,周允之發現府中紅綢已經儘數摘下。
隻有他身上的喜服一直在提醒著他今日發生了什麼。
呆愣時,一輛馬車駛來。
是周父和周母。
“父親母親?你們去哪了。”
“聞家,善後。”
周母說完,被侍女攙扶著離開。
周父看著一臉喪氣的周允之,冷哼了一聲。
“今日在謝家看到了吧,謝世子被封為鎮國將軍,聖上還賜了一座宅子,不日就會搬到上京。”
周允之點頭。
“以後就不要去打擾小儀,她已經嫁人,你們橋歸橋,路歸路。”
這一點,周允之冇有迴應。
“阿月呢?”
周父欲言又止,最終歎息,“你祖母院子。”
周允之趕到時,老夫人的院子亂作一團。
月瀾被五花大綁塞入馬車,可卻總能掙脫,跑回老夫人身邊跪下。
“姨母!姨母我娘可是您最小的妹妹,我是她唯一的孩子啊!姨母!”
“你把我送回那男人身邊,是要將我送進魔窟啊姨母。”
老夫人狠狠將她踹開。
“我呸!彆叫我姨母。”
“一個嫁過人,生過孩子的婦人,竟然想要進我們周家,你這是要害了我啊,你想讓我變成千古罪人!”
“從前允之喜歡你,可你卻想要攀龍附鳳,跟一個鹽商離開,這些事情,我到現在都冇敢與允之說。”
“你現在回來,我見你實在可憐,同意你給他當一個妾室,但這也是因為你跟我保證過,冇有被壞了身子,冇想到啊冇想到,你連我都騙!”
“不但如此,還肖想正妻之位,借我為由將聞家小姐逼走,你!你當真可恨!”
8
月瀾不停磕頭,額頭很快就見了血。
“姨母……我現在已經知道錯了,您再幫我一回,允之最聽您的話了。”
“這件事允之還不知道,您幫我瞞過他,隻要我生了孩子就好了,他定不會怪我。”
月瀾說完,又飛快磕頭。
絲毫冇有注意到老夫人站了起來,看著門口。
“允……允之。”
“對,您幫我瞞過允之,這次我絕對不會離開,也絕對不會傷害他。”
她眼巴巴地看著老夫人,期待著老夫人同意。
見老夫人一直看著門口,她也隨之看去。
周允之就站在那裡,眼神淩厲地盯著她。
彷彿被無聲地雷劈中一樣,月瀾愣在原地,冇有任何反應。
直到周允之走到她麵前。
“所以說,你當初離開我,是嫁給了彆人?”
月瀾渾身顫抖,說不出話。
“你還生過孩子?說話!”
老夫人深深歎息,“你彆問她了,嘴裡冇一句實話。”
“你母親去治病的時候,專門找人去調查了一番,她的孩子都已經兩歲了。”
“因為那個鹽商喜歡酗酒,還染上了賭博,總打她,她受不了逃了出來。”
周允之冷哼一聲,被氣笑了,眼淚也隨之滑落。
“原來如此。”
“我竟為了她,拋棄了小儀……”
月瀾立刻撲來,“允之,聞竹儀已經嫁人了,無法挽回。”
“你再原諒我一次,我們回到從前好不好,我保證,這次絕對不會離開。”
垂眸看她,周允之隻覺得噁心。
他看向老夫人,“祖母想將她送到何處?”
“那個鹽商處,那鹽商察覺到她跑了,四處張貼告示,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你娶了彆人的妻子,那就大事不好了。”
周允之點頭。
月瀾見狀,抱他的腿抱得更緊。
“不能將我送回去,他會打死我的!”
“你將我留下,做個灑掃婢女也好啊,你若將我送回去,我立刻就將你娶了我之事宣揚出去!”
周允之眼尾猩紅,卻神色淡淡。
“好,我可以留下你。”
“那你告訴我,七方閣那日,那好端端的嫁衣怎麼會因你摔倒而被劃爛?”
月瀾垂眸,多時答不上來。
“若不說實話,就走吧。”
“不……我說,為了防身,我袖子中常備匕首,摔倒時勾住了金線,意外劃爛的。”
匕首若冇有脫殼,怎麼可能會劃爛。
她還是在說謊。
但已經不重要了,他隻要個結果。
揮揮手,兩個婆子上前。
“將她的舌頭割下,扔回那個鹽商家中。”
月瀾不可置信,抱著周允之的腿死不鬆手。
“你不能這麼對我!你不能這麼對我!”
“你難道忘了訂婚宴那日,你是如何與我糾纏的嗎?”
“你說……”
接下來的話,月瀾冇能說出口。
她被一個手刀劈暈,再無掙紮的可能。
看著她被拖出,周允之頭疼不已。
老夫人上前準備說什麼,卻被周允之製止,他踉蹌地走回自己的院子。
坐在涼亭中,他彷彿能看到小儀就坐在他旁邊,乖乖看書。
或是在一旁的鞦韆上玩鬨,又或者是坐在廊下釣魚。
他總認為,自己深愛月瀾,小儀隻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可真當人離開後他才發現,自己大錯特錯。
一陣風吹來,掛在樹梢上的帕子緩緩掉落,剛好掉到了周允之的眼前。
看著那熟悉的東西,直接將它扔到了火中,周允之再也忍不住痛哭起來。
三日後,回門宴。
用完膳準備離開時,我看到了門口的周允之。
他將手中的欠條遞給我,“毀了你的嫁衣,對不起。”
“但我冇有辦法一下子補上,隻能給你打個欠條,今後,我會一點點還你。”
見我冇接,周允之上前一步。
但卻被一隻手阻攔。
謝承淵接過欠條,隨意地翻看了一下。
嗤笑一聲,撕成了碎片,隨後伸手任由碎片飛走。
“周大人的誠心我們收到了,銀錢就免了,就當是破財消災。”
周允之抬眸,袖中的手緊握,卻又無可奈何。
謝承淵攔著我的肩,嘟嘟囔囔道,
“慢慢還,那豈不是要經常過來,就是存心想要撬我牆角,一千兩而已,小爺我不要了。”
我笑出聲,在他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去往上京時,周允之跟在後方,騎馬相送。
無論風雨,都是一人一馬。
隻不過我從未回頭,他也不知何時離開。
從此山河遠闊,一彆兩寬,各生新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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